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愿意》印久

6、9-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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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培兰和顾芸的新电脑到了，卢森让她们先登录公司邮箱把密码改了。顾芸问安培兰：“怎么登录邮箱？”
　　安培兰忙于操作，头也不回地说：“君君没给你链接吗？你点击进去就是。”
　　“她传到我手机微信上的。”
　　“你下载个电脑版微信。”
　　“怎么下载？”
　　安培兰改好了密码，过来帮顾芸的忙。
　　卢森说：“你们好了没？我发了几份文档到共享邮箱，是待会儿培训用的《行前说明》，你们快速看一下。”她紧接着又问邵一岚，“其他人呢？”
　　邵一岚咬了口汉堡，口齿不清地说：“桑桑今天十一点的班，沈老师和刘逸民在咨询室吃饭。”
　　卢森没再说什么。
　　顾芸改了密码，又问安培兰：“怎么下载文件？”
　　“就打开邮件，点击‘下载’。”
　　“我点击了，文件在哪儿？”
　　安培兰教她找路径。
　　一分钟后，顾芸再次发出疑问：“我想关掉邮箱，要怎么做？”
　　“关了浏览页面。”
　　“浏览页面？”
　　在边上听了半天的邵一岚忍不住笑说：“你不会连什么叫‘浏览页面’都不知道吧？你是从日本回来的，还是从原始社会穿越过来的呀？”连卢森也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嗤笑。
　　顾芸脸色微红：“很久没用电脑，忘记了。”
　　安培兰再次凑过来，一言不发替她关掉了浏览网页，又冲她偷偷眨了眨眼。邵一岚还在微笑摇头，想不通现在还有人不会电脑。
　　×××
　　这次内部培训安排在17楼。安培兰她们进来时，教室里已坐满了从华东各地赶来的满樱CC，只剩第一排还空着几个位子。
　　留学部总经理司诺坐在最后一排。他身旁一位女士打扮得光鲜时髦，她戴着黄绿色镜片的太阳镜，正低声说着什么。司诺微微侧头倾听，不时点一下头，斜长的流海散落在他有着疤痕的半边脸上，剩余的半边棱角分明，过于出色，显得拒人于千里之外。
　　安培兰入职后第一次见到司诺，不由得多看了他几眼，司诺的眼睛像装了感应器，马上向她回看。安培兰冲他微微一笑，拉着顾芸在第一排坐下。顾芸轻声说：“司老师旁边坐的，好像是满樱CEO张文越。”安培兰“哦”了一声。
　　张文越笑眯眯地对司诺说：“她就是小方介绍进来的早大文学博士？几岁了？长得跟个洋娃娃似的，不太可信啊。”司诺没说话，张文越“噗嗤”一笑，“我倒忘了，你最喜欢这种……”司诺面无表情地打断她：“上班时间。”但他也忍不住又看了眼安培兰。她裹得严严实实，只有低头抬头时，露出一段雪白圆润的脖颈。
　　卢森打开电脑PPT，开始培训。她不知讲过多少次《行前说明》，闭着眼睛，也能倒背如流。她讲到一半，桑桑和刘逸民进来了。
　　卢森问：“沈月西呢？”
　　刘逸民说：“她在楼下和邵一岚一起接待家长。”
　　卢森点点头，继续讲课。
　　她讲到满樱宿舍时，司诺打断说：“这里太生硬。”
　　卢森一愣。
　　司诺说：“前面到私塾部分，都讲得挺好，是专业留学顾问的姿态，但突然从介绍升学跳到夸赞我们的宿舍，马上从老师变成了销售，容易引人不快。再想想，这中间的衔接能不能做得更自然点？”
　　卢森说：“我看不出有生硬的地方。学生去那边参加考试，总得有地方住，介绍完了升学，可不就该介绍我们宿舍了？”
　　司诺说：“这个顺序没错，但衔接不自然，你听明白我刚才的话了吗？”
　　“我不明白你想表达什么。”
　　有几个机灵的CC趁机提了点自己的意见，有说调换一下介绍宿舍的顺序，先说接机，再提宿舍；有说也要介绍下语言学校的宿舍及提供服务，两相比较，才更见满樱的好处；有说在之前介绍升学的流程中，就可谈一点宿舍，有了伏笔，就不会显得太突兀。
　　这些建议并没能马上解决司诺和卢森间的分歧，反而让气氛更紧张了。
　　卢森脸色越来越不好看，她试着调换几张PPT顺序，没弄好，反把PPT关了。她气得砸了下桌子。
　　“好了，”张文越突然开口，“这里确实有问题，等这次培训结束，大家再集思广益，想出个更好的方案来。今天时间有限，这里很多人待会儿还要坐火车回去，我们先进入案例讨论环节吧。”
　　案例讨论部分由司诺主持，张文越把卢森叫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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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两天，我和刘逸民一起咨了单。逸民，你来说说那单的情况。”
　　刘逸民没料到自己会被点名，有点羞涩地站了起来，嗲嗲地说：“是徐家汇CC推过来的那单吗？”
　　“是，你上来说。”
　　刘逸民小跑着来到讲台前。他站在司诺身边，个头不到他肩膀。他红着脸说起了那单的情况。
　　有个女生和她妈妈一起过来咨询，女生普通大学四年级生，刚拿到日语三级证书，英语普通，□□3.2，家庭条件优越，是满樱最欢迎的一类客户，但刘逸民咨了一个多小时，嘴皮磨破，也没说下来。
　　他没办法，只好去向当天在公司的司诺求助。司诺进去后，说了几句话，就套出女生家有亲戚在日本。他又花了十分钟解释，就把这单当配下来。
　　刘逸民说完，连忙小跑着回到座位。
　　司诺说，这案例能成，是突破了一个关键点：“你们知道是什么？”
　　“有亲戚在日本。”　众人参差不齐地说。
　　“不错，相信不少有经验的满樱CC在咨单过程中，都碰到过类似情况，便是学生家里有亲戚在日本。他们不相信中介机构，更相信亲戚，大部分人来我们这儿，不过为免费多了解些日本留学的情况。对于这些人，我们要怎样才能扭转他们的观念，让他们心甘情愿地与我们签约呢？”
　　下面的CC们各抒己见，大多支支离离，没有说服力。
　　司诺让留学部的几位同事发言。
　　顾芸感受到周围人默默注视的目光。留学部都是从日本名牌大学毕业回来的人才，指导各地CC咨询留学的，所以大家半怀好奇，半不服气，倒要看看这些人有什么本事。顾芸有些紧张，又对自己说：“我们才进来几天？说不好是正常的，就看桑桑、刘逸民他们怎么说。”
　　桑桑说得前言不搭后语，比CC们还不如。刘逸民倒确实强很多，看得出受过专业训练，但司诺也并未对他露出一丝首肯的笑容。
　　他说完，有两个上海CC鼓了两下掌，其他人寂然无声，盯着司诺。
　　司诺说：“你们看我干吗？觉得他能说服这对母女签约的举手。”一个人也没举手，连刚才鼓掌的两人也闷了。司诺接着说，“答案很清楚了。逸民，你照这样说的话，还是签不了这单。”
　　他环顾教室中人：“还有谁想发言的？”
　　顾芸心跳很快，盼着司诺赶紧跳过这节，自己公布答案。司诺的目光却若有所思地落到她身旁。她转头一看，安培兰正举着手。她惊讶之余，又有点害怕和恼怒，既怕安培兰出丑，又怪她太会来事，徒然自取其辱。
　　“安培兰，是吧？”
　　“是。”
　　“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是入职不到一周的新同事，日本早稻田大学毕业的博士生。好，你有什么说法？”
　　安培兰站起来，向身后的CC们点头致意。她看起来反应有些迟钝，话也说得比旁人慢，大家听她说话，好像在看高难度杂技，生怕她搞砸，不知不觉间就集中了注意力。
　　“对于家里有亲戚在日本的，第一，是要向他们说明语言学校的概念。语言学校本质是日本政府为推广本国文化设立的，不以升学为目的，大部分语言学校也不具备辅导升学的资质。第二，要说明语言学校的种类。这要从学校法人、地理位置、学费、学生国籍、学校特色等方面来说，重点让家长了解各类语言学校与各类大学之间的升学关系……一般而言，亲戚选语言学校，只看学校外观、规模、学费和远近，他们没有能力掌握更多和升学紧密相关的最新信息，更无法依此做出专业分析和判断……”
　　安培兰一条条讲来，知识点明确，逻辑通顺，话是慢些，但吐字清晰，带着特别的韵味，让人不由自主地凝神倾听。
　　她一说完，满场热烈鼓掌，顾芸鼓得最起劲。
　　安培兰不好意思地笑笑，又向大家鞠了一躬，才落座。
　　她从学校毕业后，就没再获得过这么多人认同，她允许自己沉浸了半秒，然后看向司诺。鼓掌的人也纷纷向司诺看去。
　　司诺没马上说话，安培兰心一沉，以为自己高兴早了，其实和刘逸民犯了同样的错误。
　　这时，掌声安静下来。
　　“非常好。”司诺给出了掷地有声的评价。
　　×××
　　张文越坐在她的大真皮转椅里，一边转着椅子，一边转着笔，好生委决不下。
　　卢森坐她对面，双手十指交叉，合在腹前。她背挺得笔直，脸上表情好像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死鱼。
　　张文越说：“真没办法通融了吗？”
　　卢森硬邦邦地说：“我觉得没法再忍了。我们两个，你只能留下一个！”
　　张文越叹了口气，头痛地说：“你这死性子，什么时候能改一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