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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 1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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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搜捕
浮三死活也不敢靠上去,方晓也不跟他废话,当即抽出手枪隐蔽的顶在了他的后背:“日本人的火轮船速度很快,不但有机枪,还有大炮,他们要真干什么,浮老板,你觉得,我们能逃得了吗?”
浮三一愣,方晓又说道:“靠上去,先看看,看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只看。”浮三吓得两腿直打哆嗦。
“只看。”方晓说。
“好吧。”浮三只好让船只靠近,方晓收回了手枪,也不知道他到底把枪藏在了哪里,外面怎么看也看不出来。
船慢慢靠近,只见客轮船上,日本人喝令全船的人都站到甲板上,老人妇女孩子站一边,青壮年男子站到另一边。
然后日军开始检查那些青壮年男子的手和肩膀,有老茧的不是握笔的就是握枪的,需要全部带走。
方晓他们靠近的时候,已经有四五个男子被抓了起来,另有两个日本兵走进货仓,他们将装着金银细软、皮毛大衣、古董字画等等值钱的箱子都清理出来,显然这成了他们的战利品。
方晓隐隐感觉有些不妙,难怪这些天日本人不来理会,哪怕是那些运兵船明明看到了他们,也置之不理。其实很简单,因为前面日军已经布置了哨卡,他们根本过不去,后面的航道也到处是日军的巡逻船,他们早就成了瓮中之鳖,所以日本人在等,等船只越聚越多,然后在这里一网打尽。
怎么办?方晓看了看对面火轮船上的甲板,虞鸣蝉躲在人群中,这时日本人忙于甄别青壮年男子和清理货物,暂时还没发现她。
方晓看了看自己的手,上面的老茧比一般的士兵都要厚得多,他摸了摸怀里的手枪,观察对面日军的火轮船,船上包括上了客轮的日军虽然不到一个小队,但装备有迫击炮和重机枪,这不是他能对付的,何况这里是日军防区,枪声一响,肯定就会有增援从四面八方赶来,根本无法逃走,再说许凤池怎么办?
他正在那里思忖着,觉得棘手之极,忽然有人用日语惊喜的大叫起来:“方晓君,是方晓君吗?”
方晓登时一愣,只见日军火轮船上,一个穿中尉的日本军官兴奋的向他直挥手,方晓不觉用日语回应:“我是方晓,冒昧了,请问您是哪一位?”
“真的是您?”日军中尉脸上露出开心的笑容,大叫道:“我是水野啊,水野静夫。”
水野静夫一边说着话,一边命令火轮船靠了过来,不等船停稳就飞快的跳上了方晓的帆船,当即恭敬的鞠了一个躬:“方晓君,能见到您真是太好了。”
方晓也回了个礼,问道:“水野君,你怎么会在这里?”
水野静夫很热情的:“我参军了。”又上下打量方晓:“您真的和小时候不一样了,要不是我经常去看望和田将军,在他那里见到您的照片,还真不敢认您。”
“我外公他还好吗?”方晓问。
“他身体很好,连骂人也声音响亮。”水野笑着说。
“骂人?骂谁?”方晓很奇怪。
“还能骂谁?军部呗。”水野说。
“为什么骂军部?”方晓问。
“老将军脾气很大,他对发动全面□□的战争很不满,说军部就是由一堆蠢货组成的,杉山元就是他们的头。”水野笑着说。
“噢。”方晓很是意外,“他反对战争吗?为什么?”
水野想了想,低声说:“他认为军部那些人的眼光总是只看到亚洲,根本没有看到全世界,说军部那些人的石头脑袋现在还停留在中世纪,完全没有意识到,无论是英国人还是美国人,苏联人,甚至德国人,都不会眼睁睁的看着日本完全占领中国,这是全世界都不能接受的,因为这对他们威胁太大。中国的人口、土地和资源,再加上日本的技术、工业和社会制度,如果整合起来将是所有白人鬼畜的噩梦。日本现在的这场战争,是在挑战全世界。他非常推崇石原莞尔君,说只有先消化满蒙,慢慢蚕食中国,不引起世界的忌惮,才是真正的目光长远。”
“军部怎么会听他的。他们想的是明天就实现八纮一宇。”方晓说。
水野点头说:“所以和田将军被转入预备役了。”
方晓想了想说:“冒昧问一句,您的看法呢,水野君,对这场战争,难道就没有什么看法吗?”
水野思索了一会:“我不知道,我只是个小军官,必须服从命令,效忠天皇。”
方晓叹口气,日本人已经疯了,正如“九一八”的核心人物石原莞尔所说,“中国有自古而来的高度文明,而物质生活又极为原始,各个地方有高度的自给自足的可能,这些都成为对持久战的极为有利的条件。如果开战,有可能逼迫中国进行决战,但是会不会变成持久战则主要取决于中国的意图”。现在中国迁都重庆,在上海主动进攻日军,引诱日军进攻重心从华北转向华东,这些基本都是蒋百里《国防论》的战略体现,持久战的意图已经很明显了,杉山元那个家伙还在叫嚣“三个月□□。”不是蠢货又是什么?不过他那个外公,也不是什么好人,可以说比杉山元那样的蠢货更阴毒,但对这些,方晓都懒得去管,问道:“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我们在搜捕中国军队的逃兵。”水野说着,然后又解释:“上海战场中国军队大溃败,很多士兵跑散了,躲在平民中间,我们需要把他们找出来。”
方晓指一指甲板上拖着各种箱笼和大包小包的日军士兵:“这个也是追捕逃兵?”
水野脸上却丝毫没有任何的羞耻,很自然的说:“我军军费紧张,军部命令,各军务必以战养战。”
方晓心中冷笑,不就是为抢劫找个借口么?他懒得和水野争论,当即沉默不语,但脸上的嘲讽显而易见。
水野毕竟年轻,顿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他看了看站在不远处挺着大肚子的许凤池,岔开话题:“方晓君,这位是大嫂吗?”
方晓一怔,笑了笑,向许凤池招招手叫她过来,然后介绍:“这是我少年时的朋友,水野静夫中尉,这位是许凤池,我的妻子。”
许凤池一愣,方晓向他眨一眨眼睛,水野立刻上前行了一礼:“大嫂好。我是水野静夫,请多指教。”
许凤池只好回礼。
水野又问道:“方晓君,你们这是要去哪里?”
方晓说:“你知道的,我老家在湖南的湘西,所以准备回家。”他声音微微一顿,开玩笑似的看着水野,“水野君,是不是我也需要接受检查吗?”
水野一愣,笑了起来,连连摇头:“当然不需要,您是日本人。”
“日本人?”方晓叹口气,停一停,忽然问道:“我听说你们有人在屠杀平民?这是帝国军队应该做的事吗?”
“不可能。这肯定是谣传。”水野立刻否认。
“真的是谣传?”方晓反问道。
水野叹口气,苦笑说:“其实,也不瞒方晓君,是有一些部队,军纪不好,这也是没办法,日本穷啊,您是不知道,前些年国内很多的村子都空了,基本见不到几个年轻的女孩子,姐妹们为了皇国大业,都到南洋,到中国去卖身挣外汇去了。”
方晓不置可否,问道:“你们这个检查,有多久的时间?”
水野看了看四周水面上的众多船只说:“上面的命令,所有的船只都要检查,这么多的船,可能要花上两三天的时间,不过,方晓君,如果您有急事的话,可以先走。”
“不会有什么麻烦吧。”方晓问。
“不会,我给您写个条子,您可以顺利通过前面的岗哨。”水野说。
“那就多谢了。”方晓说。
“不用,我们是什么交情,方晓君,我一直都把您当做我的兄弟。”水野很诚恳的说。
方晓笑笑,看了看那艘客轮,微一沉吟说:“既然您说我们是兄弟,我就不客气了,我还有一个请求,水野君,我能带走那边客轮上的一个人吗?”
水野一愣,看看那艘客轮,犹豫着问:“不知道方晓君要带走什么人?”
方晓说:“您放心,不是中国军队的逃兵,是个女人,她是内子的表姐。”
水野听了,这才如释重负说:“是这样,我们这次,仅仅针对青壮年男人,对于妇孺,我们都不会为难,一旦检查完毕,都会如数放行。”
方晓说:“既然如此,我现在带走她,不会违反规定吧。”
水野说:“不会,如果是女人,您尽管带走。”
方晓点头,向许凤池说:“凤池,你去叫虞小姐过来,我和水野君再聊一会。”
许凤池答应着去了,看着她的背影,水野说:“方晓君,您不打算上战场吗?”
方晓摇摇头:“我对战争没兴趣。”
“真是可惜了。”水野说:“和田将军多次对我说,和田家现在还是没有继承人,希望您能够继承他的家业。如果您继承了和田家的家业,您就是日本的贵族。在军队,贵族想升官比我们这些平民要快多了。”
这就是日本的特色,贵族往往能进陆军大学校,在军队里升官就像坐火箭一样,而平民,基本只能进陆士,大部分只能混迹中下层军官,除非你是天纵奇才,不然你就慢慢熬吧。
所以水野才对方晓如此的尊敬,虽然当年二人的交情是一方面,但交情背后还有现实的考虑。尽管和田老家伙被转入了预备役,但和田英松在日本陆士和陆大执教数十年,门生故旧遍布军中,又是贵族出生,人脉之广,远不是水野一个小小的中尉敢得罪的。
当许凤池领着虞鸣蝉跳过客轮,来到帆船上时,水野一眼看见虞鸣蝉,顿时一阵失神,心中暗自惊叹,世间居然还有如此清丽出尘的女子?他顿时感觉体内有一股欲望在蠢蠢欲动,这样的女人,如果在日本,他连多看两眼都不敢,但这是在中国,他甚至有些后悔答应方晓了。然而他一抬头,感受到方晓的目光,不觉又惭愧起来,我是大日本光荣的皇军,不是动物。他收回了目光,随即给方晓写了一个字条,传令放行。
“他们会怎么样?”看着那些被日军抓捕走的男子,许凤池站在船头,有些担忧的问方晓。
“不知道。”方晓一边叮嘱浮三,赶紧走,一边与水野挥手告别。如果不是遇到水野,他都已经作好了强行杀出去的准备了,现在自身难保,还是先离开这里再说。
“强盗。”一旁的虞鸣蝉愤怒的骂道。原来她在客轮上还有十多个箱子,都是她这么多年的积蓄,但几经交涉,最后水野同意她拿回了一个装满书籍照片和一个装着随身衣物的箱子,其他值钱的都被水野以上命难违,被扣押了。
许凤池回头诧异的看了她一眼:“你不是说要留在上海的吗?”
虞鸣蝉的脸顿时就红了,不知道因为是屈辱,还是因为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