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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   “对,劳驾您再帮我翻译一下,就说:小哥你别怕啊,这眼睛瞅着没伤筋动骨的,目前紧急处理已经做好了,咱在沙漠里再最后待两天,我马上就带你回咱谷里好好养,这种程度的晒盲,我随便跟个师兄师姐喊个救命……呃,还是别翻这句了,就说随便哪个师兄师姐的都能治好,没后遗症没并发症的,身体恢复的也很好,妥当!”

      “……”

      姬冰雁没能打断了杨柳枝的滔滔不绝,此刻目光微露无奈,侧身过来朝她轻一作揖,平静道:“杨大夫,不好意思。不是我不愿意帮你,只是我对这位兄弟的族群也毫无了解,他说话口音太重,我们全靠着歌朵兰沙漠的土话他能懂上一点说上两句,让他点个头摇个头的应了你前面的问询,更多的,我也实在是无能为力了。”

      “……啊……”

      杨柳枝听罢,顿时发出一声极为失望的音节,惹得在她近旁的异族人马上偏头去探她的位置,抓紧了她的手。

      杨大夫也别过头仔仔细细看了看一直乖巧懂事的异族人,在他肉眼可见的恢复势头中精神一振,接着建议道:“那您这样,您意会意会,就,怎么说呢,您概括一下,他底子好,眼睛问题不大,让他别担心,都能治全乎——能意会到吗?”

      姬冰雁:“……”

      “诶,小杨,你就别为难铁公鸡了。”

      蹲在旁边的胡铁花抓了把脸,抹着下巴对杨柳枝道:“你话实在太多了,我听得都心慌。真没看出你原来是这么个性子,说了这么久,你嘴巴不干啊?”

      “干啊,谁说一麻袋话嘴会不干的。”杨柳枝叹了口气,蹲了半天腿麻了,干脆凭着万花衣服长,一屁股坐在了沙地上,拍着大腿跟胡铁花诉苦:“但没法儿啊,我医术半桶水晃荡,一有什么疑难杂症的,要不翻带出来的那几本书,要不冥思苦想挠破头——病人看着会怎么想?旁边担心的病人家属怎么想?要不一边转脑子一边转嘴皮子的,病人没被病怎么地呢,先得被我吓得没了半条命。嗨,我也不瞒着你,老实跟你说吧,刚出谷那俩月,我的病人跟我说的最多的一句就是——”

      “就是什么?”

      “就是——大夫,我是不是要死了。”

      “噗……!”

      听得此言,胡铁花与楚留香顿时都忍不住笑了起来,姬冰雁也明显带着笑意摇了摇头。杨柳枝虽然微感臊皮,但这一段相处下来,自来熟的她也早已不把三人当做外人,挠着头继续揭自己的短:“唉,你们别不信,我当初在谷里,也是安安静静的——不安静也没法找着机会逃课不是!平时呢,也就和处的好的几个师兄姐妹的有点话头,不过人家都跟我这不务正业的家伙不一样,每天大把课业作业,也没什么功夫和我东扯西扯,总得来说,还是跟师父顶嘴的时候话才多。”

      “你这……”

      大概是杨柳枝抖落自己的黑历史抖落的太彻底,楚留香不禁无奈地摇了摇头,温声细语地安慰她:“你师父看到你现在这样,一定也很欣慰的。”

      “他老人家欣不欣慰我是不知道,我就期望这次带这位,这位卡,卡什么……卡那个谁的回谷别被他一笔头戳出去,或者把卡那个谁留着,把我再踹出去的,那我可就在师弟师妹面前丢人丢大了。”

      “听起来你小时候怕不是比我还要皮实?”胡铁花顿时兴致勃勃地追问道:“诶,你大概一月能挨上几顿打?”

      “这哪能按月算。”

      杨柳枝颇有风度地摇了摇头,抚着胸口,以一种做作的高手姿态回答他:“两天一打那是小的,三天一顿那是中不溜的,五天七天把我捉回来,好嘛,我下个七天都得在床上瘫着复习功课咯……”

      “啧啧啧啧啧。”胡铁花十分捧场地做出了敬仰的表情,拱了拱手:“得罪师父还是你在行,甘拜下风。”

      “不敢当不敢当。”

      杨柳枝毫不脸红的应了下来,一边摆手一边说:“也是我师父年轻。记得他十二三岁第一趟出谷走医就在颗枯柳树下把我捡了,周围全是病人灾民,没得地方能托付,怕前脚把我交出去,后脚我就被人给煮锅里,这才不得已把我抱回了谷,记他名下当了弟子——你说他自个都那么年轻,能怎么个会带孩子?偏又有脾气的很,自己徒弟不让别人帮着带,搞的我小时候他要不忙得见不着人险些被饿死,要不盯着我紧抓学习动辄打一顿板子,烦也要被他烦死。现在想想我小时候真是皮的不正常,一多半是专门为了和师父对着干,搞的我现如今学习学习不咋地,医术医术不咋地,路上碰着同门都羞得垂头掩面趟过去,真是图个啥呢。”

      胡铁花听得笑声不断,捂着脸咯咯直吸气,还想说些什么,却被楚留香打断了。

      楚香帅面上虽也带着些笑意,目光却是极认真,极真诚的。他温声与杨柳枝道:“我听你话的意思,对年幼叛逆也有悔过。而你又焉不知令师在这些年里是否也有了变化?我看杨大夫如今为人稳重,医者仁心,已经是个十足十的好大夫,令师见得只有高兴的份,绝不计再生气的。正好趁这次卡……卡少侠之事回谷一聚,将过往说开了,互相没了心结,日后想起,才不至于落下什么遗憾。”

      姬冰雁也在一旁点头:“正是这样。”

      “唉……”

      杨柳枝认真听了楚留香的教育,面上却没什么喜色,苦恼的抓了下头,却忘了自己的手正被那位异族小哥抓在手里,险些带着人的手在自己脏兮兮的脑袋顶上游了一圈,惊得她赶紧把他的手扒了下来,好好放在了自己膝盖上,这才得了空摇着头回看楚留香。

      “不瞒你说,我也是有些这个主意。只是……只是吧,我出谷那年,我师父也算不上年轻气盛了,还是一幅对我反感的要命的样子,把我往谷外一丢就走了。你说听过孩子年纪大了懂事的,没听过师父几年不见就对坏徒弟惦念的,我是真怕见着他说不两句,又被一笔头戳出来。虽然吧,小时候大多是我太调皮的问题,不过这年纪也大了,我也算闯过江湖了,再被师父打得满谷逃窜,真挺丢人的,老脸挂不住啊……”

      “小丫头片子一个,你都算老脸了,我们算什么啊?”

      胡铁花不服气了,一屁股坐到了杨柳枝身边开始给她出主意:“依我看不如这样,你这趟回去就一把抱住你师父大腿开始哭,一边哭一边说自己知错了,哭得他没脾气跟你发火,你再顺势道个歉,嘿(拍掌),这不就齐啦!”

      “胡大侠高招啊!”

      杨柳枝先一脸认同地点头,话锋一转,却哀怨了起来:“可惜这法子我小时候用过了,不管用啊!你说,八岁的我和十八岁的我,哭起来哪个更可怜?八岁的我都能被师父拎起后颈提桌子上按着打板子,几年不见,这张风吹皱了的大脸眼泪往下一掉,我师父他能心软?”

      “你这才说错了。”胡铁花嘿嘿一笑,兴致勃勃道:“正是因为你长大了,大姑娘一个了,你师父才不好意思再跟你计较。你若是不信,咱们来打个赌,你这趟回你们谷里,见着你师父什么都别说就先抹眼泪,他若是还能跟你吹胡子瞪眼的,就算我输了,你教我做什么都没二话。若是他心里担心问你怎么了,那就是你输了,你得给我把你给这位小哥涂身上的药酒留一罐来,我闻着那味儿,就知道这绝对是极品的好纯酿!”

      杨柳枝还是不信,她师父凶神恶煞的样子在她脑子里留了太久,几乎和虎狼划上了等号,不禁怀疑道:“那可说不准!你又没见过我师父,哪知道他是个多凶的人,还惯最讨厌我掉眼泪的,我这回回去要是因为哭了鼻子又被他当人一顿教训可怎么办,丢脸的可是我!”

      “你放心。”

      这回却是楚留香在一旁含笑开口了:“这回老胡算说对了,绝没有见着徒弟长大有了出息反而生气的师父,也绝没有见着你这么个姑娘掉眼泪不心疼的男人。”

      因着实楚留香开口,杨柳枝没再大力反驳。她苦恼地皱起了眉头,自言自语道:“……我师父算个什么男人,他就是个更年期提前了三十年的行走炮仗……”

      “你就信我吧,你这丫头,太不了解男人。”胡铁花大大砸吧了下嘴,极为自信的拍起了胸脯:“你就把你那药酒给我准备好了,等着你师父关心你,和你和解。我呢,也就等着你报好信来,真真诚诚地喊声谢谢胡大侠——”

      “谢谢胡大侠——”

      杨柳枝当即拖长了嗓子,甜着音大声喊了一声,把胡铁花逗得咯咯直笑。不过喊完了,她面上还是有些犹疑地嘟囔起来:“这可是你说的,我就信咯?到时候要是被师父打了丢人,我就收拾东西到你家门口去哭,屁股一沾地就唱胡大侠你没有良心,说你骗我个小大夫,没人担心的问我怎么了之前绝不起来,看到时候你邻居街坊的怎么看你。”

      “嘿,你这丫头!”

      胡铁花乐了,故意拉起了脸装凶,虎着声音吓唬她:“我好心给你出主意,你却想坏我名声,有没有这个道理?”

      他与杨柳枝都是惯会作妖玩笑的性子,一来一往间没人认真,也没人生气,杨柳枝被他假模假样吓唬一点不害怕,脸上还是笑嘻嘻的,几人间气氛也依旧融洽欢快。

      她正准备再合上两句相声,谁成想这时一直安静地在她身边靠着的那位异族人却猛地绷直了身体,箭一般弹了起来。在众人完全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坐在杨柳枝身边的胡铁花喉头一沉,整个人就被这位异族人极迅捷的一拳击翻到了地上。

      异族人听不懂他们的调笑,也看不到他们的表情,只从对方的语气声调中听出对方似对他的救命恩人有不善的念头。此刻,他的一只手依旧搭在杨柳枝的膝头,被她合在掌下,整个人却仿佛一头狩猎的猛虎般躬身罩在了杨柳枝身体上方,蓄势待发。斗篷中随着他的动作抖下了他几缕灰色的长发,被风沙吹动着,垂在了杨柳枝的胸前。

      这位一直沉默着、乖顺着的异族人眼上还蒙着杨柳枝配给的药布,高高的鼻梁把那块白纱布顶起了一个小角,顺着鼻梁往下,是一双晒痕未愈,仍红白掺杂着的薄唇。此刻,这双从遇到楚留香三人后就几乎一直闭着的嘴唇张开了,露出了一排较中原人更尖利的獠齿。他明明既看不见,又重伤在身,却依旧凶悍极了的从喉头对胡铁花发出一阵威吓性的低吼。

      “……■■,■■■!”

      “你做什么呀!!”

      他的吼声与第一个回过神来的杨柳枝的惨叫重合在了一起。杨大夫痛心疾首地按着他的肩膀站了起来,满脸的心惊肉跳,两只手把他从前往后一掰,不知道拂在了哪个穴位,异族人顿时就控制不住地栽倒在了她的怀里。还不待这只异族大猫反应过来,杨大夫两指一并,一击芙蓉并蒂(*剑三万花技能,定身)内气隔空冲到了他经络中。

      霎时动弹不得的他被杨柳枝虚抱在怀里,两人一起坐在了地上,杨大夫手脚利索的就开始检查这位重伤患的伤口情况,越检查面色越差,一边掏药出来一边气急败坏地就开始骂他:“你是不是个傻的!说了这两天关键期一定要安静安静安静不能动,秃噜一下窜起来的时候全忘掉了?诺,这一刀好容易结上痂了,这么深的口子,我早晚七八道的给你上药,眼瞅着要好了,这下好了,缝线都歪了,白忙乎!你这猪脑壳,猪脑壳!你不知道痛的呀!”

      ——“诶我说,杨大夫,你是不是把我给忘咯?”

      爬起来了的胡铁花这时候也搔着头走了过来,毫不芥蒂地蹲到了杨柳枝旁边,眉毛向着卡卢比一挑,问道:“这位小哥怎么个毛病啊,刚刚那一下可真是够凶的。杨大夫,你这病人还有这一手,你可没跟我们说啊?”

      “呵。”

      却是一旁的姬冰雁先发出了一声冷笑,他慢步走到胡铁花的身边,冷淡的对他说:“旁的不说,胡铁花,这一下却是你该挨的。你猜这位[卡卢比(沙漠语)]刚刚说的是什么?”

      杨柳枝心无旁骛,一心只有病人,这会忙的没空抬头搭理胡铁花,胡铁花在她这找了个没趣,挠了挠头,纳闷地问姬冰雁:“说了什么?”

      “[不准动她!]”

      姬冰雁凉凉地拖长了音念了一遍,又问道:“你说,你是不是自找的?”

      “这——”

      胡铁花一愣,张开了嘴半天没合上,眨着大眼睛,在楚留香的手搭在了他的肩头后,终于回过了神。他一脸惊疑不定地站了起来,把楚留香拉得离正在紧急处理的杨柳枝远了些,靠在楚留香的耳边问他:“诶老臭虫,你说他这是……?”

      他指了指那边的杨柳枝与卡卢比,伸出右手,极快地搭靠摩擦了几下指尖。

      “我不知道。”

      楚留香摇了摇头,也把目光投向了那两人,看了一会,带着丝无奈地笑了起来,对胡铁花道:“不管是怎样,总也不是什么坏心思。”

      “这哪儿一样!”

      胡铁花惊得叫了起来,被姬冰雁目光冷冷一瞥,猛地把后面的话吞了回去,犹豫道:“这家伙没个来去过往的,又一身这么凶的功夫,杨大夫小姑娘一个,有个闪失意外的,她怎么应付的过来?”

      楚留香认真听着他的朋友说话,待他说完,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地眨了下眼睛,温声劝道:“左右现在有我们跟着,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那我们走了呢!”

      “你们走了,我会跟着杨大夫去万花谷。”

      姬冰雁两手在长袖中一拢,平淡道:“我会帮着看顾着的。胡铁花,你自己也收收心思,别操心不关你的事。”

      胡铁花脸色一变,怒道:“嘿你这铁公鸡——”

      “而且。”

      姬冰雁毫不客气地截断了胡铁花的话头,一扬下巴点在压着卡卢比进行全身包扎的杨柳枝身上:“你别色令智昏,过过脑子。旁的不说,刚刚隔空打穴那一下,换你去你能躲得过吗。”

      楚留香在胡铁花发火之前拍了拍他的后背,把人拍得面朝了自己,这才神情认真道:“花疯子,我也不是第一次遇着万花门人,但内力达到了不借兵器隔空收放自如的,也只有这么一位。杨大夫的功夫绝没她表现出来的那么粗陋,你放心吧。”

      胡铁花听着瞪大了眼睛,过了好半晌,呼出好大一口气,这才发出由衷地惊叹来。

      “这沙漠里,可真是藏龙卧虎啊……”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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