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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山林--圣诞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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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的雪没停的落,就在这时,苏遗邀请未衣出去走走。
“现在吗?”她脸上写满了疑惑。
“现在。”
她试图说服他外面这么冷,试图跟他争论,但苏遗坚持己见,他帮她穿上他的外套,雪花轻轻落在他们的身上,他想起了小时候玩扔雪球的游戏。
天空黑蒙蒙的,湖波已被夜色淹没,如果没有白雪的清辉,它还会变得更黑,未衣用双手接雪花,霰雪无垠兮,云霏霏而承宇,她的头发和睫毛被沁满白色,却还想着用舌尖舔雪。
暗夜无声,雪没过了他们的脚踝。
“到这儿来。”
苏遗冲她招手,他撬开了木屋后简陋小棚的门,未衣使力帮他推开,“你要找什么吗?”
“这个。”苏遗说着拿起一把斧头。
“要用这个干什么?”未衣丝毫不害怕,她现在一点都不怕他。
苏遗嘴角勾了勾,他心里有一个计划,但不想提前告诉她。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他们在雪中艰难前行,雪已经将近二十厘米厚了,浸湿了他们裤管,小屋渐渐淡出了他们的视线,苏遗心想自己要给她一个惊喜,虽然这不过也是临时起意。
“你知道现在时间是几月几号吗?”
“应该快过圣诞节了吧。”
“嗯,没错。你喜欢过圣诞吗?”
“当然喜欢啦。”未衣对他的问题有些意外,她抱着手臂思索道,“为什么会这样问?我还以为你这样古板的人从来不过圣诞节呢。”
“我是不过,但我想你肯定从小相信圣诞老人。”他笑了,“你自己砍过圣诞树吗?”
未衣用看疯子一样的眼神看他,好像只有疯狂的电锯杀人狂才会动手砍树一样,但很快她的迟疑不见了,“啊哈,我一直都想自己砍一棵圣诞树,我们家里过圣诞节时那树都是塑料的摆设,哈,假大空,我继母还不许我碰,招摇的很。”
她的眼睛闪闪发亮,苏遗喏了一声,指着身后的山林仿佛任她指点江山,“选一棵吧,想要哪棵都行。”
未衣兴奋得跳了起来,然后指着旁边一棵两米多高的冷杉雀跃拍手。
“再选一次。”苏遗默默盯着那棵厚实的跟墩子一样的大树,他很怀疑她是不是故意让他难堪。
未衣又选了一棵一米八左右的,跟他身形差不多,她看起来很高兴,丝毫不在意雪花落到她的袜子里冻到她的脚踝,她在他砍树的空当儿把手贴到他的脸颊上,可他脸颊已经冻得麻木,对她手掌残留的些许温柔毫无知觉。
“要不要我来帮帮你。”她歪歪脑袋。
苏遗心想你还是算了吧,但他不敢说出来惹她生气,于是把斧子很认真递给了她。
未衣搂着斧子笑起来,然后朝树砍了一斧头,然后很不意外地震肿了手,她这朵人间富贵花显然跟这样的粗活无缘。
她很有自知之明地把斧头还给苏遗。
苏遗让她后退,然后重重地朝树抡起斧头,未衣像个五岁孩子般睁大眼睛看着,苏遗暗暗咬牙,要是他砍不倒这棵树,那可真是太没用了。
“我小时候都不知道有圣诞节,但是同学们有很多喜欢在平安夜送苹果和礼物。”他一边挥着斧子一边喘着粗气道。
“那你收到过苹果吗?”
“有过,只要在学校里过庆祝的节日,我的书桌就会很热闹。”他回想起每年的高中圣诞节时自己的书洞都会被女生们送的苹果塞满,他那张桌子里可是一本书都没放,光是苹果就够摆个金字塔,更不提巧克力和各种情书礼物。
“哟,你这么受欢迎啊。”未衣酸溜溜地望着他,她蹦到他面前,看了他一眼,然后脸就忽然绯红一片。
在这样惨的境遇下,他居然还能帅的如此惨绝人寰。
苏遗想逗她,“我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那晚,你搂着我的脖子犯花痴。”
“胡说,我以为你是牛郎才那样的。”
“哦,那不还是犯花痴么。”
她闷闷踹了他一跤,两人吵吵闹闹,未衣忽然问,“那你是不是交过很多女朋友?这么多女孩都喜欢你。”
“没有。一次都没有。”苏遗微微皱眉,“我这个人适合一个人过活,而且我哪有钱和时间来跟女孩交往。”
他沙哑的嗓音刚落,忽而扑棱棱传来了猫头鹰的叫声,云层胀破,枝头的白雪簌簌崩离。
他们像雪花球中的两个装饰小人般站在原地,闪烁的雪花环绕着,最后拖着树缓缓而归,未衣拖前面,苏遗拖后面,他们在雪地上滑到了七八次,手太冷以至于几乎抓不住树干。
当他们抵达小木屋的时候,苏遗抱着树根往后退,他把它高举过台阶,未衣站在底部假装在帮忙,可他俩都知道她什么忙都帮不上。
树被抱到屋内,湿哒哒靠墙屹立,苏遗累瘫了,他踢掉脚上的鞋子去厨房水龙头接水喝,猛灌一大口后光着脚走出来,未衣正在用手摩挲着幼嫩的树叶,她用脸蹭了蹭叶子上的积雪,身上散发出凉而甘的松叶味,她的手擦伤了,鼻子和脸颊都冻得通红,却没有抱怨寒冷,她搂着树干欢天喜地。
苏遗静静凝视着她,感觉她像一个小精灵。
他走到浴室里清理一番,泡在热水中沐浴,最后换好衣服出来,未衣在擦拭地上的雪水,他让她去换掉湿衣服,然后自己接过了清理的任务,未衣不一会儿蹦跶着跳出来,对他甜甜一笑,“从没有人送我一棵树。”
苏遗把毛毯递给她,她坐在沙发上用毯子盖住腿,眼里闪满笑花。
她是真的喜欢这棵圣诞树,尽管它或许分文不值。
“你累不累?”她给他倒了杯热水。
苏遗看了眼手表,已经是夜半十二点了,他一手揉着太阳穴,淡淡说,“有一点。”
“谢谢你的树。”她又说。
苏遗感觉自己心跳猛地停住,他转眼幽深地望着她,望着她华而不实的小脸,就像在读一首无解的诗。
未衣大胆迎着他的注视,“你坐过地铁三号线吗?”
“当然。”苏遗答,三号线贯穿城市交通命脉,不乘坐它简直无法在城市走动,当乘着列车在地下飞驰时,仿佛地面上的一切喧嚣都不存在,他很享受那时片刻的安宁,尽管那极有可能是在干不法之事的路上。
“那你乘坐公交车吗?”
“有时候吧。”苏遗不知道她问这些乏味的问题做什么。
“那你平时会去酒吧吗?”
“会,但也不太多。”借酒消愁不是他的风格。
“那你去海边玩吗?”
“我有个朋友在海边有艘破船,他给船加满油,万一需要逃跑就能派上用场,我们这类人就是这样生活的,随时准备逃命。”
未衣点点头,“我经常回去海边的港口散步。或许我们之前曾经见过,就在三号线上,或同乘一辆公交车,或在海港擦肩而过。”
“这座城市有两千万人。”苏遗默声道。
“但也许我们见过呢。”
“不会有这个可能的。”
“不,肯定会有的。”
苏遗无奈地挠挠头,见她很固执,于是问,“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如果没有这场绑架,我们......”
“那我们也不会遇见。”
“你怎么知道?”未衣很生气,她坚信错过是有的,但关于遇见,是迟早的事。
而苏遗只是关上灯,让她快去睡觉,可她却在房间走来走去,绕的他头都晕了。
他只好坐起身来,叹口气,“我们之前遇不遇见,有什么区别吗?这种不存在的事有什么意义吗?”
“如果我们遇见了,你会过来跟我说话吗?如果那天晚上你没有任务,你会跟我说话吗?”
“那我一开始就不会出现在酒店里。”
“假设——我说假设你在那里。”
“不会。”他干脆道。
这个拒绝宛若一个耳光扇在未衣脸上,她呆呆地哦了一声,好像一只败了阵仗的小鸡仔。
她耷拉着脑袋摸着扶梯上楼,苏遗看着她的背影,心里好像被针扎一样难受,他不能让她这么难过。
他只得坦白,“这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想什么了?”未衣的声音很生冷。
“你问的这件事啊,其实跟你无关。”他耐着心性如实告诉她,“我第一次跟踪你时,你正从公寓走出来,那时我跟你同时乘坐一座电梯,出了公寓后你跟小区里一个遛五只狗的女人打招呼,你很喜欢那些小狗,跟它们依次握手,就像在检阅军队那样,你对它们笑,笑得很......我无法形容,之前我见过你的照片,但你比照片要美的多,虽然你的照片已经够热闹了,你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女孩。”
未衣不说话,她走到他身侧的沙发上躺下,苏遗替她掀开毯子,她钻进来和他背靠背取暖。
屋顶上雪粒淅沥,门闩被风咯咯碰响,他们两人锁在屋里,随着木柴的小小火焰颤抖,燃烧的辛涩气味弥散整个棕色房间,呛得心肺一时浓烈。
他能听到她心脏的跳动声,一时血液涌上耳朵,体内的小兽在叫嚣,浑身都在发烫,未衣把手伸出来,苏遗一把抓住,十指相扣,继而与她相拥。
她在他怀中躺着时仿佛在蓝色大洋里有了个瑰丽的家,紧紧抓着他的贴身毛衣,仿佛地球被抓在月亮闪烁的爪子间,他贪婪地将世界抱在怀里,激动得无法呼吸,他们彼此都不再惊疑,世间的一切都不重要了,重要的只有他们两个。
月钩下,一根绷得紧紧的无形线挂着亮的出奇的星。
这一夜苏遗睡得很安心,梦里不再是打打杀杀,他醒来时未衣已经离开了,他怀里和心里都空落落的,难免若有所失,他提醒自己并没有失去什么,他本来就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失去。
起身生火,苏遗发现未衣穿着他的靴子坐在走廊的台阶上,不禁回屋烧开水递了一杯给她暖手。
“哦,你的鞋子。”她看到他光着脚吓了一跳,但在脱鞋前苏遗阻止了她,“我不介意,你穿着吧。”
他喜欢她穿他衣服的样子,喜欢她躺在他身侧的样子,这样他们至少还有联系。
他回想起昨晚,她其实只不过是在他怀里躺了几个小时而已,不过是刹那间感受到了彼此的呼吸而已,仅此而已。
苏遗不知道自己在屋内独身坐了多久,久到开始生闷气,他居然生她的气。
有什么东西在发生质变,悄无声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