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远地长一时光》灵山妖石

4、第 4 章

　　早上六点，时光就拖着行李箱，拎着装了六只仓鼠的笼子，坐上了公交车。
　　姬雨昨天通知他七点到学校报道，先去宿舍安顿好，办完手续即日上班。
　　时光一路开心的哼着小调，丝毫不在意早班车上那些早起买菜的大爷大妈们投来的异样眼光。
　　“小伙子，多大了？”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盯着时光半天了，终于忍不住坐到了他的身边。
　　时光正在看着左侧的窗外，愣了一下，转过头，微微笑道：“33了。”
　　“哟，你看着可不像，最多25。”一个戴着硕大金耳环的大妈坐到了时光身后的座位上，趴过来插话。
　　时光羞涩的笑了笑，低头看了一眼笼子里的仓鼠还在啃着栅栏。
　　“做什么工作的啊？”白头发老太太又问。
　　“读研刚毕业，还在——”时光话还没说完，就听金耳环阿姨激动的叫了起来。
　　“我说的吧，这么斯文的小伙子，一看就是念书的，”金耳环阿姨说，“今天早饭你请客啊，不准耍赖！”
　　白头发老太太没有搭理她，继续问道：“有对象了吗？”
　　时光又是咧嘴一笑：“阿姨，我坐过牢，配不上您家女儿。”

　　公交车突然停了下来，两个老阿姨愣了一下，纷纷起身，互相拉扯着：“走走走，到站了，赶紧下车。”
　　时光无奈的笑着，低下头挨个把啃着栅栏的仓鼠戳了回去，又转头看向了窗外。
　　突然，他的眼前掠过一个熟悉的身影，在马路对面的沿河步道上跑过。
　　时光把腿上的仓鼠笼子扔在了身边的座椅上，打开窗户趴在上面，伸出头往后看去。
　　那个背影……那个跑步时习惯把胳膊肘往上扬的动作……他回来了？
　　时光的心跳开始加速，他突然站起身，拎着笼子想要下车：“司——”
　　仅仅两秒钟的念头闪过，时光重重的吐出一口气，把笼子又放在了身边，坐了下来。
　　“后面那个小伙子，窗户关上！”司机在前面大声吼，“空调白开啦？！”
　　时光猛的回过神，关上车窗前还往后看了一眼，身影早已经消失了。
　　“对不起。”时光伸长脖子朝着司机的方向喊了一声。

　　一直到了学校门口，时光的心绪还没有完全平静下来。
　　他做了几个深呼吸，拖着箱子到了前台。
　　“小雨老师？”前台没人，时光伸着脖子往走廊里看了一眼。
　　大概是这声音太有辨识度了，姬雨的心跳的飞快，跟着一路小跑的节奏：“哎，来了来了。”
　　姬雨拉了张椅子放在前台的桌边，让时光先坐下，自己坐在了晴雯的位子上。
　　“时老师，昨天电话里没有来得及说细节，”姬雨绞尽脑汁，实在不知道怎么完成夏天长交待的任务，只能面带尴尬的笑容，“是这样，我们这里呢，按理说是不提供宿舍的——”
　　“啊？”时光愣了一下。
　　“不不不，你听我说完，”姬雨生怕时光一个不开心就要打道回府，“但是我昨天问了老板，他自己租了个两室的房子做宿舍，正好多一间，可以给你当宿舍住，不收钱。”
　　“老板？”时光心里有些犹豫，他知道自己的习性，不太愿意跟男人同住，“方便吗？”
　　“方便的，我们老板人很好的，就是脾气大了点，”姬雨小心翼翼的劝着，“他也是爱才，想要留住你，时老师，现在想找条件这么好的工作，可也是不容易。”
　　时光眉心微微皱着，姬雨说的对，他找了两个月的工作，琴行艺校去了不下二十家，不稳定待遇差不说，一查到他的过去，纷纷把他拒之门外。
　　“行吧。”时光点点头。
　　“干我们这行的你也知道，”姬雨开始逐步递进，“学生都要稳定的老师，所以我们老板也有个要求，宿舍免费给你住，水电气网费都不用你负担，他就是想你能签一个五年内不主动解约的合同，你看……”
　　“好！”时光答应的特别爽快。
　　五年？只要给他发工资，他情愿在这待一辈子，最好永远别让他再出去找工作了。
　　“那你看，你是先去宿舍看看，还是先把合同签了？”姬雨试探的问道。
　　“签了吧。”时光一笑，姬雨的心就开始乱颤了。
　　他也不傻，老板住的地方，还能差么。而且肯跟员工住一起的老板，人也坏不到哪里去。
　　“哎，好嘞，你等我一下！”姬雨激动的跳了起来，从身后的柜子里拿了一份准备好的合同。

　　手续办好，姬雨带着时光打车去了夏天长微信里发的地址。
　　出租车在小区外停下，这种老式旧小区改造工程，连大门都没有一扇。
　　围墙围了一周，空出了一个门。
　　时光下了车，箱子拖在手里，连指节都在微微颤抖。
　　他感觉脚下像是生了根，迈不动步子，眼睛死死的盯着不远处的一栋破旧的红砖老楼。
　　宿舍……怎么会在这里？

　　“时老师？”姬雨侧着头，见时光正在发愣，轻轻的戳了一下他的胳膊。
　　时光回神，笑了笑，用力抬起了腿，跟着姬雨往里走去。
　　姬雨的脚步很慢，为了避免尴尬，不时的回头跟时光说几句话，大多围绕着学校里其他老师的性格特点的话题。
　　时光却走的更慢，姬雨说的话，他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越走近那栋楼，他的心跳的就越快。
　　偏偏走到那栋楼下，姬雨停了下来：“时老师，我帮你拎箱子吧！”
　　时光的腿开始发软，呼吸有些急促，脸色变得难看了不少。他拦住了姬雨伸过来的手，疑惑的问：“小雨老师，老板…住这里？”
　　姬雨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她也对夏天长会住这么破旧的地方感到意外，刘姐不是说，他是海归，正儿八经的高富帅么？！
　　“老板姓什么？”时光突然激动的抓住了姬雨的胳膊。
　　姬雨吓了一跳，她看见时光脸色惨白，豆大的汗珠从鬓角和额间滑落。
　　“姓…姓张。”姬雨胆战心惊的说着，从小到大，一说谎她就哆嗦。
　　时光深呼吸了一下，用力的捏了捏行李箱的拉杆，勉强挤出笑容，把仓鼠笼子递给姬雨：“小雨老师，麻烦你帮我拎着这个，箱子重，你一个女……哎！”
　　姬雨见时光神色不太对，又一听说箱子重，哪还敢让他拎，提着箱子就上了楼。
　　别的本事没有，力气大这点优势，让她从小就占了不少便宜。
　　之前学校里只有林放一个男老师，换桶装水的活都是她的。

　　三楼东头的那一间，时光傻愣愣的站在铁门外，看着姬雨开门，笑容都已经没有力气维持了。
　　门一开，“喵……”
　　时光应声倒地，仓鼠笼子砸在了地上。
　　“时老师！”姬雨大惊失色，箱子一扔就扑了过来。
　　什么都没变，包括墙上那道浅浅的红色水笔印……
　　命运把过去又带回到他的眼前，是想让他放下回忆，重新开始吧。
　　时光想了想，觉得本应如此，于是欣然接受了。

　　“妈！我要喝绿豆汤！”夏天长挂断了电话就跑出了房间，光着脚一边嚎着就下了楼。
　　夏继伟应该已经去公司了，张美兰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里的财经新闻。
　　听到夏天长的声音，张美兰激动的站起来就跑向厨房：“好，妈妈现在就给你煮。”
　　“赵阿姨，”夏天长跟进厨房，“麻烦你去买一个西瓜，无籽的，一定要甜。”
　　“好的，少爷。”赵阿姨把围裙脱了，转身出门。
　　夏天长在橱柜里翻着，拿出了一个超大码的餐盒，扔在灶台边：“煮好装这里面，多放点糖，豆子滤掉。”
　　“你不喝吗？”张美兰在水池里淘着绿豆，扭头紧张的看着夏天长。
　　“带去学校喝。”夏天长说完，又上了楼。

　　家里有猫，应该是老板养的，虽然看着很听话，但时光还是不敢把仓鼠放在家里。他把箱子推进了空着的那间房间，拎着笼子跟姬雨回了学校。
　　“时老师，你真的没事了吧？”姬雨到现在还有些后怕，太阳都没晒两分钟，这人说倒就倒，都没有给她反应的时间。
　　时光微笑着摇摇头：“我体质不太好，吓着你了。”
　　一进大门，就看见晴雯惊艳的站在前台，自从知道时光今天要来上班，晴雯早起化了一个小时的妆，美艳又不突兀。
　　“时老师，宿舍安顿好了？”晴雯笑着问。
　　时光点点头：“谢谢关心。”
　　晴雯目送着时光的背影离开，她甚至想说，如果有这么一个男朋友，让她瞎了都行，只要听着他的声音，心神都能荡漾一整天。
　　不行，还是别瞎了，就这张脸，看着也够荡漾的了。

　　“时老师，你就坐这里吧。”姬雨把时光领到林放对面的座位上。
　　教师办公室里有些空荡，这个点应该都在上课，时光把仓鼠笼子放在里侧的桌角，背包扔在椅子上。
　　“现在你这边没有学生，就麻烦你做点杂务了，”姬雨不好意思的笑着，“你可能不知道，我们原先已经倒闭了，新老板是半个多月前才接手的，为了节省开支就没有请保洁，需要闲着的老师做做卫生，你看……”
　　“行，没问题，应该的。”时光笑着说。
　　姬雨心里又是一颗大石头落了地：“早上来把饮水机都开了，地扫了，桌子收拾收拾，老板那边暂时不用你去，你就负责办公区和教室就行了。中午吃完饭休息一个小时，下午要去各大小区门口发传单，如果有学生了，那上课时间，你就不用管这些事了。”
　　发传单？
　　时光看了眼胳膊上那吹弹可破的皮肤，他最怕的就是晒太阳，大下午太阳正烈的时候要去发传单？！
　　犹豫了一下，时光咬咬牙还是应了下来。
　　姬雨看了一眼时光裸露在外的白色皮肤：“时老师，不用担心，不会晒黑的，我们有衣服。”
　　“什么衣服？”时光问。
　　“印着学校宣传标语的防晒服，还有帽子。”姬雨说完，从柜子里拿了一套。
　　时光瞥了一眼就愣住了……这衣服，穿出去会不会被人笑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