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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20 ...

  •   聂煜的回答让霍权哑口无言,垂眸看向那颗黑色不均匀的‘心’,抬起手在上边按了两下,似有感应似的,他的胸腔也咚咚跳了两下,不敢多看,他让聂煜收起来,放到小书房去。

      聂煜捏着纸,跳下地,被老管家拦住了,老管家看着霍权,有点惋惜的样子说,“大人,这幅画如此神气怎么不裱起来挂着?”

      挂去抱厦,客人来就能参观,多体面的事儿啊。

      霍权:“......”怕外人不知道聂凿是黑心吗?

      他按住突突直跳的眉心,疲惫不堪地摆手,聂煜也不赞同地摇头,“煜儿刚学作画,画得不好,等煜儿画技精湛后再说吧。”

      聂煜不是盲目自信的人,他见过陈先生的画,神态逼真,像真的一样,那才是值得裱起来的画,自己的不行。

      父子两都不赞成,这件事便作罢。

      聂煜跑到门口,把画交给聂轻,转身回来喊肚子饿了,他每日都来主院用膳,霍权倒没多想,吩咐下人摆膳,聂煜吃饭如风卷残云,速度快得令人咂舌,霍权给他夹菜,多番提醒他慢点别噎着。

      聂煜塞得满嘴流油,待盘里的饺子吃完,他捡起桌边手帕抹了下嘴,“爹爹,煜儿吃好了,功课还没写完,煜儿先回去了啊。”

      跳下凳子,朝霍权弯腰拱手,然后急不可耐的冲了出去。

      有儿如此勤奋刻苦该是何等欣慰事,他怎么就觉得害怕呢?

      幸亏他向陈如松暗示慢慢授课,功课别布置太多,要不然以陈如松的尽心尽责,他真怕几年就养出个状元儿子来。

      见聂煜这般上进,霍权又想到府里那群废寝忘食读书的下人,刚好冬青从外边回来,他问,“府里生病的人好些了没?”

      冬青身形僵了瞬,“感染风寒的人多,有些好了,有些没好。”

      “那再请大夫来瞧瞧,对症下药,千万别省钱。”霍权叮嘱。

      “是。”

      冬青换了身黑色衣服,身形颀长,眉目俊秀,怎么看都不像跟着聂凿四处打打杀杀的人,只能说人不可貌相。

      老管家在桌边站着,全神贯注地望着霍权,见他许久不动筷,迟疑,“是不是饭菜不合胃口,要不要撤了重新做?”

      负责厨房管事的是聂凿从南境带回来的人,老管家没有插手过,不过听菜名和大人以前饮食习惯差不多。

      一桌菜还没怎么动过,霍权哪儿舍得,“不用,我走神而已。”

      夹起山药虾仁放进嘴里,老管家嗅了嗅鼻子,满脸欢喜,见大人每盘菜都有尝,他放心地抬眸,问冬青,“消息都放出去了?”

      冬青点头。

      “他们有何反应?”

      霍权屏住了呼吸,他当然知道老管家问的何事。

      冬青脸上云淡风轻,“骂了大人几句,并无其他。”

      霍权心肝之颤,恐怕不只是骂几句了事吧,聂凿和很多人不对付,堂而皇之地备四口棺材向那些人挑衅,岂是骂几句就能解气的?

      但比起请道士做法的说辞,霍权不后悔这个决定。他道,“明天多让两个人跟着。”

      聂凿得罪了太多人,小心他们伺机报复,以前能隐忍,见他棺材都买好备着恐怕就忍不下去了。

      接下来几天,霍权派冬青去街上打探,是否有人在他去御史台的路上埋伏杀他,冬青派人盯梢了好几日,说没有。

      霍权这才有胆子出门。

      谨慎起见,他老老实实坐在马车里,车窗关得严严实实的,前后左右都安排了侍卫守着,到御史台门前,让冬荣四处看了看,确认周围没有刺客才敢撩起帘子。

      伸出头,就见张御史眉目低顺地站在马凳旁,脸带讨好,“聂大人,你总算来了啊!”

      好像他很久没来似的。

      霍权礼貌地笑了笑,踩着马凳,张御史把手搭了上来,点头哈腰的关心霍权,“聂大人身体可好些了?这几日衙门清闲没什么事,大人尽管养好身体再来...”

      张御史抬眸,霍权看他两眼,他立刻低下头去,弯曲的脊背像驼峰,霍权神色凝固,仿佛看到了父亲在武安侯面前卑躬屈膝的情形,他恍惚出声,“同朝为官,张御史无须如此客气。”

      他官职虽比张硕高,但没尊贵到这个份上。

      “是。”张御史站直,严肃回答,随后脊背又弯了下去,霍权没再勉强他,站在两步外,等冬荣收了马凳,他才转身走向御史台的大门。

      张硕笑着跟上,顺便告诉霍权他不在的几日朝堂发生的事,贤妃和德妃暗中较劲弄得后宫乌烟瘴气,皇后斥责两人闭门反省,被德妃身边的宫女钻空子上了位,贤妃暗恨不已,前两日把人弄死了。

      这事闹到了泰和殿。

      贤妃说在宫女房里搜到了一枚玉佩,派人细查出自武安侯府,怀疑德妃和武安侯有关系。

      这事闹到了泰和殿。

      武安侯虽死,但其子李恒不知所踪,贤妃怀疑德妃暗中帮助李恒。

      德妃坚决否认,反驳贤妃栽赃污蔑,闹得不可开交。

      最毒妇人心,霍权见识过武安侯老夫人的手段,后宫娘娘只怕更甚,他打了个寒颤,走得更快了些。

      张硕亦步亦趋地跟上。

      两步走上台阶,大步跨过门,只盯着脚下的路,冷不丁霍权停下他都没看见,额头凑上前,直直撞到霍权后背上。

      他脸色微变,忙认错,“下官...”

      刚说出两个字,就被霍权打断,“张御史,这是怎么了?”

      甬道铺成了新灿灿的青石砖,两侧栽满了桂花树,金色的,红色的,黄色的花朵随风飘零,落到新翻的泥里,生机盎然。

      霍权才注意,斑驳的院墙新刷了白漆,廊柱木门凭栏的颜色也变了。

      张硕看了眼,恍然道,“前两年送到户部的修缮清单经审查通过了,户部拨了银子,前几日工部就派了人来修葺。”

      各部衙门隔两年就会修缮瓦片,置换坏掉的家具摆设,翻新庭院栽种植株,但户部每年都对他们爱搭不理。

      问就是国库空虚银钱紧张。

      久而久之,他们也懒得问了,屋顶漏雨就让小吏自己修,桌椅板凳坏了将就着用,至于庭院,景致差点就差点吧。

      没想到有生之年他还能看到户部追着给他们钱的场面,张硕心下得意,朝霍权说,“还是聂大人的话管用。”

      霍权想起自己那晚和小吏说的话了,没想到户部和工部动作如此迅速,几天就把院子大变了样。

      香气扑鼻,景致雅然,没几步就到了直言堂,屋里的家具摆设没了,多出几个穿着灰色长袍的男人拉着尺子顺墙走,到墙角后,冲旁边拿笔的人报数。

      张硕解释,“家居摆设旧得不能用了,他们量尺寸重新做呢。”

      直言堂共有四间房,除了量尺寸,还有踩着高凳重新给房梁上漆的人,工部的人进进出出,倒显得他多余起来。

      霍权问,“大致几日能忙完?”

      张硕瞄了眼屋里干活的人,答不上来,工部这次拼了命的做事,他以为大半月才能翻新的庭院,工部两天不到就完成了,动作麻溜利索,他都怀疑这群人是不是鬼上身了,日夜赶工,不知疲惫。

      张硕不回答,屋里其他人身体哆了哆,高凳上被油漆糊得辨不清长相的男子差点摔下来,斩钉截铁道,“四五日,四五日就行了。”

      除了聂凿办公的房间家具要新做,其他御史的办公桌有现成的,之所以派人量尺寸是不想落得个厚此薄彼的名声而已。

      说话的是工部郎中,他擦了擦脸上的油漆,面露惊恐,霍权怕他真摔下来,过去扶着高凳,手还没搭着凳脚就被旁边的人抢了先。

      那人脸上带着恐惧,“下官来吧。”

      他是郎中的亲兄弟,双手抄过凳脚牢牢抱住,仿佛谁也不能把他们分开,霍权讪讪地收回手,看其他人,总感觉怪怪的。

      房梁刷得差不多了,郎中把刷子放进装油漆的桶,居高临下地看着霍权道,“油漆有味儿,聂大人不喜欢可以过几日再来。”

      他和聂凿同为四品,语气却带着点巴结的意味,霍权心虚,“无碍,你们忙便是了。”

      他转身离去,郎中挥起刷子,在房梁来回刷了两遍,随后伸直手朝角落去...

      泛旧的房梁几下就像新的了,他踩着梯子下地,来不及洗把脸喝口茶,当着众人的面,脱下脏掉的外衫,去窗户边帮着贴窗户纸。

      霍权到窗户边正好看到他举着窗纸往窗户贴,他心下汗颜,工部的人都是这样的吗?自己刚刚好像打扰到他们了。

      霍权没有再到处走添乱,打发张硕忙自己的事,他抄着手朝卷宗室走去,张硕寸步不离地跟着,一副有话要说的样子。

      “大人。”张硕心思微转,决定先按下后宫的事不提,“大人,罗林平安无事地回府了,罗忠身为礼部侍郎,遇事偏听偏信,还带着人去聂府闹事,你看要不要弹劾他一本?”

      在户部拨了银子当天工部把所有人都派来修缮御史台的那刻起,张硕就决定巴结好聂凿这座靠山。

      他为霍权抱不平,“罗忠也算朝廷的老人了,青天白日的就敢带着人冲进聂府叫嚣,完全没把大人放在眼里,下官愿为大人出这口气。”

      刚刚还询问霍权要不要弹劾,转眼就自己做主要替霍权出头,霍权侧目,幽暗的眼神闪了闪,“不用。”

      罗忠越是与他作对,越能说明罗忠的品行。

      他不能陷害忠良。

      倒是张硕,平时与聂凿并不亲厚,突然要为他出头,可疑得很,他抬脚上前,在两步远的位置站定,目光带着审视地看着张硕。

      张硕额头宽,眼睛长而窄,给人的感觉就不是很好。

      张硕注意到了,这位御史大人对自己并不满意,他想了想,跪地发誓道,“下官愿终生追随大人,任凭大人差遣。”

      做御史这么多年,卑微得像尘埃,也就跟着聂凿才被其他官员正眼相看。

      聂凿凶狠残暴又如何,跟着他有好日子过。

      这会儿在走廊,旁边还有很多人,都停下动作看着他们,霍权惊慌,“张御史这是作甚,赶紧起来。”

      “大人答应了?”

      霍权:“......”

      霍权伸手扶他,张硕也不拿娇,顺势起身,盯着这位御史大人细看,才发现聂凿的睫毛很长,垂眼时像在眼角上了妆,他直起身,再次表忠心,“下官愿意证明自己的忠心。”

      “下官和罗忠共事多年,知道些他的秘密...”

      仍是罗忠的事,霍权偏头看向庭院,那儿菊花随风摇曳着,霍权嘀咕,“不弹劾不行?”

      张硕琢磨着话里的意思,“大人已有打算?”

      不欲解释太多,霍权敷衍地应了声,张硕像听到什么秘密,脸上白了几分,偏偏堆着笑拍霍权马屁,“大人好计谋。”

      霍权:“......”

      为何张硕认定他心胸狭隘容不下罗忠,明明聂凿回京没有冤枉过任何人哪?

      走廊的桂花香味淡了,油漆味道甚重,霍权抬脚离开,张硕又跟上,“大人,罗忠的事你既有打算下官就不插手,闻迁那人抛妻弃子品行不端,被革职后心有不甘记恨大人,到处败坏大人名声可不能不管。”

      霍权掀了下眼皮,没有再搭理张硕,走进卷宗室,其他御史都来这边办公,看到霍权,齐齐起身行礼,霍权微微颔首,走到最里侧的书架,顺着拿了两份卷宗。

      书桌不空,他背靠着书架翻了起来。

      同面书架旁,张硕耐心地守着,猜测霍权刚刚掀眼皮是何意,突地,他拍向书架,吓得背靠书架的霍权跳了起来,手里的卷宗顺势落到了地上。

      张硕回过神,忙弯腰捡卷宗,“下官明白大人的意思了。”

      霍权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什么也没说啊。

      “如今闻迁没了官职,原配妻儿又是会来事的,闻家不定怎么鸡飞狗跳呢,哪儿用得着咱落井下石啊。”

      短短工夫,张硕就用了‘咱’的字眼,听在霍权耳朵里可不是什么好事,历代帝王,最忌官吏结党营私,其他御史就在外面,张硕不是存心害自己吗?

      他抢过张硕手里的卷宗,朝书架背后走去,张硕心知自己说错了话,直抽自己嘴巴子,“是下官鲁莽了,下官自扇巴掌,请大人消消气。”

      他扬起手,眼睛都不眨的往脸上拍去,寂静的房间顿时响起啪啪声,外边翻书页的动静都没了。

      又是几下,霍权都为他感到脸疼。

      抽了左边脸,张硕又扬起右手,霍权看不下去了,“快停下。”

      就没见过自己扇自己巴掌的。

      张硕放下手,顶着半边通红的脸走到霍权身边,压低声音说,“好。”

      霍权:“......”他好像做了错事。

      卷宗室办公桌被其他人占了,霍权站到中午脚底隐隐泛疼,碍于聂凿霸道的做派,不敢离其他御史太近,他资历浅,能处理的事情少,不像其他御史都是做正事的,倒是为人冷清的韩风腾了半张桌子给他。

      霍权感激涕零。

      韩风桌上堆着很多公文,他好像心情不佳,将公文推到旁边,拿了一册话本子看,看得津津有味的,偶尔霍权抬头能看到他舒展的眉头。

      日头偏西,屋里光线暗淡下来,在韩风翻完第五册话本子后,他伸展手臂,看着外边天色道,“到时辰了。”

      放下话本子,扭着脖子朝外走去。

      他刚走,张硕顺势坐到了那个位置,神秘兮兮地劝霍权,“韩御史不是什么好人,大人离他远点。”

      暮色里,韩风的背影被拉长,细细瘦瘦的,霍权想,难道还有比聂凿更坏的人?

      邻桌的李御史李逵有意巴结霍权,附和地说,“张御史说得对,别看韩御史闷不吭声,心思毒着呢。”

      说到这,想起什么来,四下看了看,小声道,“咱们都不和韩御史往来的。

  • 作者有话要说:  这文明天V了,万更,期待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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