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放花千树》宠袂

35、一夜鱼龙舞

　　在英兰学院的第一天很顺利，就像大家都是同一个世界的人，所以做什么都在同一条线上。
　　尽管这是姜声然第一次来到这里，却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格格不入。

　　因为学费高昂，这所学校的学生基本都是从北城来的，除非在玉镇南部这一片有住所，否则都会选择住宿，听说学院的住宿条件也很优质。
　　于是开学第一天，大多数人看起来比姜声然还要匆忙，拉着各式的行李箱在校园中匆匆来往，又打扮得光鲜亮丽，像是各路明星在赶行程。一些娇娇大小姐还非要让家里的车开到宿舍楼下去，宿舍区就一片人声鼎沸。

　　相较之下，只需要熟悉一下校园、领点课本之类东西的姜声然看起来反而特别悠闲，相关手续都已经由权赫办好了。
　　学费本是他出，但被廖妍给抢去了。他们早就把她当成是这个家的一部分。

　　姜声然还曾一度担心，自己左眼上有一块纹身会不会很显眼。但还好，她观察了一下，光是同班同学就不乏在腿上纹身、戴足有拳头大小耳环的酷姐，甚至还有一部分公然不穿校服的，她这样小小的一块纹身倒还显得很低调。
　　这所学校的纪律显而易见的松散。

　　就这样，白天她过得很舒心。
　　到了晚自习，教室里有一半人没回来。

　　发现可以像在玉镇中学时一样说话，她忍不住问同桌：“班里那些人都哪去了？学校有图书馆吗？”

　　她同桌是一位挺好说话的女生，两人白天时就已经混熟了。
　　相比大多数花枝招展的女生，她同桌看起来不是一般的安分，譬如现在教室几乎空了一半，剩下的人也没几个是在干正事的，她却在她身边安静地写作业，虽然一半时间是在玩手机。

　　“有呀，”她看了她一眼，继续划手机，“但他们不是去图书馆了，而是去Kingdom。”

　　“……什么？”姜声然愣了一下，不过下一秒就想起来了。

　　女生说：“就是学校周围的一家夜总会，算得上是这一片唯一一个能去的娱乐场所了吧。不跟你吹，那档次放在北城也是数一数二的，毕竟这里的地价房价都要比北城便宜很多嘛。”

　　姜声然点点头。

　　她过18岁生日的时候，权赫带她去的就是那地方。只是经过几个月，都有些淡忘了。

　　“对了，我也有问题想问你。”女生忽然收了手，兴冲冲地转过来，看着她，“我可以碰一下你的刘海吗？我想看看你的纹身。”

　　姜声然又点点头。

　　女生看得细致，也很由衷地说：“好酷啊，你竟然敢在脸上纹身！其实我一开始就想夸你的这个纹身特别，上课的时候还偷偷看了很久呢，眨一下眼就像蝴蝶扇一下翅膀……而且你本来就这么好看。哎，我也不知道怎么形容了，总之很配你吧。”

　　“在哪儿纹的？北城吗？”她问。

　　姜声然想了想，说：“请人纹的。”

　　“谁？”

　　姜声然犹豫了，不知道该不该说。

　　谁知道女生直接猜出来了，一挑眉道：“权赫？”

　　看姜声然下意识的反应，她就知道自己猜对了，几乎惊呼出来：“我的天哪，你这么有钱的么，愿意被他坑！而且你不仅有钱，还能请得动他……你真了不起。”女生“啧啧”地连声赞叹，原先碰着姜声然的手收回去，好像那块纹身烫手。
　　她看她的眼神也变了，充满不可思议，如同在打量一块稀世珍宝。

　　姜声然：“……”

　　“真的，那人很难请的，很怪的一个人，阴森森的……你纹身的时候有没有感觉到？”女生似乎对这一话题蛮感兴趣。

　　姜声然冥思苦想，想到那个即将与权赫告别的夜晚……好像只有悲伤，却又因为脱胎换骨而感到高兴，两种情绪矛盾地交织着。

　　他给她纹身的过程，也是够暧昧的。

　　她有些局促地躺在纹身椅上，在暖色的光线中看他。从仰视的角度看他戴上黑手套，五官相当迷人，沉声让她闭上眼。
　　随后在一片黑暗中，她可以感受到他手指的轻柔抚摸，感觉到他整个人贴近过来的气息，甚至感觉到他呼吸的气流……心脏怦怦怦地跳个不停，连针刺入皮肤的痛感都淡化了。

　　而且权赫这个人阴森吗？

　　回想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好像是有点这样的感觉。但后来发现，他只是不喜欢和不相干的人打交道，看起来沉冷疏远一些，又习惯性毒舌而已，内里其实并不是那么病态的人。

　　现在还是她男朋友。

　　女生显然不知道这点，看她这么想入非非，还以为是陷入了某段很纠结的回忆。

　　“你知道他以前在这里上学么？”女生支着脑袋，继续说。

　　姜声然摇了摇头。
　　这里的人显然不知道她和权赫的关系，她也不打算让他们知道，把一切搞那么复杂。

　　女生笑笑：“感觉你一点都不惊讶呢。”

　　姜声然无奈：“我觉得他年龄不大，看起来和我们差不多，又住在玉镇，这里不就这么一所学校比较好么？”

　　“不不不，”女生摇头，“我不是那个意思。就是……你不知道他腿有毛病么？你看起来对他也不是很了解。”

　　姜声然默然了。

　　关于权赫的事，她怎么会不知道，又怎么会不了解，她了解的可能比他们都多得多。
　　此时听她这样说出来，甚至还觉得很难受。

　　女生兀自说：“也是，你不是转学生么，应该是刚从北城那里来的，所以不太清楚这些。”
　　她又眨眨眼：“你想听听吗？”

　　姜声然没说话。

　　她不清楚这些人到底知道多少。

　　于是女生接下来滔滔不绝的话就像一根一根小刺，绵绵密密地扎在她心上：“就是权赫的腿有毛病啊。你去找他纹身的时候一定没有下雨吧？但我们学校里的人都知道，只要下了雨，他就不能来上学，不然的话只能坐在轮椅上，但那样依旧痛苦，所以还不如不来呢。他很要面子的一个人。”

　　谁不要面子呢？
　　但她从没听说过轮椅的事，感觉更像是他们想象出来的。

　　女生没察觉到姜声然眼里的低沉，仍旧兴致勃勃地说着，不禁让姜声然想起以前在北城时的同学。
　　那些女孩子凑在一起议论什么人的时候，也总是这么两眼放光、神采奕奕，似乎永远对别人的事更感兴趣。

　　“权赫就比我们大一届，成绩还挺好的。他不打算出国，所以要参加高考。只可惜去年高考的时候下雨了，他就没有去，早知道还不如出国呢。不过出国的话，大概会没有人照顾他吧，异国他乡的，要是腿越来越严重了怎么办？你说他为什么不去治疗呢？”女生讷讷地说，“哦对了，他现在还在玉镇，只是我再没见过了。你去哪里找他纹的身？他家吗？”

　　“他有个店。”姜声然淡淡地说。

　　“哦……有个店。那他以后都打算做纹身了吗？”女生面色沉重，“多惨啊。为什么不复读一年？”

　　姜声然摇了摇头，相当于回答“不知道”。

　　但这样的冷淡仍旧没使女生察觉异样。
　　她还沉浸在她自己的情绪里，确切来说，是所臆想出来的别人的故事里，叹了口气，说：“但我听说过，他家住在玉镇挺偏的地方，家里只有他母亲，但是有精神病。”
　　“你知不知道他母亲的事？”

　　女生显然收不住了，姜声然却再也不想听下去，“精神病”三个字彻底磨去她最后的忍耐。
　　她也明白过来，自己为什么会感到这么不耐烦，也这么难受了——“等一下噢，我还挺好奇的……你是怎么知道这么多事的？”
　　她拖着下巴，看着女生。

　　“这所学校里的人几乎都知道这些事吧。”女生倒很坦然，“可能因为你是转学生，所以还不太清楚。哦对了，权赫还有个弟弟……”

　　正在这时，班里有片刻寂静。

　　两人说话说得太投入，不知什么时候，这节晚自习的下课铃打响了，她们都没听见。
　　反正教室里一直都有人说话，就一直处于闹哄哄的状态，上下课没多大区别。
　　反而是眼下这样突然安静了，让人觉得有什么异样。

　　姜声然和同桌都止住话，下意识向教室前方看去。

　　本想做个吃瓜群众，看看发生了什么事，谁知道视线里是一名男生向自己走来。

　　姜声然对那个人十分眼熟，但脑袋还没反应过来，那名男生就已经站到她桌子前了。

　　在教室里一众人的安静围观下，男生将手里东西放到她桌子上，是一杯奶茶。
　　他居高临下地冲她一笑，说：“送给你，姜声然，祝你新学期生活愉快。”随后转身就走。

　　整个过程不过短短的几秒钟时间，看起来如此自然。

　　姜声然还一脸懵逼，那名男生就不见了。
　　好像刚才什么也没发生过，只是她桌子上莫名其妙地多了一杯奶茶。

　　她同桌也是现在才反应过来，一脸状况外：“天啊，原来你认识权津啊？我刚才就想和你说，权赫的弟弟也在这座学校里读书，和我们同级，不过他们不是那种意义上的兄弟……”
　　看姜声然在出神，完全没在听，女生才讪讪住了口。

　　姜声然默默地看着那杯奶茶，想起来了。

　　那个人叫“权津”，他们之前在她过18岁生日时见过。
　　他跟权赫说话，但权赫让他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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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锵锵锵锵，反派登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