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我不是貂蝉》黛如青

26、洛阳（十三）

　　任璎牵着顿时丧失了兴趣，一言不发的刘协回到了永乐宫。

　　她担心地看着刘协，生怕这孩子闹起了情绪，刘协却像个小大人一样，见到任璎担心，反过来去安慰她：“阿璎姐姐，别怕，祖母和皇后不过是一时斗气罢了。”

　　任璎一语不发，轻轻叹了一口气，是不是斗气，只怕刘协心里再清楚不过，可是就算是这样，他也尽力去安慰身边的人，真不知这样宽宏的性子是怎么养出来的。

　　平心而论，单看刘协现在的样子，任璎已经觉得，他比刘辩看上去更具有人君的风度，尽管自己和刘辩才最为熟悉，但若自己是皇帝，要选一个人做天下的储君的话，那任璎还是会选择刘协的。

　　……现在看起来，这么想的人并不只是她一个，皇帝也这么想。

　　董太后终于回到了永乐宫，她一回来就将刘协叫过去，又是疼又是爱，顺便还谆谆教诲了一番：“阿协，你一定要好好读书，何氏那个贱人得意不了多久了！”看她咬牙切齿、一点风度都没有了的模样，伺候在一旁的任璎心中暗想，看来董太后真的对何皇后这个媳妇已经恨之入骨了。

　　她正自己思索，忽然听到董太后叫她：“……任璎？”语气中毫无波澜，任璎不敢怠慢，急忙移步上前，低头参拜太后。

　　她跪在地上，只觉得董太后的视线一直在她的周身萦绕，看了半晌，方才慢慢说道：“……不错，老身记起来了，你就是之前救了阿辩的那任家孩子。”

　　“你父亲的事情，老身也都知道了，不过阿辩既然让你来伺候阿协，自然有他的道理，老身也没什么好说的，阿辩这孩子……对他弟弟还是好的。”董太后淡淡道。

　　任璎恭敬应道：“是，婢子一定好好服侍二殿下。”她心底对这天下最尊贵的一家人更是觉得奇特，董太后对何皇后恨之入骨，对刘辩这何皇后所出的皇子，却还是有一丝祖孙的情谊，而刘辩和刘协却不管嫡母和祖母的恩怨，兄弟感情颇为要好，这真是再奇异不过了。

　　董太后好似对她的回答颇为满意：“好，倒还是个懂事的孩子，以前的事情，老身也不计较了，你好好服侍也便罢了。”刘协坐在董太后身边，也笑道：“阿璎姐姐今天陪孙儿玩得特别开心！”

　　董太后爱怜地摸了摸刘协的头发，道：“也不能只顾着玩，书还是要好好读的，你放心，无论如何，祖母一定要让你成为太子。”

　　刘协却摇了摇头：“就让哥哥当太子吧，祖母，阿协不想当，等哥哥当了皇帝，阿协好好辅佐哥哥就是。”

　　董太后沉下脸来：“胡说！这种小孩子家的话，以后不许再说！”说完，眼神投向任璎，任璎慌忙低下头去，额头上已经渗出了冷汗，董太后当着她的面就说出了这样的话，要不就是不拿她当外人，要不就是视她如草芥，根本不在意将这些矛盾在她面前说出。

　　任璎当然不会脸大如盆，认为董太后不拿自己当外人，她只能认为，董太后碾死她如同碾死一只蚂蚁，顺便还将她一同拖上了刘协这条大船来。

　　现在任璎觉得自己就如同在一只风雨飘摇的大船上，稍不注意就会有船覆淹没的危险，冷汗浸湿了背后的衣服，任璎将头压得更低，做出一副恭敬的神态。

　　董太后见她如此恭顺，也挑不出什么错，只对任璎说：“好了，你去一边伺候吧。”刘协见状，对任璎眨了眨眼睛，任璎对着他微微一笑，站到了另外一侧。

　　正是祖孙其乐融融之时，忽然宫殿外传来一声通报，当朝的皇帝陛下驾临永乐宫，任璎等急忙跪下，刘协和董太后都站了起来，迎接皇帝。

　　皇帝一边轻轻地咳嗽着，一边走了进来，任璎悄悄看了看皇帝，觉得比起上一次看到他的时候，皇帝变得更加消瘦了，脸色苍白，显得更为孱弱，任璎心中想到，这样看来，怪不得何皇后和董太后都在计较立太子的事情，而且显得越来越着急，原来皇帝的身体已经如此虚弱，看来寿数并不长久了。

　　虽然如此体虚病弱，但在看到刘协的时候，皇帝苍白的脸上还是露出了久违的神采，他对刘协伸出手来，笑道:“阿协，到父亲这儿来。”

　　刘协听话地走了过去，皇帝想要抱起他，使了半天力气，却也抱不起来，周围侍女眼见皇帝身体如此虚弱，个个脸上变色，互相用眼神示意，但都噤声不语，不敢出一点大气。

　　刘协却十分乖巧，自己伸出双臂，抱住了皇帝的身子，皇帝顿时龙颜大悦，大笑着搂住刘协:“阿协真乖！”他让刘协坐在自己的膝盖上，问他最近都读了些什么书，认了些什么字，刘协一一答了，皇帝越发高兴。

　　董太后见皇帝和皇孙如此融洽，脸上也露出慈祥的微笑，她看了看皇帝的脸色，斟酌着说道:“皇帝如今身子可好？”

　　皇帝见董太后垂问，放下刘协，回答道:“还好，只是咳嗽还是厉害。”

　　董太后又安慰了几句，让宫女端来一碗安神养肺的汤，皇帝抿了两口，放下汤碗:“多谢母亲。”

　　董太后含笑摇了摇头，搂过刘协，状似无意地说:“阿协现在也大了，等到封王了，老身还真不舍得让他一个人出去。”

　　皇帝听了这话，笑道:“出不出去，也不一定。”

　　只说了这一句话，董太后整张脸上都闪现出了光彩，皇帝这话，分明是给了她一丝改立幼子为太子的希望，但她毕竟长期浸淫在权谋斗争中，修养极好，脸上不动声色，只是微笑道:“那感情好，老身也舍不得阿协呢。”

　　任璎听了这话，暗暗把董太后和何皇后做了一番对比，终于知道为什么何皇后和董太后的斗争中，何皇后虽然明显占据上风，但董太后也绝不落后。你看看人家董太后，多会说话，想让皇帝立刘协为太子，但绝不会像何皇后那样大喇喇地说出来，而是用这种委婉的方式说出来。

　　想想当年何皇后强行要求皇帝立刘辩为太子，皇帝拂袖而去时那种又惊又怒的神情，任璎不禁感叹，还是董太后的段位高。

　　皇帝在董太后的永乐宫里，和刘协父子天伦地度过了半日，才终于回去处理朝政。董太后陪皇帝说了半天话，也感觉十分疲惫，素云服侍董太后去休息，吩咐任璎好好照顾刘协。

　　刘协小孩子家，精力十分充足，还想拉着任璎出去玩，任璎好说歹说，才终于哄得他上榻休息。

　　刘协躺在榻上，兀自不肯休息，睁着一双大眼睛，眼睁睁地看着任璎:“阿璎姐姐……”

　　任璎不知道他还想说什么:“嗯？怎么了？”

　　刘协低声道:“为什么祖母一定想要我去做太子呢？”

　　这个问题任璎可没有办法回答他，只能含糊回答:“全天下的祖母，都希望自己的孙儿好。”

　　“那哥哥也是祖母的孙子，为什么她不希望让哥哥好？”刘协问道。

　　任璎语塞，半晌才说:“太后当然也希望大殿下好，只是……”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刘协又自顾自地继续说下去:“再说，我也不觉得做太子有多好。”他忽然认真地看向任璎，“如今整个大汉如此动荡，如果当了太子，要面对的事情也会特别特别多，我还不想这样……”

　　任璎怜爱地看着他，恍惚间又在他脸上看到了自己的弟弟，她轻声安慰道:“殿下，别想那么多了，这些事情，也不是我们能决定的。天下大势浩浩汤汤，岂是单纯的人事所能撼动的呢？”

　　刘协点了点头，慢慢闭上了眼睛，语声也渐渐模糊起来，任璎轻轻地拍着他，等着他睡着，自己才蹑手蹑脚地走出了刘协的房间。

　　她坐在了宫殿外面的台阶上，感觉清凉的夜风拂在自己的脸上，星子闪耀在夜幕上，身边传来轻轻的脚步声，素云安置了太后休息，也坐在了她的身边，轻声问道:“怎么，今天很累么？”

　　任璎摇了摇头:“还好，只是没有想到宫里面的生活是这个样子而已。”

　　素云笑道:“呆的日子长了，你就习惯了。”她淡淡地看着天空，脸上带着一种无谓的态度。

　　任璎想了想，问素云:“姐姐入宫多久了呢？”

　　“也有十来年了吧。”素云淡淡道。

　　这么久了……任璎在心里感叹道，不知道自己若是在宫里呆了这么久的话，会是个什么样子呢？

　　“姐姐就没有想过出去吗？”

　　素云轻轻笑了笑:“以前刚入宫的时候也想过，现在呆的时间一长，也就不再想了。”

　　“太后待我们都十分宽厚，只要认真忠诚，都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任璎点了点头:“任璎明白。”素云又在提点暗示她，任璎本来就怀抱着王允的托付而来，自然不会做出什么对两位皇子不利的事情。

　　素云满意地点了点头，提起裙摆款款起身:“我先回去休息了，你也早些休息吧，不过一定要记住，时刻要注意二皇子的动向。”

　　任璎点头应是，又复坐下，看着天空中的夜星，直到夜晚的露水浸湿了裙摆，才起身回去休息。

　　第二天，任璎起了个大早，可是刘协起得比她更早，早早就把任璎叫起，今日他要快些读书，读完书哥哥要带他一起玩。

　　“阿璎姐姐，一起来呀！和我和哥哥一起玩！”刘协拉着任璎的手，仰起头说。

　　任璎盛情难却，只得答应他，自己一忙完就立刻去找他，刘协这才满意地放过她，自己蹦蹦跳跳地跑向书房去了。

　　任璎颇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转头却看到刘辩站在自己身后，见她转身，朝她笑了笑，任璎瞪大了眼睛:“殿下，你……”

　　刘辩朝她抬了抬手，手中握着一卷书:“我也是来读书的啊！”

　　“记得，下学了我带你和阿协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