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孤岛 他有艘船》山寺后禅院

6、一座孤岛

　　“许子期，我要考驾照！”杨小棉坐在公交车上，一拍大腿，下定了决心一般对着许子期说道。
　　“嗯。”许子期极度敷衍的应和了一声，显然对于杨小棉这种三分钟热度的事情习以为常。
　　“我这不是头脑发热，而是深思熟虑很久，你看，我坐小车晕车，公交车我就不晕，我总不能一辈子只坐公交车吧，所以我觉得我晕车是因为不是司机，我要是司机我肯定不晕车，你理解不？你这么聪明肯定能理解。对了你说买车买哪种？宝马？奥迪？还是凯迪拉克？我和你说我以后的男朋友肯定要开凯迪拉克，特别酷，特别帅，而且……”
　　杨小棉孜孜不倦，口若悬河的说着自己未来对于男朋友开车的憧憬，赵年年在一旁下意识到的拍了拍杨小棉已经放飞理想的背部，示意差不多得了，车上的一大半人都看着了。
　　唯独许子期盯着公交车外的车水马龙，心里默默寻思着什么。
　　………
　　电梯里，杨小棉盯着反光里的自己，有些恍惚，这样的杨小棉自己也是第一次见，说不出哪里不对劲，就是感觉有些怪怪的。
　　身上的衣服是自己买过的最贵的一套西装，但是也不知道是买大了，还是这些日子自己又瘦了，显得有些松松垮垮，怎么也不合身。
　　当电梯门缓缓打开，杨小棉才停止和自己的衣服较劲，只是当她的目光看向赵年年口中的凯迪拉克车时，她才意识到车的主人是谁。
　　许子期知道女生化妆需要很久，毕竟自己摄影这个行业也算是涉及不少这方面的知识，但是当他回头看到杨小棉时，他才明白，化妆对于女生来说很重要。
　　也许，你的确变了，以前的你是最烦化妆之类的事情，哪怕第一次约会你也只是象征性的涂了个唇膏。
　　如今这个所谓的应聘就让你这么大费周章吗？
　　不知道为什么，许子期的心里有点不舒服。
　　将手中的香烟捻灭，丢进垃圾桶，许子期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和话语，只是冷冷的说了一句上车。
　　杨小棉原本还有些踌躇不前，被这种近乎于命令的口吻让她糊里糊涂的坐上了车。
　　只是当她下意识的打开后座车门时，座位上满是摄影器械，堆得有些杂乱，根本没有空间再坐下一个人。
　　于是她只好紧张的打开车前门，缓缓坐下。
　　狭小的空间里，弥漫着许子期身上熟悉的薄荷清香，还有化妆时赵年年不急成本洋洋洒洒喷洒在自己身上的香水味道。
　　车子里的味道也不知道是香味还是异味。
　　许子期端坐在座位上，许久没有说话，也没有发动车辆，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杨小棉的心脏原本还算平静，只是这种无声无息的情况下，自己能够感受到自己的心脏跳的越来越剧烈。
　　他在等自己说些什么吗？需要解释成为邻居只是碰巧吗？或者自己很快就会搬走不会叨扰到他？就在杨小棉小脑袋里进行激烈辩论时，许子期终于忍耐不住的开口道：“安全带。”
　　“哦。”杨小棉急忙慌乱的抽出安全带，然后脸红心跳的在心里暗暗埋怨自己怎么总是想这么多，想着又是给了自己脑袋一个巴掌。
　　“头疼？”这个动作自然被许子期察觉到了，从认识杨小棉以来，这个女生仿佛永远会做出一些出乎人意料的事情和举动。
　　“没有，刚有虫子。”杨小棉扭过头，尽量不让许子期能够看到自己窘迫的表情，心里懊恼不已。
　　车子很平稳，速度也很快。
　　许子期目光始终没有侧眼看过杨小棉。
　　仿佛他的副驾驶位子上根本就没有坐人，空空如也。
　　杨小棉从腿上包里掏出手机，接着手机黑屏的反光小心翼翼的审视着自己的刘海。
　　此时短发的她，刘海被赵年年潇洒的抹在了一旁，是个十分干练的白领形象，有点男孩子气。
　　赵年年却认为很帅气，女人看了也会爱上的那种。
　　只不过有一缕刘海好像没有处理好，一直搭拢着，任凭自己怎么抹也抹不上去，显得流里流气的。
　　不过好在包里还有发夹，于是杨小棉动作谨小慎微的在包里来回翻找着那个体积极小的发夹。
　　女生的包里总有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杨小棉也不列外，所以要相信准确的找到这么一个小物件，打开敞开来找，自然是最快的，可是杨小棉生怕自己一个大动作让许子期察觉到了。
　　于是漫长的翻找开始了。
　　“所以，你今天是打算入职吗？”在车辆拐弯的时候，许子期突然开口问道。
　　“不是，就，就应聘，应聘上了的话就上班。”杨小棉急忙停下了手上的动作，一时间感觉自己像做小偷一样。
　　“不多试试几家？”许子期拨正了一下后视镜，语气就像以前高考问杨小棉填志愿时。
　　“不试了，这家公司我在英，国外考虑了很久。”当杨小棉说到英国时下意识的改变了说法，没缘由的，她很心虚。
　　然后一路无话，直到许子期的车缓缓停下。
　　还没等杨小棉道谢，许子期便是开口道：“等我一会，我上去交代几句，然后送你去应聘，你应聘几点？”
　　这一连串的话让杨小棉没办法拒绝，只能小声说道十点。
　　许子期看了看手表，时间还充足，于是他合上车门走向车旁的工业风仓库。
　　零度摄影的招牌很有设计感，一个一人高的徕卡相机雕像就摆设在门口，说明了这个地方的是个摄影棚。
　　而随着许子期出现在门口，几个衣着统一服装的几人也是随即笑着迎合上去。
　　杨小棉待在车里，听不清他们在说些什么，只是看到许子期似乎交代了几句，然后众人的目光也是随着许子期回身一指看向了车里的自己。
　　杨小棉急忙调转视线，想起来自己的刘海还有问题，于是摊开包，终于找到了发夹。
　　车门随之开启。
　　“你明天晚上有时间吗？”许子期缓缓合上车门，刚才的问话让杨小棉有些恍惚，车子发动。
　　“那个。”杨小棉并不清楚刚才的话是不是他对自己说的，于是准备在问一遍。
　　“没时间就算了。”许子期似乎忘记了杨小棉还有耳背这个缺点，语气冰冷的说道。
　　“有时间。”杨小棉的语气突然急了起来，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间声音变得这么大，又或者在心里她有种感觉，如果这次自己说不去，就会错过什么，所以她这一次没有小声。
　　“地址。”许子期冰冷的语气不像是提问，而是某种回答。
　　杨小棉正准备打开手机报出地址时，许子期掏出黑色手机递给了她，然后示意导航。
　　当导航软件全程报出路线后，许子期关上了手机。
　　“那个，不用一直导航吗？”杨小棉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这个问题对于许子期很愚蠢，他只需要听一遍就不会忘记了，只是。
　　“怎么了？”许子期的这个问题指的是杨小棉的脸色略微不对，似乎察觉到了她的心思。
　　“没事。”杨小棉笑着摇了摇头，心里嘲笑着自己，居然以为许子期之所以听一遍是为了自己记下来的，不由得感觉好笑。
　　应聘的动漫公司虽然离许子期的工作室地址不远，但是诸多的高架桥与拐弯，加之有些道路正在施工，饶的杨小棉都感觉头脑发晕。
　　而许子期仿佛脑子有张完整的地图，没有任何迟疑的拐弯。
　　“到了。”在沉默许久后，许子期缓缓开口。
　　“谢谢。”杨小棉突然感觉有点失落，不过自己已经特别麻烦他了，然后解开了安全带。
　　“杨小棉，能告诉我为什么吗？”许子期目光注视着前方，修长的手指不断的敲击着方向盘，等待着这个迟了三年的回答。
　　“许子期，对不起。”杨小棉依旧重复着这一句话，没有缘由，没有解释，只是给了他这样一个残酷的回答。
　　“知道了。”许子期缓缓低垂下眼眸，他的睫毛很长，此时微微颤抖，知道了三个字仿佛从喉咙里努力挤出，脸色本就白皙此时显得更加苍白。
　　“许子期，我…”杨小棉看着略显颓废的许子期，心疼的如同窒息，只是她的浑身像是灌铅了一般，无比沉重，她没办法说出那些话。
　　“祝你应聘成功。”许子期没有奢望杨小棉说出什么安慰的话语，所以他很快的收拾好了情绪。
　　这么多年，每个夜晚，他都在期待一个回答，所以现在这个回答他也在脑海里重复了无数次。
　　说不上绝望，只是就算是寒冰所筑成的心，在被一根刺戳穿后，也会隐隐出现一道裂缝。
　　车渐行渐远。
　　杨小棉不知道自己怎么下车的，只是隐约间看到许子期的侧脸在那一刻，很陌生。
　　也许这一次就是真的再见了吧。
　　说起来，自己为什么迈不过那道坎了？
　　如果许子期知道了那件事，还会对自己的回答期待吗？而自己的回答又有那么重要吗？
　　杨小棉觉得自己很可耻，一边奢望着，一边拒绝着，这样的自己真的太让人厌恶了。
　　所以自己该怎么做。
　　杨小棉不知道。
　　许子期脚下的油门逐渐加重，在下一个路口他眼神冷冽。
　　“她在一座孤岛。”
　　车猛然调转车头。
　　“而我有一艘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