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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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是再晚几天，肯定会留下后遗症了，怎么拖到现在才来？”
校医看着唐霖的检查报告单嘀咕，朝旁边的机器努了努嘴：“躺上去。”
唐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主动躺进医疗舱，将仪器的连接线贴在自己的太阳穴处，校医检查过他贴的那两根线后，又在他的后脑勺、额头和头顶处接上线，然后按下按钮，弹出的安全护杠卡死了头部的动作，让人连轻微的转首都做不到。
“大概会有些难受哦，”校医提醒道，“忍受不了就喊一声，可以分阶段治疗。”
“我明白的。”唐霖深吸了一口气，看着医疗舱的保护罩缓缓落下。
下一刻，刺痛感在脑袋中蔓延开来。那不是极度难以忍受的痛苦，不至于叫人哭天喊地，但同样也好受不到哪里去。就像让一个已经三天不眠不休的人再去集中数十小时精力阅读密密麻麻的百万字文献一样，电流强行刺激着他疲倦而混乱的大脑重启进行梳理。
非常难受，唐霖觉得，但他没有喊出声，他知道这种难受是必须的，这是最快治疗受伤精神力的办法，而且不会麻烦别人。就像长跑时忍过一个撞墙期就会迎来舒适，他忍过这几分钟也会得到恢复。
等校医打开医疗舱时，唐霖浑身都是汗，却有些不甘心：“谭医生，我的精神力好像还没完全恢复，再治一会儿吧。”
校医瞪了他一眼：“按疗程来，急什么急！现在知道急了，当初怎么受的伤，你们连接者最重要的就是自己的精神力，你倒好，拖了两个月才来治疗。”
她一边输入治疗报告，一边问：“和你搭档的操控者呢，不帮你治疗精神力的吗？”
“他帮了，这两个月里都是他在帮忙。”唐霖小声解释，“就是效果不大，而且对他的精神损耗太大了。”
校医又瞥了他一眼：“那也不提醒你及早就医吗？”
唐霖没回答。
校医幽幽道：“说起来，还没问你受伤原因。”
“暑假自由作战的时候不小心。”唐霖含糊盖过，之前一直没有来就诊的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担心被问及病因，校医院对每个学生的就诊报告都要求严格记录。但他事先调查过，只有今天轮班的这个女性医生相对宽松许多。
但她还是继续问：“怎么不小心的？你和你的搭档不是年级排名第二的组合吗，连你们都会受伤，三年级的自由作战就已经这么难了？”
唐霖叹气，双掌合十，软声撒娇：“没有，不难，真的是疏忽大意。姐姐别问啦，我下午还有课呢，求求帮我再开点放松精神的药呗，拜托啦拜托啦～改天请你吃饭！”
唐霖长相艳丽，脸小而白皙，双唇水润，眉目出挑，一双琥珀金色的眼瞳笑起来勾魂摄魄地动人，这副模样在男生中极具攻击性，但对女性来说却是悦目，特别是他向来嘴甜，说话时眼尾和语调不自主上翘，此时放低身段软声求人，实在很难忍心拒绝。
“少套近乎。”校医翻了个白眼，却也没再往下问，手指在全息屏上飞速敲打，提交了问诊报告，与此同时，一张纸质报告单也被打印了出来，右上方的配药格中弹出药物。
“按时服用，下周再来。”校医挥手，“退。”
“得令！”唐霖愉快溜了。
出了门，唐霖长舒口气，今天轮值的年轻校医果然很好说话，不会刨根问底，态度也十分亲和。早知如此，他该一早就来，也不用让郑景山耗费精神力帮他疏解了。
他搭档的精神力数值不算高，自己的受伤连带他也状态奇差，开学测试时他们这组只有六十五名——原先都能进前五的。
但没关系，唐霖信心满满地想，两个月后的校级对抗赛中他们肯定能恢复到最佳状态，到时候再去冲击那个霸占第一的万年TOP，把他狠狠拉下马。
唐霖正美滋滋地想着，步伐也不由有些飘忽，结果一转弯就迎面撞上来人。
毕竟是自己走路出神，他下意识说了声抱歉，刚抬头就呆住了。
面前的人五官出众，轮廓分明，俊朗夺目，是扔进人群里第一打眼的存在，眉目锋利得像一把具集寒芒的刀，浑身都带着拒人千里之外的气场，唯有皮肤还有些点少年人的细腻，显出年纪尚轻。他身材挺拔高挑，被撞后也毫不摇晃，只垂下灰绿色的眼睛，面无表情地俯视唐霖。
那人放下挡在身前的手，拍了拍并不存在的灰尘，神情一如既往的冷淡：“你怎么在这里？”
唐霖暗骂真是冤家路窄，他刚还在幻想两个月后暴打对方，对方就出现了。
此人正是霸占年级第一长达三年，他和郑景山的死对头，陆其深。
唐霖反问：“那你怎么在这里？”
他怕被人看见传出胡乱猜测，加上心虚，所以刻意绕开正门，走的是小路和楼梯，没想到却在这儿碰上了最大敌人。
陆其深没说话，目光却落在他抱着的药盒上。
唐霖自觉在此逗留不是什么好事，立即把药塞进口袋，低咳一声，溜了溜了：“总之谁也别多问，祝你早日康复，拜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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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其深听着唐霖匆匆离去的脚步声，微微蹙起了眉头。他循阶向上，在一扇门前进行了虹膜认证。
“请进。”校医按了通行键，便低头在自己的背包里翻找起来，“你来了啊，这次我带了鸠蓝星那边研制的新药，你看看效果好不好。”
陆其深却问：“刚才有人来了？”
“啊？哦，对，唐霖，我记得他是上学期末拿第二的连接者，他们组合挺厉害的，这学期你可要当心了哦。”
“问诊报告呢？我看看。”
校医无语：“拜托，这是病人隐私……喂！”
陆其深已经翻出了刚才打印留存的纸质报告，他扫了两眼：“受伤原因呢？”
“没想到啊陆其深，你小子也走偷奸耍滑的路子了啊！还偷看你死对头的伤病状态……”校医刚想调侃两句，接收到他冰冷的视线，才挣扎道，“……他没说。”
视线变得更冰冷了。
校医鼓起勇气：“讲道理，就是因为有我这样好说话的医生才少了许多讳疾忌医的学生。学校禁止学生谈恋爱，有的同学私底下搞坏屁股都不敢去治，上头临时起兴去查报告，询问当事人解释都是‘不小心坐到驾驶杆上了’，你听听你听听……”
陆其深冷笑：“你应该去当黑医，校医屈才了。”
他摩挲了会儿报告，又将它塞回了原处。“既然他来治精神力，为什么不用最新型的利嘉特Ⅲ号医疗舱，那是专门治疗连接者的。”
“大少爷，您真是不知民间疾苦。”校医又想翻白眼，但她忍住了，“贵星球进购了十三台，贵校拥有两台，一台给五年级连接者专用，一台给带外出实战的老师专用，其他的全都要往后排。何况你对我这台法夫尔综合型有什么意见，三年前它还是最新款的小可爱……”
陆其深直接不理她，拿着药转身离开了校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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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唐霖跑回人头攒动的大道上，因为快速奔跑而剧烈波动的心跳也平复下去后，才有些后知后觉的奇疑，陆其深怎么会去校医院？
他生病了？受伤了？还是有其他不可告人的秘密？
他走的也是很少有人经过的通道，选的也是最年轻、资历最浅、最好说话的校医当值的日期，心里有鬼的唐霖忍不住多想，边想边走，就不小心走错了路。
“唐霖！你怎么在这儿？”
呼唤声从背后传来，唐霖还没来得及转身，一只手就拍在他的肩膀上。
唐霖笑着打招呼：“乔梵，正好我想去找你，吃午饭了吗？”
乔梵是他的室友，有一头浅棕色的小卷发，个子不高，长相俏皮，但却很精明，时常奔走在吃瓜前线，也是一名连接者，校医院今日值班医生很好商量的消息就是他告诉的，唐霖本来想请他吃饭。
乔梵明白他意思，摆摆手说：“不用，我吃过了，倒是你，一切还顺利吗，有没有好好进医疗舱？”
“肯定嘛，下周再复诊就行了。”
“哦，那就好，刚看见你在这儿我还以为……”乔梵皱了皱鼻子，“还以为你精神力受创，郑景山想和你拆伙了。”
唐霖不当心走近的这个地方是学校的行政楼，部门职能虽然很多，但最近时间里从一楼办公室排到户外的就只有一个窗口——机甲组合关系变更处。
学生们私底下又戏称叫离婚登记处。
大宇宙时代，星际间探索与战斗的媒介是机甲。
机甲的使用者当为两人，其中一人被称为操控者，负责机甲的驾驶与战斗；另一人为连接者，负责精神连接与信息沟通。
操控者与连接者之间，就像古早时代的狙击手与观察手一般，是密不可分的一个整体，又因机甲操纵的难度更加巨大，使用者之间需要绝对的信任与默契，所以机甲组合一般从学生时代开始就会共同培养，非特殊情况下往往固定不变。
唐霖所在的这个厄洛斯星际大学，是位于小浣熊星的著名军校，致力于培养前线战斗人员、后勤保障人员和指挥管理人员。
一年级入学的第三个月，机甲操控学院的操控者、神经连接学院的连接者就会在一场大型双选会上选择自己未来的搭档，从此开始培养默契。
当然，单纯两个多月的相处并不足以让所有人都能找到满意的搭档，后面还有学院分配、转专业等出路。同时也很正常的是，这样的分配与之前的双选并不会让所有人一直满意，想要更换搭档其实十分常见。
但话是这么说，大多数人还是一对组合跟到底，突如而来的变更难免叫人好奇——你们怎么了？发生什么了？是相处不和谐还是能力值不匹配？——似乎和离婚也没什么区别。
唯一的区别就是一个是婚姻关系，一个是组合关系。
——但事实上，机甲组合最终结为伴侣的可能性高达48%，这还是综合了所有男女、男男、女女组合的数据，足见其转化率之高。
所以走进机甲组合关系变更处的学生，还是引人注目的。
对于乔梵的误会，唐霖忍不住笑出声：“怎么可能，我和郑景山可是Top2。”要是不算陆其深那个驾驶单人机甲的大魔王，他们在机甲组合里是第一名的有力竞争者。
一般组合散伙最大的原因就是能力值不匹配，导致无法协调，默契度不够。谁都想往上飞，不希望今后出战一直被人拖后腿。要是他们年级组合第一都拆伙了，那还能跟谁搭配去？
“那就好。”乔梵稍微放下心来，看着前方长长的队伍咋舌，“昨天刚开放登记，这几天刚好是人最多的时候。”
一年级的新生入学已经有两个月了，按照惯例，第三个月就会举行操控者与连接者的配对双选会。这个双选会是面向全校的，也就是说，原则上高年级的操控者或连接者可以选择与低年级的新生组合，虽然会带来很大的限制和麻烦，但这也是扩大可选范围的一个办法。
每年也只有在这个时候可以提出更换组合的申请，然后趁着双选会另择搭档才不会太过耽搁机甲实战课的练习。所以等待了一年后，前来登记的总人数并不算少，何况现在是最空闲的午休时间。
“说起来……陆其深必须在下个月的双选会上确定连接者搭档了吧？不然他根本毕不了业。”
唐霖微微一怔，过了半晌，才很轻地“嗯”了声。
机甲刚开始盛行的时候，驾驶单人机甲的战士也不在少数，但后期通过实战和演练发现，双人机甲的存活率与任务完成率要远高于单人。多年前各个星系的军校就只教导双人机甲、培养组合人才了。
厄洛斯星际大学自然也不例外，例外的是陆其深。他在一年级的双选会上没有匹配搭档，后来更是直接拒绝了学院分配，一个人驾驶单人机甲直到现在。
这其实是严重违反教学规定的，但无奈，陆其深的各项能力数值都是极度优秀的顶尖水平，哪怕单人操控都可以稳居年级第一。而且他的背景有点特殊，据说有人与教务处打过招呼，说既然学院里没有能与陆其深能力契合的连接者，那干脆就暂时不要组合，免得拖累了他，等什么时候出现能力值出众的连接者再说。
结果这一耽搁就是三年。陆其深现在都四年级了，还是独自一人。前三个年级外出实战的机会不多，但从四年级开始，很多时候都要进到野外，然而合众联盟军事议会明令限制了单人机甲的活动范围，这不是学校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能够放过的事。
所以陆其深要想顺利毕业，就得赶紧找到他的连接者搭档。否则他这个年纪第一很可能会迎来留级延毕、乃至被迫退学的后果。
虽说在唐霖看来，以陆其深的脾气，他根本不会为了毕业妥协，若是找不到符合他心意的连接者，这位年级第一也许会成为钉子户，或者干脆退学。
——不要问这种感觉从哪来，俗话说，最了解你的人，永远是你的敌人。
然而这样的想法其实很荒谬。战斗机甲必须由双人驾驶的立法早在二十多年前就颁布，十余年前也完成了旧机型的全部淘汰更新。
陆其深要是执着于一个人开机甲，完全可以选择侦查勘测学院——由于任务与机型不同，大部分斥候型允许单人操控；要是冲着战斗机甲而来，他早该在入学之前就找到心仪且合适的连接者——至少许多能力出众的人、或是富家子弟都提前选好了搭档；而就算退一万步，他既没有提前做好准备，又觉得学校里的连接者配不上自己，也该在难得的空闲时间里积极寻找，而不是白白浪费三年时光。
虽说三年对于如今人类的寿命来说不算什么，但陆其深对于搭档选择的不主动、不积极，乃至抗拒，实在让人难以理解。
唐霖也无法理解。
但耻于出口的是……他会因此而暗喜、庆幸。陆其深孤身一人的登顶并不让他觉得如芒在背，他只觉得那是闪闪发光的——他需要超越的存在。
若是有一天，登顶的是陆其深和他的搭档组合，唐霖觉得自己一定会很难过。
也许是难过在……自己可能永远没有机会超越他了。
作者有话说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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