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秋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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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涣正好从胡家医馆回来，付了诊金请医师按时去华家治病抓药，若有方便还望医师与胡敢敢串通一下口供，以免华岱生气。
半路上雨师妾打趣，说双成拜托这事实在拜托对人了，周涣摸了摸钱袋，还有点积蓄，感慨道送佛送到西嘛，反正此事成了指不定能成全两桩良缘，何乐而不为。
回来后，听管家说无名山来了个师傅，正和少爷在会客厅谈话。远远见厅上有道熟悉的紫色人影，周涣三步并两步跨进前厅，道：“有了师伯加持，师兄婚礼有福气啊。”
那紫色身影回头，是张永远带着笑意的温柔的脸，道：“残影的人生大事，涣儿这话说的好似师伯足不出户般。跟你七师兄厮混久了，嘴倒是越来越讨巧，若是你师父在这，听了指不定又要说什么。”
周涣笑着露出一口大白牙。还在山上时燕袖雪对徒弟们便颇为疼惜，那时候他年龄小，不懂得孟惊寒严苛背后的意义，还曾许过让燕袖雪和孟惊寒换一换的愿，凶巴巴要死的师父给师兄，温柔的师伯给自己，哪怕只能换一晚也好，他一点儿都不贪心，但幸好只是童言无忌。
师祖剑农晚年愈发为老不尊，在老顽童的道路上越走越远，故而剑农虽是无名山掌门，真正的掌教却是燕大师伯，平日山中事务皆由他负责，这次却能为徒弟的喜事下山，属实不易。
“诶？七师弟呢，怎么没来？我以为七师弟也会跟着来，余杭离这不远，若是他来了我们还能喝点儿小酒什么的。”余残影惋惜道。
“来之前也曾去余杭。”燕袖雪答，“湦儿日子甚好，只是太忙，无暇参加你的喜宴。唔，为了表歉意他托为师送礼。”拂尘一挥，从乾坤袖里取出一盆累丝玉石石榴盆景。碧玺为叶珊瑚为枝，花瓣由鸽血般的红宝石雕琢而成，在阳光下绚烂又刺目，每一粒宝石都发着晶莹剔透的光，铺张又浪费。
云湦跟燕袖雪说，其实他很早就准备好了这石榴盆景礼品，无奈四师兄在山中不曾谈过姑娘，他一直没机会送出去，如今距离他下山都过去几年了，四师兄总算觅到良缘，收到消息的那一刻他立马去仓库把积灰的宝贝疙瘩搬出来，洗刷了洗刷，打蜡了打蜡，望他二人日后伉俪情深，如这石榴花花开红火，如这石榴籽多子多福，不枉他一片心意。
“这礼品太贵重，老七还是那么铺张。”余残影无奈道。他虽不懂金石，但这些石头水头都极好，云家虽富，却也不是这么个富法。心意领下，礼物却是万不敢收。
燕袖雪道：“你若拒绝，恐怕会伤他的心，他可是叮嘱为师务必送到你手中。湦儿如今帮家族经商，自己赚了些零钱，花自己的钱，于他来说是件好事。”
“他终于开始着手经商了？”余残影按着额头乐道，“师父您不如转告他，说老七终于肯收心思持家就是对我最好的礼物了。以前不是没见过云老爷上山斥责他玩物丧志，为此逼迫他硬读了不少商书，每个月去库房领蜡烛，他的蜡烛比寻常弟子多一倍不止，他若能早点觉悟，也不至于撞这么多南墙。”
燕袖雪不置可否，瞥过周涣，恍然道：“对了，湦儿也有话带给你。”
直觉告诉他云湦绝对不会有什么好话，果然，话是这么说的：哦对了，我给周涣也准备得有，小师弟有需要的话我随时搬出来，百合的石榴的海棠的梅花的应有尽有，我这个当师兄的什么没有就是有钱，希望小师弟不要让宝贝蒙尘。
“……云湦果真吃饱了没事干，他还是先打理好和芈姒嫂的事吧！”周涣怒道。
余残影道：“对了师父，师祖和师叔呢？我还以为师祖会跟着来，以往这种热闹他老人家向来不会错过，小师弟在我们这，师叔按理说也该来看看。”
燕袖雪露出点尴尬的神色：“你们师祖云游去了，惊寒闭关修炼，二人均不得空。”
自打剑农把无名山的担子扔给他后日子过得一天比一天舒坦，和隔壁星墟派老掌门茶叙之下组建了一个云游团队，成员都是各大门派上了年纪的老道，以寻访山河、打奸除恶为目的，日前正在某处游山玩水。孟惊寒则是一如既往闭关修炼，不知究竟在忙何事。
墙角钻出个脑袋偷听讲话，周涣注意到还有个便宜徒弟没介绍，正好燕袖雪在，便拉出来遛一遛。宋宋冲他们露齿一笑，仰头打招呼：“师伯公好！”
燕袖雪看着她扳手指算辈分的模样，笑着应声：“好，好。想来涣儿下山快一年了，能为人师是好事，回去定要告诉惊寒。”徒弟成婚，师侄收徒，看着当年幼小的孩子纷纷长大踏上各自的路，他们这些老人家委身幕后，真是时光荏苒啊。
“咦，大师公的意思是马上要走吗？”
“是啊，特意赶来，山中大小事务还等着处理呢。”燕袖雪温柔回答，“若是得闲涣儿记得回来看看。”
“好。”
燕袖雪身为无名山掌教，平日席不暇暖，平时孟惊寒与诸多入室弟子帮衬工作，如今孟惊寒闭关修炼，更为繁忙，故而待了片刻便要离去。余残影知道师父繁忙，未多加挽留，将殷砂带来拜见他老人家，燕袖雪送她一件玉刚卯。
“是灵力凝成的道具，佩之可以在日下自由走动。”他对这个徒媳妇满意得很。
无名山作为中立之派，不似名门正派那般对妖魔鬼族深恶痛绝认为定无好物，亦不似邪魔外道以祸乱天下为乐。定则归隐，乱则出世。不以出身判善恶，众生皆平等视之。
殷砂屈膝感激。余残影依依不舍地送别师父，聊了许久，归来后把盆景抱下去，暗叹七师弟此礼实在贵重。处理完这些，余残影端出准备好的东西去后院。
七月流火已过，转眼八月添衣，随着无肠公子被端上餐盘，周涣去医馆委托华家的事，回来的路上撞见路边小贩叫卖柿子，秋柿旁放枝馥郁丹桂，煞是喜人，一并买下来。
秋味渐浓，日渐寒冷，雨师妾坐在室内饮茶，装满热茶的秘色钧瓷，釉面如冰似玉，无水似水，眉眼在氤氲热气后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见买回柿子，食指大动，放下热茶讨了两个来。
“燕师伯方才来了，认识了宋宋，等师伯回去，师父他老人家就晋升师祖了。”二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小刀在食指转了一圈落手，雨师妾从小练兵武，那日他替她涂药膏察觉到指节有薄薄的茧，愈发能感受到她登上如今位置付出多少艰辛。雨师妾嗯了一声，道：“挺好的，当日叫你收徒，你还……”
“原来你还记得是如何诓我收徒的，想必没忘记如何诓我收养大黄的吧？”见她挑起话题，周涣随口打趣。
“香吗？”她不置可否，开口问。
“什么？”周涣发懵。
视线落在丹桂上，她像当初问雪柰花那样问他那样：“香吗？”
周涣道：“……香啊，很香啊。”旋即反应过来又被摆了一道，不论是大黄还是宋宋亦或者最初被委托的她，他哪个不是刚开始抵触，但随着相处日渐把对方当做最重要的同伴。周涣讪讪一笑，看着她削果肉。
雨师妾三两下把皮剜掉，果肉整齐摆在秘色钧瓷中推了过去，用灵力净了净手。那果肉红艳，令人食指大动，周涣挑了一块，过了会儿，默默吐掉。
雨师妾面无表情道：“我知自己不擅庖馔，但也不必如此。”
周涣挑一块给她品鉴，她沉默半晌，望着他：“柿子涩，是你的问题。”
“……我错了。”
他坦然接受批评，那小贩明明说已经用米糠腌过，居然被骗了，这可是人生第一遭。啧，这柿子是吃不了了，他起身拿去丢掉。
“涣师弟。”余残影找他，“师弟怎么了，师兄有事找你商议，坐，坐。”
他笑得红光满面，把周涣按在座上。周涣催促开门见山，余残影说道别急，紧接着把东西拿出来。
周涣只是瞥了眼，不可控制地紧张起来。
衣裳，红色。
雨师妾并不需要穿嫁衣，这是给谁的？
旋即想到前期和雨师妾两看相厌阶段吃过不少亏，包括但不限于假扮新娘，如今看到这件红衣，那段不怎么能见人的回忆浮出水面，不免紧张问道：“这是什么？”
“新服啊。”余残影转过面，喜道：“小师弟不瞒你说，师兄就是来找你商量此事的，这衣服给你的。”
周涣心里咯噔一下。余残影察言观色，道：“原来你不愿意？”旋即心想确实是自己考虑不周，再者说想的那个主意确实不太好，道：“也对，是师兄擅作主张，既然你不愿意那还是算了。”说罢竟起身回去了。
周涣一脸莫名地看着他，宋宋正在隔壁一边转笔一边背书，那些佶屈聱牙的古诗让她恨不得就地了结自己，见四师伯端着衣裳走进去，耳目一新登时溜了过去。余残影被她拦住，她抖了抖牵开衣裳，不禁哇了声。
那衣裳样式华丽，是大晁新郎服的裁制，绛红有如枫染。
“这是怎么回事？”
余残影解释道：“我和殷砂商量了许久，虽说只是暂请阴天子坐于轿中，仍觉得冒犯，所以把衣服端来，希望师弟帮忙乔装一二。”这个乔装不言而喻是让他假扮新郎，不让张茜茜认为轿中人士不是殷砂。紧接着余残影叹气道：“不过师弟似乎不愿意帮这个忙，也罢。”
宋宋收起感慨的目光兴奋道：“别呀，师父不要徒弟要，四师伯，是不是只要扮新郎就对了？好玩好玩，这个我最在行了！”
余残影大喜过望，她欢欢喜喜抱着衣服跑来，一把抓住雨师妾的手兴奋道：“雨师姐姐雨师姐姐，由我当新郎守轿子啦，我射箭已经顶厉害了，我保护你。”
雨师妾道：“厉害。”
宋宋仰首骄傲一笑，要拉着她看自己试尺寸，回头道：“师父我把雨师姐姐借走啦！”
“喂……”他微微张了张口，但宋宋已经跑没影了，最后理了理袖子把柿子端回去，余残影道：“涩吗？才刚入秋，可能不太甜。”
涩，涩得很。
“四师兄想说什么直说。”周涣幽怨道。
“可惜咯，墙角被身边人挖走了。”余残影安慰道。
周涣装若无事，余残影怜悯道：“师弟啊，没资格吃的醋最酸。”
“什么醋？”
残影意味深长地拍了拍肩，把首饰留下就走了。周涣抬指摩挲金饰，在秋阳中晶亮，自顾自道：“我没吃醋啊。”
作者有话说第19章 秋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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