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年燕麦片》路召南

2、Chapter2

　　陈麦跟着盛彦坐上警车，开车的是另外一个更年轻的民警，长得非常像最近走红的一个小鲜肉男明星。让他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嘉禾区公安局。
　　盛彦带着他大步流星地走进了自己的办公室，示意他稍等片刻。陈麦环顾四周，感觉和自己学校的办公室没差多少。四五张办公桌上都放着电脑、打印机和成堆的文件资料。
　　“喂，小吴，我带了人回来，你去开门做下笔录，就去谈话室就行。”盛彦一边在桌子上乱翻了一通，似乎在找什么要紧的东西，一边用座机打了这个电话。
　　陈麦是个轻微强迫症，看着桌子被盛彦这么一通乱翻简直不能忍。他把目光转过去看窗外的树，在心中勾勒着轮廓。
　　不一会儿，一个皮肤略黑的警察探头进来，看了看陈麦，示意他跟上。
　　陈麦被领到了一间谈话室，装修有点像学校的心理咨询室。墙壁被涂成了淡绿色，靠窗放着一张原木色长方形桌子，两边各三把米白色皮质椅子。在这看上去有点威严肃穆的嘉禾区公安局，显得格外温馨宁静。陈麦忐忑的心稍微落了一点下去。
　　黑皮肤民警坐在了电脑前的中间那张椅子，打开电脑开始操作。陈麦就坐在了他对面。
　　可能使注意到了陈麦有点紧张，黑皮肤民警摆出了一个微笑，说“慌不要慌，没事的，就是做个笔录。”
　　小黑在做笔录之前出示了自己的证件，一晃而过之中陈麦还是看清了他的名字叫韩培栋。
　　“你是否知道召你来我局的原因？”
　　“来配合调查。”
　　韩培栋在键盘上敲击了几行字，打字业务明显不太熟练，速度太慢。
　　简直不像个三十多岁的年轻人，都怪赶上我爸的一指禅了。陈麦看了看表，9点半了，心里有点着急。如果上午11点前不能结束，中饭就要延后，午休就泡汤了。陈麦是个生活很规律的人民教师，中午不午休会直接导致他下午的工作效率降低一半。
　　正想着，谈话室门被推开了，是盛彦走了进来。坐在韩培栋旁边，似乎也不打算和他解释为什么来。似乎是警局问话需要两人在场。
　　“姓名。”韩培栋开始问话
　　“陈麦，耳东陈，麦子的麦”
　　“出生年月。”
　　“1995年8月”
　　“职业”
　　“高中美术老师”
　　“家庭地址”
　　陈麦顿了顿，说，我不是本地的。
　　“那有什么关系，继续报”韩培栋不解道。
　　“拱宸县西河镇水秀云都小区8幢1202”陈麦一口气道。
　　“慢点慢点，你小区名字是哪几个字啊。”
　　“水就是那个水，秀是秀丽的秀……”说到一半，陈麦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了身份证给韩培栋。
　　空气有一点点凝固。
　　“你为什么不早拿出来。”
　　“你也没问我啊”
　　“我怎么知道你随身带身份证！”
　　“因为我昨天刚刚去办了ETC……”
　　“行了别废话了，继续”一直坐在一旁一语不发的盛彦摆摆手。
　　“讲一下你昨天晚上的大概活动情况”
　　陈麦把之前在校长室对盛彦讲的又讲了一遍。韩培栋还追问了一些细节。比如，离开时是几点钟，有没有看到除了垃圾房里面那个人之外的其他人，有无和平时不同的异常情况等。陈麦都如实逐一回答了。
　　拜韩警官的打字速度所赐，谈话一直很缓慢地推进着。
　　陈麦好几次都忍不住想说，要不我来打字，要不让盛警官来打字，或者要不干脆手写笔录吧。在他看了一百零八次表之后，韩培栋终于站起来了直了直腰，离开了。
　　谈话室只剩下了陈麦和盛彦两人对面对坐着。
　　这一上午的事陈麦都觉得有点蒙，看着窗外的树的时候，陈麦觉得有一种非常不真实的感觉。第一次进警局，第一次做笔录，还不知道是以什么身份……如果非要形容这种感觉的话，陈麦把目光转移到了盛彦的脸上，若有所思地盯了一会儿——“荒诞现实主义”六个大字慢慢浮现在盛彦脑门上。
　　大概觉得有点好笑，陈麦嘴角挂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但还是被盛彦捕捉到了。
　　“你是西河镇人？全国有名的古镇景区啊”
　　“是啊，盛警官去玩过吗？”
　　“没有，工作太忙”
　　“哦，那下次有机会去的话，来找我。我带你进去不用门票。”
　　“你是在贿赂警察吗？”
　　陈麦竟无语凝噎。
　　韩培栋回来打破了僵局，刷的一叠纸甩在桌子上，“来来来，签名签名！”
　　陈麦看到这十几页纸都是刚刚的谈话内容，他需要在每一页下面签好自己的名字。还有一个类似承诺书的东西，要求他写下“以上内容属实……”之类的话。
　　一通折腾完后，从公安局出来，陈麦一看表已经11点半了。午饭不吃的话，还可以赶在下午上课前睡个午觉。着急着去摸口袋里的车钥匙却摸了空，靠，早上是跟着警车来的。
　　打车回到住处，住的地方就在学校附近的一个很老的小区居民楼里，走路五分钟就能到。但是因为路上有很多附近村子里散养的狗，所以陈麦一般都开车上下班。同事们经常戏谑他少爷作派，宁愿花钱供他那辆奥迪A6，也不愿走路上下班。每次这种时候陈麦都心说你们懂个屁，我小时候被狗咬过有心理创伤好吗。
　　今天没有车所以陈麦只能胆战心惊地走到居民楼下，好在这大夏天的午后，连狗影子都看不到。
　　打开门，房间里温馨的气息扑面而来，卧室床头柜上放着一个切开的柠檬。这是陈麦的习惯，用来做空气清新剂。闻着柠檬的味道很好入睡。作为半个年轻艺术家，他不像一般单身汉那么糙。
　　换好了居家服，定好了闹钟，陈麦没有吃午饭就沉沉睡去。
　　下午上课时他才知道后悔没有吃午饭，自己有点低血糖的毛病，现在上着课都手脚发虚，额头渗出一层细小的汗珠。
　　好不容易挨过两节课，陈麦冲回办公室找吃的。在办公桌对面女同事赵雨欣那儿要来一包苏打饼干。边吃边抱怨“你说你为什么买这种干巴巴的饼干啊，奥利奥不好吗，雀巢脆鲨鲨不好吗？”
　　赵雨欣翻了个巨大的白眼，恶狠狠地说，“有的吃就不错了，还挑三拣四。你当我这超市啊。”
　　“小陈，上午校长找你什么事啊？”终于有人想起来问问陈麦上午的事。
　　“中午吃饭时听毛纯燕说你上了警车了？”后面传来何老师的声音。
　　“害，别提了，就昨天我晚督班下课回家的时候，顺路去垃圾房倒垃圾，听到里面有人，但我没看到是谁，长什么样，直接走了。今天早上警方叫我去做笔录，估计是调查他死因需要把我作为目击证人吧”
　　“或者，是嫌疑人。”赵雨欣幽幽地说。
　　“靠，我真的冤枉死了，我真的只是路过好吗？警方都有监控，知道不是我，不然你以为我能走出公安局吗？”陈麦忿忿道。
　　吃完饼干，感觉到力气恢复了一点。陈麦又开始补教案。今天礼拜四了，明天就要交这周的教案了，陈麦还欠着两个。晚饭前写完是有点悬了。他甩甩手开始刷刷写起来。
　　直到天色渐黑，过了晚上六点，第一节晚自修都开始了。陈麦才放下笔。环顾四周，同事们晚督班的晚督班，回家的回家。就剩他这个大龄单身男青年了。他伸了伸懒腰，准备收拾东西走人。
　　“陈老师，我来你这里继续啦。”一个可可爱爱的女孩子推开办公室的门，穿着高一的校服。这一天事儿真够多的，陈麦费了老半天劲才想起来，那是早上引起一片起哄声的女生。
　　只见她丝毫不见外地搬了张塑料椅子准备坐在陈麦边上，后者赶紧制止了她。
　　“别，同学，你放过我吧，我要回家吃饭了。”
　　女孩子不满地哼了一声，带着点撒娇的意味。“陈老师，你不可以这样言而无信哦。”话音刚落，嘟起了嘴。这个女孩子无论依照什么审美标准都是很可爱漂亮的，但是陈麦却丝毫不为所动。第一，他从来都和学生保持明确的界限。第二，他很久都没有心动的感觉了。按理说在他在24岁的年纪，长相好看到被学生公认为本高中最帅男老师，又有美术老师神仙衣品加持。不应该单身。但是，的的确确，他好像没有喜欢过什么人。高中没有，大学没有，工作之后身边不是学生就是老教师，接触不到同龄人，更没有所谓心动的感觉了。所以，此刻他才能毫不留情地把这位明显对他有所企图的女生请出了办公室。
　　当他关上车门，发动车子后，才终于呼出一口气。这一天真的好累，筋疲力尽，赶紧回家。
　　可是当他开到校门口，等待保安遥控打开学校的电子栅栏门，看到了盛彦从保安室出来，边和保安交谈，边往他车子驾驶室看来时，才发觉这一天并没有结束。
　　他叹了口气，摇下车窗。对着正向他走来的盛彦无奈问道“盛警官，我是被监视了吗？”
　　盛彦笑了笑，食指和中指夹着一张名片样的东西冲他晃了晃。
　　待陈麦看清那是他的身份证后，盛彦已到了跟前，俯下身说，“对，我就是组织派来监视你的。”
　　陈麦麻溜的下了车，对着盛彦就差作揖了。“哎哟，我这上午走得急，忘记带走了。还麻烦您百忙之中跑一趟，真是不好意思了。”
　　“没事，做警察的，为人民服务不是说说而已。”盛彦笑道。路灯下的好看的眉眼显得分外柔和，和白天见到穿着制服的他完全不一样。竟然有一点，温柔缱绻的感觉。
　　陈麦看到他露出这么人畜无害的笑容也有点招架不住，说，“真的辛苦你了，其实你可以叫我自己去拿的。”
　　“这不是怕你进公安局犯怵吗？早上看你都有点坐立不安了。”
　　陈麦心说那是因为我着急回去吃午饭，才没有胆小好吗？老子行的正坐得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但嘴上还是说着，谢谢警官体谅小老百姓了。
　　“那行，东西送到了，我回去了”。
　　陈麦和他道了别，坐上车开出了50米，发现盛彦在后面慢慢走出校门。
　　他没开车来吗？学校的地理位置有点偏，打车不好打，公交车6点以后就停了，他不会是要走回去吧？陈麦对于盛警官特地跑来给他送身份证这件事本来就有点受宠若惊，现在更是有点过意不去了。纠结了五秒钟，他把车倒回去了一点，等着盛彦走上来。
　　“盛警官，你吃晚饭了吗？”陈麦把头探出车窗，回头喊了这一句。
　　没想到下一秒盛彦就加快步伐走上来拉开副驾驶的门，往里一坐。“乒”的关上车门。
　　“没吃，你家住哪，顺路的话送我回去吧。”
　　“我就住这附近，去哪都不顺路，但我可以送你，反正我也要出去吃饭。”
　　“你要出去吃饭，不回家吗？”盛彦侧头看着他。
　　“我一个人住啊，没人做饭。一般都学校食堂吃或者出去吃。”
　　“可以啊，单身贵族啊你。”
　　陈麦自嘲地耸耸肩，“看在你没叫我单身狗的份上，我请你吃晚饭吧。”
　　盛彦思考犹豫了一会说，“今天的案子还没结，为了避嫌，还是下次有机会吧。”
　　“行”。
　　送盛彦到地方，陈麦打包了他最爱的蟹黄小馄饨和海鲜粥回家。打开NBA边看边吃饭。期间还接了一个老妈的电话。问他有没有好好吃饭，工作顺利吗，以及万年不变的有没有找对象。陈麦用“有、顺利、没有”这套万能模板应付了老妈喋喋不休的盘问。
　　洗完澡和衣服，已经接近十点了。陈麦准时上了床，打开床头的阅读灯，捧着一本《全球通史》开始看了起来。未几，书从手中滑落至地板，那声响动未能惊扰他的睡梦。智能的阅读灯一小时后自动熄灭了。
　　抛开早上进警局的小小插曲不说，今天也是单身汉陈老师平常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