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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大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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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都怪这秦香楼的布局设计,楼中——还有楼。
沿着帘域前行,隔一段就会走到秦香楼中不同的去处。
秦香楼内有正常喝酒吃肉,听书看曲的醉诗轩之阁,也有煮茶品茗,清雅悠闲的文贤阁之类,除此之外,还有稍微不正常点的地方——那就是晨阳楼了,晨阳楼里也有美酒佳肴,丝竹琴乐,但最最重要的是——在这里,不管你是各种身份,达官显贵亦或是商贾士族,都可自由自在的将自己最真实的取向展现给他人,这里是断袖的天堂,是可以自由交往的地方。
大陈国虽民风开放,不以断袖为怪,但毕竟这也不是社稷的主流,光天化日之下也难免遭人诟病。
所以秦香楼里的这处晨阳楼便成了有龙阳之好人们的一个绝佳好去处。
勾栏那种地方是专供人嫖宿取乐的,但这里不一样,这里只是同好交往的地方而已。
这男人现在就站在晨阳楼的入口处,还这样一番打扮,又听他方才搞错人,出言调戏的话,想来应该不会是哪家的公子哥,而是在等着公子哥的小倌儿了才对。
这晨阳楼,既然是同好的聚集之地,当然也就会有不少的野人小倌儿们来这里——钓金龟了。
萧辰意刚被这人轻浮戏弄,现在又听他出言挑衅,自然也毫不客气不甘示弱的回敬道:“这位公子,我劝你呢现在最好还是少说两句,保存点体力得好。”
这话说的,明白人都懂,但对这位公子来说却好像无关痛痒一般,他听了,只微挑眉,似乎,还轻笑了笑。
萧辰意只觉这人的脸皮当真是比城墙还厚,摇了摇头,便直接走过,往自己的目的地醉诗轩而去了。
到达醉诗轩的入口,沿着通道往前,再转过一条楼中巷道,萧辰意总算来到了伶人们上场前备妆的地方。
管事的一见到她,就将她给拉到了一处妆镜前,让她赶紧准备,约好的时辰到,这都快过了一刻了。
客人们都等的不耐烦了。
长得有些矮胖的管事将她压到妆奁前又提醒了她一句道:“萧辰,我可是见你在南街的茶楼里讲的还不错,这才给你这个机会的,这嘛,要是干得好,我说过,在这地儿,银赏钱那自是不会少,不过要是干得不好,砸了我的招牌,那我可就得跟你好好说道说道了。”
萧辰意哪怕心里打鼓,面上也镇定自若的拍了拍胸脯道:“管事的您放心,茶楼里我什么实力您不都看见了,您老还担心什么,萧辰保证一定会让客人听得开心,听得尽兴的。”
管事的又拍了拍她的肩头,这才满意的从萧辰意的身后离开,又去看顾其他人了。
萧辰意总算呼了口气,开始对镜描妆。
她这……就要下海去说书了,只是这又不同于一般的说书,因为她要描个红白油彩妆才能上场。
对高管事,她编的理由是为了能让听客们更加的身临其境,更能走近说书人言论下波谲云诡的世界,但其实——她只是为了掩目而已。
萧辰意自从知道自己当年的目标对象竟一直对她“念念不忘”,想将她给抓出来狠狠鞭尸之后,她思考了一整天,终于想明白了,她绝不能坐以待毙,既然系统扔她回来时只是简单的告诉她让她回来面对一下,那她在哪不可以面对……?
她才不管无良系统到底是不是还有什么其他深意,她只知道,她怎么也得好好活着。
现如今,在那人的眼皮子底下,她就算遮掩的再好,迟早也会被人给发现,但如果她跑到了天高皇帝远的地方,即使那人探查到了那里,至少不仅能逮着她的机会要小得多,她能逃走的机会也要更大的多,萧辰意只知自己现在,最应该做的事——那就是跑路。
但目前,有一个严峻的问题正摆在她的面前,那就是,她没钱。
萧辰意现下全身除了这一套衣服,就只有那日她那目标对象慷慨给的一锭银子,但这锭银子现在也已经用了不少了,剩下的这点钱资,远不够她跑路的。
所以现下萧辰意最要紧的事就是赶紧攒钱,赶快跑路。
萧辰意思索了许多快速攒钱的法子,但最后都绝望的发现短时间内她根本不可能做到。
沮丧之际,前两日在一茶楼门口,偶听一老头子说书,那是讲的绘影绘声,唾沫横飞。
萧辰意心情不大好,便也坐进去听了一段,听着听着,她越来越觉着有些奇怪,这里面的情节真是莫名熟悉,直到后来,听到了故事中的主人公,某国荒淫恶毒的公主某天却稀罕干了件展扬国威,值得美名远播的好事……萧辰意再一回顾之前所听情节,她才惊觉的拍案而起——
这,这不就是说的她萧辰意,十年前的汾阳公主嘛?!
这哪里是什么杜撰的“烈阳公主传”啊,这分明就是改名换姓,换皮不换里的大陈国汾阳公主传嘛!
萧辰意一下子就来了精神,这可是有一部分,不,是很大一部分都以她为主角的说书呢,因为故事内容主要是她萧辰意跑来当公主后发生的一些事。
萧辰意原本只是略有兴趣,但后来突见茶客里不知是哪位“达官显贵”还是“商贾巨富”给铁盘里打赏了两锭白花花沉甸甸的银子,萧辰意的双眼,一下就亮了。
这之后,萧辰意便开始四处打听收集信息,才知原来她这早已薨逝十年的汾阳公主可是大陈国少有的题材性人物,她的各种事迹那可是能名载书册,让人说的唾沫横飞,听得如痴如醉的。
也是,有钱没钱,官民富庶,放松之余不就都喜欢听点那什么香艳出格的故事儿,在这平淡如水的日子里找点刺激吗?
萧辰意打听打听着便知,自己的路子来了。
还有谁,能比她更能将这“烈阳公主传”给讲得绘声绘色,深入人心?
而且她还能出其不意的另辟蹊径来点不一样的呢。
当然也得在能发挥的情节里发挥。
因为这烈阳公主传,大家心里都清楚实际影射的是哪位人物,听说几年前有说书人就因为讲的太出格了,还给被抓进了大牢,警示民众不得随意编排皇亲贵胄以儆效尤呢。
只是这两年,上面好像又管的宽松了许多,只要不触及底线,也就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萧辰意想,那可就好发挥了。
所以这一段时间,她花大力气收集了几乎所有民间曾提及过的有关烈阳公主的故事情节,以保自己将来所说能不露马脚。
只要在这些已有的情节上讲得更真实,更身当其境,再偶尔发挥些不露马脚的奇思妙想就行了。
萧辰意觉得这应该是能最快让她攒钱的法子了,也是她最能胜任的位置。
她要挣的就是那横财一般的赏钱,在秦香楼里,最不缺的就是有钱人,而有钱人则一般出手都比较阔绰,比如当年她不就总是一锭锭金子流水般的往外扔?
只要能得几个大赏钱,她就可以很不贪心的功成身退,隐居避祸了。
所以当她昨日在一间茶楼里抹了红白油彩妆,小试了一把身手后,就被醉诗轩里偶然路过,负责管理醉诗轩内一应娱乐事项的管事给看上了。
萧辰意对于这个幸运的开局很是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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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部大牢。
现在已是寅初一刻,外面的日头这节气反常的晃了起来,地牢的狱卒们守着这些被关押得严严实实的人都有点犯困,尽管牢里关押着的囚犯一如既往的在不断的呻·吟叫骂着。
而地下终年不见天日的天牢里却又是另一番完全不同的景象了。
这里关押着的人不多,而且个个都仿佛有某种默契般死寂沉沉的缄默着。
谁都不愿没事到这种没有一点阳光,还潮湿阴冷的地方来,所以主管天牢的提刑司怎么也没料到现今朝中身份最重的,同时也是他顶头上司的那位大人,今日此时会突然没有任何通报的就来到了这里。
等他听见消息从天牢里的休息处赶来时,这位大人已经走进了天牢最深处的地方,站在了走廊尽头天字一号牢房的铁门前。
在他身后安静的跟着一位黑衣男子。
提刑司上前来行了礼,候了一会儿,见男人没有其他的吩咐,多年官场浸润,极善察言观色的他看了眼天字一号牢房内,那位身着囚衣,坐在破例为他准备的小木桌前,手里执着颗黑棋,即使身处牢狱却依然显得云淡风清,年纪已至不惑的男子,同样已步四十好几的提刑司大人有些钦佩又不解。
钦佩的是,牢中这位当初可也是他们这的大人,而如今虽成了阶下囚,但这位却一直以来好像都并不太怎么在意的样子。
而令咱们这位提刑司大人不解的却是,这样一位看起来心如止水的人物,却被他们现今的大人关押到了这天牢里监管最深最严密的地方,似乎是担心人逃跑了一般。
但这样的所在,即使是大内或江湖高手,也决计不可能从这里逃掉,更别说是现在关押在这里的这位,手无缚鸡之力的大人了。
不解归不解,但提刑司宋大人知道自己此时应该不合宜再留在此处,便拱手行礼的告退了。
周遭的狱卒也都退了下去,砖墙上灼灼燃烧的火把不时发出“呲”的一声响,惊跳起一线火光。
牢里的人总算又落下了一颗棋子,他抬头看眼站在牢外的人,温和的笑了笑道:“赵大人怎么还站在外面,不进来坐坐?”
赵侍新缓步走了进去,站到了男人对面。
牢房里除了一张四方的梨木矮桌,两张圆凳,就只有墙边一张草草铺了凉席的卧榻,但这般布置已算是这地方最干净最豪华的地儿了。
男人手里执着一颗黑棋,又落在了桌面摆着的棋盘上,才没抬头的又道:“赵大人今日怎么会突然来我这里了?”
赵侍新站在男人对面,看着黑白棋局,他淡淡开口道:“荀老师,那您觉得学生今日所来为何?”
荀杨沉吟一番:“前段时间好不容易有李侍郎和刘御史来这里陪我,这段时间又没见人了……”
说着他又落下了一子才话锋一转的疑惑问道:“赵大人这两年,杀了不少人了吧,荀某想知……赵大人可有什么收获?”
赵侍新负手而立,抿唇未发一语。
荀杨有些了然,又一笑道,“怎么,侍新,两年前我给你的答案,就这么让你难以忍受?”
赵侍新缓慢转身看向了牢外,温言相劝道:“荀老师,侍新希望您能再好好的考虑考虑,不然再过两年,您这身体可就真扛不住了。”
荀杨看了眼自己手背上还未完全痊愈的瘢痕,似乎也有些担忧的道:“侍新呐,你就放过我这把老骨头吧怎么样?我这伤口现今还隐隐作痛呢,你可别这时候又给我上刑了,那我可就真活不过明年咯。”
赵侍新听他好似有所软化的语气,他又转过了身来,眼眸深黑,走近几步道:“那荀老师,您就将您所知道的一切……都告诉学生吧。”
荀杨走完最后一步棋,他最终还是无奈的回道:“没用的,赵侍新,我还是那句话,没用的,无论你穷极任何手段——”
赵侍新再听跟当年同样的这句话,终是忍不住笑了声。
“是吗。”
赵侍新微仰头,脑中划过今日错看的人影,他又缓声道:“我一直想知老师是如何会对此事如此笃定的,只可惜老师您不肯告诉学生,像以往那般为学生解惑。”
赵侍新垂下了背负在身后的双手,最后只道了句,“学生奉劝老师还是再仔细考虑清楚,我知老师身后了无挂碍,但我想,学生总能找到这世上还能让老师您在意的东西。”说完这句,赵侍新便提步走了出去。
天字一号大牢的铁门复又重重的关上,发出沉闷的一声响。
荀杨看着桌上棋局,撑着额角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