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城王妃》苏水红

5、春宴

　　马车离开，云鹿从帘子缝隙看到燕鸿被拉拉扯扯带走了。
　　无论孟辉是否真的会抓燕鸿，只要能给他们添堵，她都乐意做。
　　云府比云鹿想象的小，没有以前的白府大。
　　右将军云峰看着呆呆跪在地上的云鹿，微微叹息。
　　方嬷嬷已经禀告了发生的事情，包括她摔伤后留下的后遗症。
　　云峰蹙眉，看了一眼夫人许嫦：“我以为她伤的很轻。”
　　许嫦和他说过方嬷嬷来信的事，她说的轻巧，他根本没往心里去。云鹿一向不听话，他以为她在找借口回来。
　　云峰身子微微前倾，问道：“听说你记不起以前发生的事情了？”
　　云鹿摇头：“是的，一片空白。当时女儿伤了头和嗓子，求了徐圣手才得以保全这张脸。以前的事都不记得了。”
　　许嫦道：“不记得也好，你以前净做些欺负姐姐们的事。这次回来，可要收敛。”
　　“我？欺负姐姐？”
　　云峰打断她们：“你先回房好好休息，准备一下，三天后进宫参加迎春宴。”
　　云鹿听了，大脑轰的一下，三天后就是迎春宴？
　　迎春宴是皇宫每年举行的盛宴，每年春天，清明前后，大臣适龄的未婚子女都要参加。通常是皇室给皇子公主寻找佳偶的机会，也是皇帝选妃的捷径，更是皇帝衡量朝廷势力，给各大臣联姻的契机。
　　今年的迎春宴，是新皇登基后第一场正式宴会，宫里很重视。
　　慕容聪，孟丹。
　　云鹿咬了咬牙，难道这么快就要见他们了吗？
　　许嫦道：“云鹿以前飞扬跋扈惯了，名声不好，如今又木呆呆的，老爷确定要让她去宫里？”
　　云峰道：“宫里有令，所有适龄的未婚子女都要参加。
　　云峰上下打量着这个女儿，总觉得她哪里变了模样，又说不出哪里变了，女大十八变，一年不见，又长高了一些，沉静了很多，眼睛里的跋扈不见了，却多了一些说不出的凌厉。
　　大昌二年，三月十六，新皇慕容聪登基后的第一场迎春宴。
　　宫里很久没有热闹了。改朝换代，最忐忑的就是皇宫，虽说早已平息了干戈，到底伤了一些元气，新皇又不喜热闹，皇后温顺安静，宫里整日静寂无波。
　　年后一直没有下雨，求雨大典已经过了半个月了，仍旧没有下雨的迹象。最近大臣纷纷上书，要求办一场热闹的迎春宴，给皇宫带来一些喜气。
　　白灵以云鹿的身份，再一次踏入这个让她看尽尘世的皇宫。
　　回忆斑斑，痛彻心扉。轮回过经年，仍旧逃不过这浮生孽缘。
　　宴席设在春和殿。
　　云鹿坐在云家女眷的最后面，她的前面是花枝招展的云家嫡出大小姐云瑶和二小姐云琼。她缩在她们身后，倒也安宁。
　　云鹿今日薄施粉黛，一身浅蓝色挑丝的时新宫装，折裥裙，青色披风，简单，毫不出挑。头上只挽一支银簪。
　　这银簪却是特别，簪身是扁的，上面雕刻细密的花纹，簪头缀了五朵梅花，舒展着两根梅花枝丫，坠下的银链子上，缀了两颗指肚大小的红宝石，银丝流苏上，分别嵌了绿豆大小的七颗红色的石榴石和七颗深蓝月白石。低调却矜贵。
　　云瑶云琼姐妹无疑是耀眼的，云瑶已经十八岁，大龄了，她是立誓要嫁到皇宫的。云琼只比云鹿大了半年。
　　云鹿看着前方坐着的一身大红锦衣的云瑶，暗暗叹息。这云瑶倾国倾城，心高气傲，真的以为自己会夺了别人的爱吗？感情方面，女子大都是傻的。
　　慕容聪心爱之人只有一位，就是现在的皇后，是他藏了很久才娶的人。想到这里，云鹿心中涌上丝丝锐痛，几乎不能呼吸。
　　云鹿不动声色看着熙熙攘攘的宴席，白家和燕家被灭，如今这朝堂上，骁骑大将军孟辉真正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她透过人群盯着孟辉，这次灭白家和燕家，他是头功。她的腿，也是他打断的，现在下雨阴天还隐隐作疼。
　　与孟辉挨着的，是新皇登基后才提拔的兵部尚书朱志军。他本是父亲好友，父亲曾经还要将她嫁给他的儿子朱毅，她不同意，如今，朱毅都有儿子了。
　　她低声道，“没想到朱家都能坐在上位了。他不是白家一党的吗？”
　　云琼嗤笑道：“你连这都不知道白家私通后胡的书信可是他提供的！”
　　“什么？”云鹿脸色微变。
　　云琼白了她一眼，摇了摇头。
　　原来如此。她只听说燕鸿带人找到了他父兄的藏身之地，没想到白家也有人出卖，只是那些书信，是真的吗？父亲一直痛恨后胡，打死她也不相信父亲会和后胡私通。
　　云鹿脸上挂着淡笑，揪了一颗葡萄，仔细剥了皮，填进嘴里。
　　世上最难测的就是人心，她的复仇计划，要从哪里开始呢？
　　她感到一束光灼烧着她，抬头寻找，对上了燕鸿的目光。他坐在对面，目光穿过人群，射到了她的身上。
　　他不动声色地转身和旁边的人说着什么，笑的闲适张扬，引得旁边的岳丞相不时侧目。
　　岳丞相是先皇的人，没有参与端王和锐王之争，刚正不阿，一直很受大家尊重。
　　在他眼里，燕鸿就是燕家的叛徒，靠出卖父兄苟活，换来这个忠义将军的封号，整天不务正业，靠阿谀奉承取悦皇上和大臣，他从心里瞧不起。
　　云鹿又低下头，这云鹿和燕鸿，没听说有什么交集。
　　她透过窗户看着后面的望月楼，听说那里已经封了。望月楼的后面，有重兵把守，便是存放重要文件的玄机楼。去年白家燕家通敌大案的相关案宗并没有放在御史台，而是放在了玄机楼。
　　如何才能看到那案宗
　　“恭迎皇上，恭迎皇后娘娘！”內侍突然高声唱喏，众人纷纷跪下行礼。
　　云鹿也跪在那里，透过人群的缝隙，看到慕容聪缓缓走了进来。
　　他和她的事，已经是上世的事了。
　　这段时间，她忘心忘情忘最初，以为她和他早已经生死两忘，可看到了人，仍觉得心如刀绞。
　　慕容聪一身明黄朝服，面如冠玉，脸上带着轻笑。身边的皇后孟丹头戴紫金翟凤珠冠，穿一身大红色金银丝鸾鸟朝凤绣纹朝服，沉静雍容。
　　一对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