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别曲》凉夜埙

1、第一章

　　三更时分，宁朔突然醒了。
　　黑暗中并没有什么可捉摸，那原本伸出要抚摸梦中面容的右手悬在空中久久，末了终于无力地垂下覆在了自己的眼上。果然是……梦中才能相见么……
　　“笙……”

　　起身，穿衣，穿过影影绰绰的帷帐来到一束月光的窗旁。淡淡的清辉洒在黑木的棂框上好似深秋里薄薄的寒霜，宁朔看到院内花丛旁立了个小小的黑影，微皱了皱眉，他快步走了出去。
　　月并不圆，但够清朗，斜斜地挂在西边天空。藉着乳白色的月光可看出这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女孩，怀里抱了个包袱，眼睛暗如全身的黑色衣裙，身体似冻僵了，看到宁朔出现也没什么表情，面若冰霜。宁朔心里突然一阵难过，他轻轻走过去脱下外衣包住她：“你是笙的妹妹？”
　　怀里的人儿头点了点。
　　“名字——”
　　“箫。”
　　明明还是童稚的声音，却生涩的沉重。宁朔转过身，箫的手拉着他的衣袖，亦步亦趋。就这样走进了宁朔的小木屋。宁朔去烧水，倒了杯热茶给她，说：“你睡一会儿吧。”箫捧着茶杯贪婪地吸着袅袅的热气，却固执地摇摇头，指了指面前的包袱。宁朔打开一看是个檀木的方盒，盒盖很重，盒里厚厚一层灰白粉末上斜放着一只黄褐色的笙，以一种孤寂的姿态面对着宁朔，几欲吸下他的泪来。
　　箫的声音有些迟疑，却一如刚才的波澜不惊：“姐姐的东西。”
　　宁朔点点头：“箫，你睡吧。明天我们再细说。”箫顺从地去里面房间了。宁朔捧起盒子冲了出去。

　　这片山谷中的竹林并不是多么青翠茂盛，有一些黄杆枯叶，没有幽深的清怆，中有一块空地，却是座石头堆积的坟墓。旁边几根竹子似为利器所削，长短有致。风过有声，隐隐为乐。宁朔迎风而立，月白长衫猎猎作响，初晨的露珠沾湿了他的发梢眉宇，一滴滴的，顺着线条坚毅的脸庞滑落下来。他定定地看着那座石坟，，跪下身，开始刨土，动作缓慢却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不多久一个大坑出现，宁朔把盒子小心翼翼的放下去，盖好土。然后他就呆呆地坐在那里盯着坟头一动不动。

　　一声低沉的箫声响起，忧伤空漠，久久回荡。宁朔没回头：“箫，你怎么来了？”没有回答。箫径直走向那几根微颤的竹子：“它们起了应合，是姐姐做的。”宁朔望向她，却看到她眼中莹然的泪光，两人都静默无语。这坟里，埋的是他们共同最重要的人。那个轻颦浅笑冰雪聪明的女子，幻乐山庄十三乐伎之一的得意杀手，箫的姐姐，宁朔的爱人。如果她知道她的妹妹和她的爱人会为她的死如此难过，那么当初她走的时候是不是会更不舍一些呢？
　　良久，宁朔疲倦地说，回去吧。

作者有话说

　　挖了个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