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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洛阳(八) ...

  •   还是那间看上去十分熟悉的酒吧。

      任璎仿佛是已经醉了,整个人趴在了吧台上,一头乌黑的长发散乱地披散着,旁边坐着的杨英无聊地拨弄着她的头发,看起来因为自己的莺莺燕燕被赶走显得很郁闷。

      他无聊了一会儿,慢慢地,像是一只接近猎物的猎豹,朝任璎伸出手去,想去抚摸她的脸颊,甚至想碰一碰她的嘴唇。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碰到任璎的那一瞬间,他伸出的手忽然被任璎一把攥住!

      任璎醉眼朦胧地抬起脸,朝他微微一笑:“怎么,老毛病又犯了?”她乜斜着眼,朝杨英轻轻一笑。

      这一个微笑简直像是一个炸弹,让她的美丽在猝不及防之间冲进所有人的视野之中。

      酒吧中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吸气声,任璎用另一只手点了点杨英,“又想我怎么收拾你?”

      杨英尽管是个年轻力壮的青年,那只被任璎握住的胳膊却一点也动不了,像是被一只铁钳夹住了一样,任璎轻轻一扭,杨英就愁眉苦脸地叫了一声:“好了好了,我知道错了。”

      “哼。”任璎嗤笑了一声,低声道,“死性不改的家伙。”

      她的身后忽然响起了一个声音:“你怎么醉成这样?”这个声音低沉而有力,虽然听起来很冷淡,但其中的关心却怎么也掩盖不住。

      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走到了任璎身边,他想扶住任璎另外一边的身体,杨英的眼神锐利起来,他转了个身,不让那个人碰任璎。

      那个男人看了杨英一样,他们俩个头相仿,针锋相对,和杨英不一样,那个男人脸色苍白、轮廓棱角分明,浓眉沉沉地压在双眼之上,他的气势惊人,在这么一间酒吧里,对面又是杨英这样一个一身贵气的对手,他仍旧像是一挥手就要调动千军万马一样。

      “我是阿璎的……朋友。”他简短地说。

      忽然之间,周围的环境像是雾气一般旋转起来,瞬间转换了一个场景,变成了一间房间,房间里唯一的一张大床上,任璎睡在上面,杨英睡在另一边的沙发上,而那个男人正俯身站在床边,看着她的脸。

      任璎在梦中皱着眉头。

      那个男人伸出手,轻轻按压着任璎皱起的眉心,他也看到了她困扰的神情,不知是沉浸在怎样的梦境里。

      他贴近她的耳朵,看起来几乎是要吻上了她的耳垂,他在任璎的耳边轻而低地说:“……你梦到了什么?”

      任璎再次皱紧了眉头。

      那个人无声地笑了一下,他这个笑容中,忽然流露出一种刀锋一般的冰冷和残忍。

      “认不出我了吗?”他的低语回荡在任璎耳边,“你付出了那么大的代价,才来到我身边,这就忘了吗?”

      “不过没关系,我来找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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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璎?阿璎?”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了起来,是蔡琰的声音,“你发什么呆?”

      任璎回过神来,刚才脑海里如同潮水一样涌来的记忆,在现实中也不过只过去了片刻,她看向周围,那个骑在马上的人已经将他们周围的杀手全部杀死,尸体躺了一地,蔡琰站在她身边,忧心地看着她。

      而刘辩呢?

      呕吐的声音传来,刘辩早已受不了这满地血腥,躲在树后面吐去了。

      任璎仰起头,呆呆地看着那马上的青年,他跟自己刚才幻觉里的人真像,只是那个人是短头发,而这个青年挽着发髻,梦里的人年长一些,现在她面前的青年看起来年轻许多。

      蔡琰看她只是怔怔地瞪着那个青年将军,生怕她被吓傻了,不停地摇晃着她,任璎终于回过神来:“……琰姐姐,别摇了,我好着呢。”

      那青年将军看起来冷冷的并不好接近,但看任璎这样的视线,不禁微微皱起眉头:“这位小娘子,你认识我?”

      任璎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那青年被她弄糊涂了,他审视了一下任璎的面容,觉得她虽然年岁尚幼,但稚齿韶颜,动人非凡,如果自己曾经见过她,绝不会毫无印象。

      任璎呆呆地道:“……我说,我在梦里见过你,你信么?”

      那青年骤然失笑,随即又将笑容收了回去,想是因为平常不怎么笑的缘故,笑起来还略有点僵硬,只是不知道一个看起来二十岁出头的青年,何以会有这样的性情。

      他摇了摇头,没有把小姑娘的话当真,只是对几人说:“自己还能回去么?”他下马将任璎和蔡琰的小马牵了过来,那两匹小马本就没有跑远,一直在附近徘徊,等待主人归来。

      那青年看任璎和蔡琰都七八岁的样子,自己虽然比她们大上个十来岁,但已有男女大妨,不便自己和她们同乘一骑。

      蔡琰和任璎对视一眼,任璎把还在吐的刘辩拉了过来:“我们先送你回周廷尉家。”

      刘辩涨红了脸,连连摆手:“不用了,不用了!”他偷偷瞄了那青年将军一眼,“既然追杀我的那些人都死了,那我自己回去就行!”

      “然后中途再被第二波杀手杀掉?”任璎不耐烦地说,而蔡琰则柔声劝慰:“好不容易脱得险境,还是结伴而行更好一些。”

      那青年将军只是站在一边,看他们商量出了一个结果,点了点头,将马缰绳交给任璎,对着蔡琰点了点头,一句话也没有多说,自己便跨上马,一声唿哨间,身影已经消失在树林之间。

      自始至终,他们还不知道他的名字。

      任璎望着他的背影,低声道:“简直像是一块冰一样……”但潜意识里,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知道,那个人本来就是这样的性子。

      蔡琰没有听清她在说什么,正待询问,任璎已经转过身来,对刘辩和蔡琰道:“快走!不知道还会不会有别的人来,我们先离开再说!”

      她向来行事果断,这一催之下,蔡琰和刘辩当即跟着行动起来,三人牵了小马,任璎还是和刘辩同骑一骑,向洛阳城内而去。

      “等等!刘……殿下,”任璎仿佛忽然想到什么似的,“你为什么要到周廷尉家里去?”

      刘辩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懵懵懂懂地回答:“周廷尉与我母舅家交好……”他的话刚说了一半,就被任璎恨铁不成钢地打断了。

      “这就是说,所有人都知道,你遇到事情一定会去那里了?”任璎哼了一声,“那我们就更不能去那里!”

      她调转马头,朝另一个方向冲去,蔡琰的马紧紧地跟着她,刘辩在疾风之中简直不能呼吸,只能艰难地揪住了任璎的衣角,在任璎的打马狂奔中,一句话也没法反驳。

      直到任璎到了自家门口,放下了刘辩,急匆匆地带着两人见到了自己的父母,她才终于放下心来。

      任太史丞见到刘辩,当即大惊失色,虽然这位皇子并不受宠,但骤然来到自己家里,还是这般狼狈的形状,由不得人不多想:“大殿下,你这是……”

      刘辩低着头不语,只是摇了摇头,任太史丞便也不便多问,他一边给刘辩问安见礼,派侍女侍从去服侍他沐浴更衣,一边抓着女儿和蔡琰问起了前因后果。

      任璎一张小嘴叽叽喳喳,竹筒倒豆子一般将事情将了个一清二楚,甚至连最后出现的那个青年将军的形貌也讲给了父亲,任太史丞对那个救她们的人并不关心,只是皱紧眉头:“后宫斗争竟然已经炽烈如此!太后甚至想杀了大皇子!”

      任璎见父亲只是沉吟,不再理她,拉着父亲的袖子不断问道:“爹爹!爹爹!那个青年将军是谁呀?”

      任太史丞被女儿缠得没法子,这才根据她的描述仔细地想了想:“……你说的这幅长相,倒像是有些西域胡人血统的样子……对了,若是如此,朝中还真有近来随将入都述职的武官,嗯……”

      他抚了抚自己的胡须,思索道:“那并州来的武官,叫做‘吕布’的,倒是符合你的形容。”

      听到这个名字,任璎当即宛如被雷劈中了一样,她明明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为什么……为什么却感觉那么熟悉呢?

      任太史丞见到女儿发呆,知道她生性喜爱武将多过于文官,生怕她一时兴起,再跑去找那个姓吕的玩,虽然任璎还不到十岁,但也忧心忡忡地叮嘱她道:“阿璎,那个吕布,你之后若是再见到他,不要和他有过多来往。”

      “为什么?”任璎问道,“我又不会违背妇道,我知道自己和孙家定了亲了。”她说话口无遮拦,听得任太史丞直摇头,不得不对女儿解释得再清楚一些。

      “难道你忘了父亲教给你的相人之术了吗?”任太史丞语重心长地说,“那吕布我也见过一面,虽然不过弱冠之年,但观其面相,为人骁勇刚毅、轻狡寡恩,不是个善于相与之人哪!”

      这番评价显然并没有打消任璎的好奇心,她的眼睛灼灼发光,反而像是被激起了好胜心和征服欲,虽然在父亲面前,她没有再多说什么,可是熟知自己女儿性格的任太史丞,心中反而更加忧心忡忡了,他不知道自己的女儿,未来的命运是否会与那个人扯上什么关系,他只希望永远不要。

      正说到这里,沐浴更衣完毕的刘辩也出来了,他一出现,任璎就大大地叫了一声:“哇!”

      她嬉笑着说:“这么一看,大皇子果然英姿勃发,和刚才的样子完全不同啦!”

      刘辩听不出她是在嘲笑自己还是在赞美自己,他脾气很好,也从不发怒,此刻也只是腼腆地微笑,任璎无论说什么都是言笑晏晏,就算是在挖苦,也是十分的美丽可爱,让人生不起气来。

      蔡琰尽管也是个小美人,但每次看到任璎,她都会真切地感受到,挟美色为武器是什么意思。

      不过,这在任璎身上,一点也不讨厌,可爱的美人拥有这样的特权。

      任太史丞瞪了女儿一眼,恭恭敬敬地向刘辩行礼:“殿下,臣已经安排府中侍从,与臣一起送殿下回宫。”

      听到“回宫”二字,刘辩的脸色一瞬间变得苍白,随即又换上了无奈,他点了点头:“多亏任卿了。”

      任太史丞又对刘辩恭贺道:“听说殿下这几日就要迎娶会稽太守之女唐氏,当真是天作之合,臣在此先恭贺殿下了。”

      刘辩听了这话,脸上泛起一阵微微的红晕,不自觉地将眼神移到了任璎的方向,却见任璎只是拍着手嘻嘻哈哈为他庆贺,他垂下眼睛,道:“多谢,到时候任卿一定要来宫中喝一杯喜酒。”

      他又加上几句:“父皇与母后为我安排的大喜之日,也正是幼弟阿协的周岁庆典,双喜临门,到时任卿若是无事,不妨来宫中一同庆贺。”

      任太史丞知道刘协乃是当今皇帝宠爱的王美人所生,何皇后十分妒忌,不仅将王美人毒害,还要杀死刘协,皇帝为了保护幼子,将刘协交给永乐宫董太后抚养。说到底,刘协虽然只是个一岁的孩子,却比刘辩得宠得多,刘辩自小被寄养在民间一位道人家里,性情庸懦,皇帝一直不是很喜欢他。

      如今这样看来,也是一个可怜的孩子。

      任太史丞怜悯之情顿生,对刘辩温和道:“若是臣有资格去,自当去为殿下献一杯水酒。”

      “阿……阿璎和阿琰也可以一起来。”刘辩忽然磕巴了一下,“也算作我感谢你们的救命之恩,到时候我下帖子专门邀请你们。”

      任璎和蔡琰都愣了一下,能进宫见识一番的喜悦登时双双涌上心头,任璎拉住蔡琰的手喜笑颜开,简直恨不得明天就是刘辩的大喜之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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