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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上神之劫 ...

  •   “你在窥测什么?”鸢古漫不经心地看着上善,脸上比刚才竟似更多了一分玩味,“或者说,你到底想知道什么?”
      “我也不知道——我到底是想知道什么。”上善话语里带着一丝隐含的喟叹。
      鸢古依旧显得有点漫不经心,“哦,那你的话,还有你所做的事,就更让人费解了。”
      上善脸上依旧淡淡的,但语气却突然加重,“我虽不知道我到底想知道什么,但是,我知道我自己在做什么。”
      传闻这位上善上神是仙界唯一诞生于天河的神仙,关于其化生背景,历来都有很多的猜测,可是没有人真正说得清。众仙只知这位上神性格同鸢古上神一样,孤僻清高,很少离开沉水境。鉴于其是近古以来仙界唯一晋位的上神,天君向来对其多有包容。可以说,即使在仙界,也只有很少的人见过这位上善上神。也有传闻说,这位上神是众星之子,拥有群星广博的力量,浩瀚若海,星之子降于天河,既而晋为上神,以添为仙界辅佐。
      鸢古面上带笑,看着上善,不带好奇,平淡地问,“你在做什么?”
      上善顿了顿,道:“不久前,我偶然卜了一卦,卦象显示,天地将有一大劫。”
      “哦,那么,你可有向天君禀告?”
      “自然。”上善道:“因为此卦实在有点匪夷所思。”
      匪夷所思?
      鸢古饶有兴味看着上善,半晌才道:“那么说,你认为与我有关?或者你认为卦象应在我?”
      “不错。”上善答得平静且笃定。
      不料,上善话音刚落,白听却高声喝道:“不可能!”
      在场的所有人,几乎都听出了白听话中的愤慨与不满,也都听得出白听话中还有更多的没有显露的情绪。白听的反应,似乎在意料之中,却又似乎有点出乎意料之外。
      若论世间与鸢古相处最久的人,那必然是白听;若论对白听最为了解的人,那必然是鸢古。
      但鸢古却没有将目光从上善身上移开,也没有回头看白听,她好像觉得那三个字只是白听的意气愤然之语,她平静对白听道:“阿听,你将他们……送回瀛洲吧!”
      他们指的是谁,白听当然明白,但是,白听现在并不想离开,他不想在此刻离开鸢古的身边。无论如何都不想。
      只是,鸢古心中已定,并没有给白听任何机会。
      “另外,将这位灵族长老也请走吧。这里,与你们无关了。”
      除了她与上善。
      “上神……”
      白听眼中带着毫不掩饰的不情愿,但他无法反驳,也不能违抗。
      鸢古没有再说话,她的目光也依旧没有从上善身上移开。显然鸢古不想再说任何的话,她也不想再理会其他的人了。
      白听只得带着长思三人离开。
      鸢古不知,或者根本没有人注意到,自从白听带着长思出现的那一刻起,长思的目光也一直没有从鸢古身上移开过,他一直专注地目不转睛地看着鸢古,直到他被迫离开。

      “还有谁?”
      当原地只剩下了鸢古与上善后,鸢古的神情终于冷了下来,她咄咄逼人地看着上善,以无比肯定的语气将那三个字又说了一遍,“还有谁?”
      “还有……”上善停顿了好久,才说出了鸢古不敢回想也不敢轻易说出的四个字,“无決上神。”

      瀛洲,一凌峰。
      夕阳落幕,水天一色。绚丽的晚景夺目而灿烂。
      长思慢慢走近了那个在峰顶伫立的人,低声唤道:“师父。”
      轩崖子闻言转身,看着久未见面的长思,脸上很快露出了慈和的微笑,“长思,你们回来了。乐蘅和君里呢?”
      “他们回去了,应该是没有想到师父在一凌峰。”长思平静地道。记忆中,父亲与母亲应天雷之劫时似乎也是这样一个傍晚,他亲眼目睹了父亲母亲的身陨,他也还记得,那个傍晚,有个人抱了他很久,她的怀抱很温暖。
      “我只不过一时心动,所以来了这里。”
      轩崖子其实有很多话想要说,但是,看着这个一脸平静的徒弟,看着风尘仆仆归来的长思,他的话又突然收了回去。他来一凌峰,真的只是一时兴起吗?斩崖子在心里暗暗地自嘲。过去两年,是长思撑起了瀛洲,尽管他心中有许多的困惑。
      长思终于走到了轩崖子身前,眉目沉静,淡然平和。
      轩崖子沉默地看了长思好一会儿,才叹着气道:“长思,日前有人携重金来到瀛洲,说未海城近来疑有海怪作祟,导致未海城居民都不敢再出海,不如……你替为师走一躺吧。”
      “长思力有所及,自当前往。”
      “那么,你即刻就去吧!未海城远在瀛洲之南,与瀛洲相距千里,你早一刻到达,未海城居民就将少受一刻的侵扰。”
      “是,长思立刻启程,就此向师父告别。”
      轩崖子看着长思,突然又叹了叹,道:“长思,这一次,可能只有你一人去了。这是你一个人的将要去面对的事,你明白吗?”
      “我明白,师父。”
      说完,长思向轩崖子行了一礼,然后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了一凌峰。
      看着长思转身离开的背影,站立在峰顶的轩崖子眉目深蹙,沉沉叹道:“长思,你素来少言,此次回来,眉间忧虑更深了,但愿,你此次……此次……不会有事……”
      轩崖子没有再说下去。
      一凌峰峰顶左侧,巨石后,乐蘅见君里急急想要离开,立刻拉住了他,重新将他拉回了巨石后。
      “师姐……怎么了?”君里不明所以。
      乐蘅看着君里,因为二人之间的距离太近,乐蘅心中略略浮起了那一丝不自在,她咳了咳,道,“你想做什么?这一次,你不能跟着师兄去。”
      “为什么呀?”君里有些急躁。
      “你刚刚不是听到爹爹的话了?爹爹说,要师兄独自去。”
      “可是,可是……”君里当然听到了轩崖子与长思的话,可是他更忘不了长思与轩崖子说话时,两人的神情。他们都一脸的肃穆,一脸的沉重。君里担心长思。
      “我想,这一次,就把事情交给师兄吧。”
      “师姐,难道你不担心长思吗?”他们三人一起长大,君里不相信乐蘅不担心师兄。
      “我担心……”乐蘅犹豫片刻,才又道:“但我想,爹爹应该有考量的,师兄应该也有考量,我们……就不要再跟着去了。”
      其实,乐蘅的内心比先前几乎更加混乱了,而且,不知什么时候起,她心中突然浮现了一种错觉,她觉得师兄似乎正在渐渐远离他们,而他们最终也留不住师兄。也许在未来的某一天,他们只能像今天这样,看着师兄慢慢地走出瀛洲,永远地消失在他们面前。

      当两艘船越靠越近时,长思和鸢古终于都看清了船上的人。他们相对而视,彼此脸上都带着浅笑。
      “仙长是来为我送行的吗?”长思问。
      “你要去哪里?”鸢古反问。
      长思答:“未海城。”
      “那就当我来是为你送行的好了。”
      “这么说,仙长本意不是为此吗?”长思突然意有所指地问。
      “不是。”鸢古答得十分坦然。
      她的脸上依然散发着独属于她的特别光彩,那种光彩是经过历练的夺目,是只有上古女战神才有的风姿,是那种无论醉醒之间皆可斩杀万敌的锐利,无可比拟,也无人能比拟。长思似乎再一次被这样独特的光彩所惑,出现了片刻的目眩神迷。
      却听鸢古又问道:“初域之行如何?你……明白了什么?”
      “这是仙长来此的本意吗?”
      “算是吧。”
      鸢古说着,心中却不由想道,长思与三哥相比,似乎性格更加冷一些,也更加难以捉摸一些。他这脸上,表情变化也实在太少了,她有时似乎都看不明白他到底在想什么。
      “但我想,让我看到八百年前,魔族与灵族的事,应该不是仙长的本意。”长思道。
      “不是。”鸢古依旧笑着道,“但是,我想,知道一些仙、魔、灵三族的事,对你来说,应该也并无坏处。”
      很久,长思没有回答鸢古的话。
      鸢古也没有催促他。二人的船依旧停在原地,谁也没有离开。时间仿佛在这里定格了一般,两艘船上都静得无一丝声响。
      许久,长思终于再次开口,“魔灵之战最后结局如何?”
      “不如何。你应该看到了。深斓和夜泓,都死了。”鸢古轻描淡写地道。
      仙、魔、灵三族之间有分别,有分别自然就会有争执,有争执自然会有不甘与不满,不甘与不满酿成怨愤,战争本就无可避免。深斓与夜泓的事,只是一个再小不过的导火索。
      “那仙、魔、灵与人,又有什么分别?”
      鸢古从未听过长思用这样强烈的语气说话,直接、铿锵且有力。她其实早就明白,长思不可能是一个没有锋芒的人,他只是像她的三哥一样,善于隐藏收敛自己的锋芒。就像飞鹜曾经所画的那副画,那画中的三哥才是名副其实的无決上神。不过,长思能说出这样的话,显然初域之行于他并非完全没有触动。这样,就已经足够了。
      鸢古道:“有没有分别,需要你自己去领悟。我想,我该与你告别了。再见了,长思。”
      这一次,鸢古并没有使用术法直接离开,而是任她的船与长思的船擦身而过,而后两船渐渐沿着不同的方向,慢慢驶远。
      最后,她与长思,终于消失在了彼此的视线中。

      无咎界依旧是一片白茫,如同天外天。
      当白听刚刚在无咎界现身时,一个人影便从白茫中出现了。
      白听停住脚步,冲那人影恭敬地行了一礼。
      “你现在来这里干什么?”人影问白听。
      “我来……”白听有些迟疑,不过很快那一丝迟疑便从他的脸上消失了,他正色道:“我来有事告知。”
      白听将刚刚在初域所发生的事全部都告诉了那个人影。
      “区区一个近古之神,他怎么可能卜知上古上神的命运?即便他是众星之子又如何!”人影语气中透着十分的不屑,另外,还有一丝连白听也未察觉到的隐隐不安。而后,那人影又道:“天地之间,已经没有人能够与她匹敌了,也没有人能够伤害她。”语似低喃,如切切的私语般,带着几分的感伤,几分的宠溺。
      白听恭敬听着,没有出声,也没有答话。人影话中的“她”指的是谁,他当然知道。
      人影沉吟片刻,倏尔转身,看向白听,白听立刻低下了头,然后他听到那个人影问他,“阿听,你并不是冲动的人,你来这里,是因为你心有疑虑,是吗?”
      “是。”
      直到此刻,白听才毫不掩饰地说出了他的来意。
      “那你就说说吧,将你心中所有想说的话都说出来。但是,你只能在这里说,不能告诉鸢古,也不能告诉任何人。你说,我听,这件事,只能止于我们二人,只能止于这里。”
      “是,上神。”

      大业泽外,鸢古看着一脸苍白的长思,怔怔地问道:“你刚才叫我什么?”
      长思脸上几乎惨白如纸,他慢慢地张开口,缓缓说出了两个字,“鸢古。”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我明明从来没有对你说起过我的名字,为什么你会知道?
      “因为……”长思脸上露出了温柔的笑,他定定地看着鸢古,眼中带着满溢的思念,道:“因为……我是无決,鸢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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