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第 1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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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阴沉沉的，北方少见的湿冷湿冷的黄昏。
来到西门吹雪临时的居所，陆小凤像是立了大功，四条眉毛都飞了起来：“可算是把那尊神打发走啦！”
西门吹雪临时住的院子，风格和万梅山庄主人的住处几乎没有什么不同，精致考究而又简洁萧瑟的装饰和器物，再过几百年可能会被称为“高级感”或者“低调奢华”云云。
两袭白衣坐在厅里。
“来的是哪个？”
大内四大高手，魏子云、屠方、殷羡、丁敖，所以西门吹雪有此一问。
“幸亏是魏老爷咯。”陆小凤道。说起来要是坏脾气的屠方，自以为是的殷羡，那可没这么好对付，丁敖老末儿，倒是还排不上号。
陆小凤又道：“不到黄河心不死啊，还是带他去万梅山庄看了一眼，他问我为啥不立个灵位，我说写上名字不是惹麻烦么，既然是朝廷钦犯，低调点不是更好。他甚至还跟我说坟头的土有点儿新，亏得前两天刚办过丧事，那些土更新，搪塞过去了。”
陆小凤连连摇头，觉得再也不想惹这种事了。
西门吹雪道：“这么看陆小凤也是有点儿用的。”
“那当然了！”陆小凤说道，顺手把一个有点渗油的纸袋放在桌上，从里面拿了一个包着油纸、夹着厚厚的猪头肉的烧饼来吃，烧饼散发着肉香。
他边吃边道：“上点热茶，解解腻。”
西门吹雪垂着眼皮斜睨茶壶，陆小凤乖乖自己去倒茶。
陆小凤吃得高兴，把剩下的猪头肉烧饼掏出两个，给对面两人一人一个。倒是叶孤城先伸手把两个肉饼接过来了。
陆小凤大吃一惊，他其实是面子上客气，没想着两个都被拿走。毕竟西门吹雪在家不吃这种粗鱼大肉的东西，而且就算西门吹雪临时改了口味吃一个，叶孤城这种吃得寡淡寡淡的人是一定不会吃的了。但现在这是怎么回事？
陆小凤有些舍不得了，他两眼盯着肉饼，直给叶孤城使眼色，白云城主视若无睹。
“你不怕这个太腻了吗？”陆小凤干脆问了出来。
然而俩饼都放到西门吹雪点心碟子里去了。
“西门你不腻吗？”
“……不、不腻，冬天，晚上练剑，扛冻……”西门吹雪硬着头皮道。
“西门吹雪你怎么了？”陆小凤奇道。
西门吹雪尴尬地谈起方才他和叶孤城的谈话。
西门吹雪向他问起南海诸岛的事情，无意间提到名声仅次于飞仙岛的飞鱼岛。可能是这两天他们谈得多了，西门吹雪说话也就不那么讲究。
“听说飞鱼岛岛主于还，剑术虽然远不及，水里的功夫却胜过你？”
“嗯……”叶孤城点头。
“你水性不好？”
“嗯……他装备好吧。”叶孤城道，“而且我也并不希望沾上善于水战的名声。”
——浪里白条什么的，那真是意外地掉价啊。
“听说于还除了名为飞鱼刺的细剑，还有如意水靠，你也在滨海居住，没有类似的东西么？”
叶孤城欲言又止，过了一会儿，他问西门吹雪：“你……是不是不知道什么是水靠？”
西门吹雪点头道：“我确实不知，不过如意水靠听起来，似乎是一种很适用的兵器。”
叶孤城索了纸笔，给他画了个草图。
“水靠乃是潜水所用，鱼皮所制，平时泡在油中保存，下水时贴身穿着。”
——与其穿着这样油乎乎的鱼皮水靠，还是把水战第一的名头让给于还吧。
西门吹雪看了看草图，又看了看叶孤城，抑制不住的联想力多走出二里地去，不动如山的表情下波动如水。
认真科普的白云城主明显觉察到了不对：“庄主若有所思？”
“这样的天外飞仙，是像大白鲨，还是金枪鱼呢？”西门吹雪话不走心地说道。
——友尽。
所以陆小凤离开之后，西门吹雪夜里练剑的时间格外长了点。
他们这种极端严苛的剑士，摄入食物也是严苛而有计划的，西门吹雪不得不延长练剑的时间来消耗双份肉饼的热量。
发现他过了平时的时间，叶孤城去看西门吹雪练剑。
剑带起的风在寒夜里发出空灵的飒飒的声音，即使是叶孤城也会感觉到极具压迫感的剑气。剑气迫使他心脏和肢体的肌肉一起收紧，这种紧张的微痛像是一种幻术、像是一种瘾，让他产生一种强烈的冲动，迎击、碰撞、破除或者沐浴其中。
他向前走出一步，剑光在他身前三尺的地方闪动，稍有闪失便连剑气都足以伤人了。他的衣袖在剑风中像鸟翼一样抖动、鼓起、向上飞舞。
这是他第一次在自己全无剑气的情况下迎上西门吹雪的剑气，那是天上地下，独一无二的西门吹雪，他感受到血液将要凝固般的冰冷和欣快感。这种全不设防的快感，比他当初全力防备的时候，感受到的更清澈、更直接、更痛快。
他是一个追求和享受速度的人，对于紧张、杀意和死亡他也同样享受。他的剑像青天白云一样无暇无垢，他的人像高天流云一样不可捉摸。就像浮云和闪电，静谧的海和狂怒的海。
于是他向前走出第二步。
剑气几乎可以穿透他刀锋般的薄削身体了。
西门吹雪收了剑跳出圈外。
他及时遏制了几乎是迫在眉睫的杀意。
他现在并不是真的想杀叶孤城，但却犹如站在万丈深渊的边沿，恐惧的同时又想纵身一跃。
西门吹雪道：“你在想什么？”
叶孤城道：“你可有所感？”
西门吹雪沉默，又道：“我知道你何以更快一步。”
——那是在生与死之间向前的一步。
这一次是叶孤城先问出来的：“剑的精义何在？”
西门吹雪把问题推了回去：“你说。”
叶孤城道：“在于一。”
西门吹雪道：“一？”
叶孤城道：“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执厥中。习剑之人，一往无前，从一而终。”
西门吹雪道：“不问是非？”
叶孤城道：“不问生死。”
西门吹雪仍道：“不问是非么？”
叶孤城道：“谁定是非？”
西门吹雪叹了一口气。
“三个月。”西门吹雪道：“留在我这里三个月，不论何事，开春再说。”
“好。”
西门吹雪并不深信：“我真担心你也不一。”
叶孤城道：“什么？”
西门吹雪又叹一口气：“心口不一。”
两个人突然都笑了起来。
第二天西门吹雪被窗外咔吧一声惊醒，一时不辩时辰，看来头天晚上练剑真是练过火了。
他开窗一看，嚯，那白茫茫、厚墩墩的一片，窗框都被压出了响儿。他急忙起身穿戴好去找叶孤城，还是应该让这个南蛮子见识见识燕北的雪，燕山雪花大如席那不是吹的。等他去了客房，房间内比雪地还雪白光洁，哪儿还有人在。
西门吹雪心里突突的一跳，他来不及仔细思索，提上剑，又顿了顿，背上一个包裹，不顾小仆连连喊着“庄主”，就冲到了门口。
院子里也没有人。
西门吹雪觉得心里也开始下雪。
所幸雪地里有一直向外延伸的脚印，还没被完全覆盖，西门吹雪踩着脚印就追了出去。
追出半里地就看见叶孤城在雪地里走，他这颜色戴着兜帽在茫茫雪花里根本就不容易发现。西门吹雪一提气踏雪无痕地飞奔过去。
他一把抓住对方的肩膀。
“三个月。”西门吹雪道，“你答应过的。”
叶孤城看着西门吹雪紧握的剑：“你要拔剑？”
西门吹雪看了看身后的脚印，心想你连轻功都用不好我哪儿用得着拔剑啊。
叶孤城道：“你一年只出门四次，我却是经常出门的。”
西门吹雪有点懵。
叶孤城露出兴奋的神色：“上次来中原，没有看到雪，没想到这次下这么大！我早上出来看，都有点舍不得回去。”
西门吹雪不觉好笑，从包裹里拿出白毛毛的袍子，不由分说给他裹上。
叶孤城攥了两把雪在手里捏了捏，不过瘾似的，又躺在雪地里。仰视的时候，急速下落的雪花更有一种飞蝗般铺天盖地的气势。
西门吹雪看着他像第一次看见雪的南方小狸奴一样兴奋地这样那样，像是突然打开了新天地。
西门吹雪干脆也躺下来，他并不怕冷。
叶孤城看着白毛毛陷在白莹莹的雪花里。
“像是躺在雪的怀抱里一样。”
“你——真这么喜欢雪啊？”
“是啊，喜欢雪。”
西门吹雪觉得自己也需要四条眉毛，可以一起挑起来。
躲避严寒的陆小凤在江南和花满楼喝着酒。
江南也冷了，花满楼家里却并不缺少花木。
陆小凤喝了一杯，道：“这个事，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
花满楼道：“什么事？”
陆小凤道：“白云飘在天胸膛，鱼儿游在水中央，天地万物分阴阳，人间有情自成双，大概就是这种事情吧。”
陆小凤挑眉弄眼半天之后，花满楼怡然道：“你不用对我使眼色，我看不见。”
陆小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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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第 10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