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因决定我是受》无名信徒

20、第 20 章

　　楚门终于找到了杜明远，或者说，是杜明远找到了楚门。

　　他们在楚门家门口的一家火锅店里，发现了杜明远。当时他正点了一桌羊肉自己一个人涮着。他们用枪指着他要把他带走的时候，他只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话:“你们想让吴缺死，是吗？”

　　楚门带我回了别墅，虽然他知道我不愿回去，可杜明远坚持要在那里见面。

　　我们到的时候，杜明远正在庭院里喝茶，那悠闲的姿态仿佛在自己家里一般。我跟楚门走过去的时候，他居然还招招手，示意我们坐下。

　　“楚门，我可以说是看着你长大的，我是最了解你的人。”杜明远的确有资格说这句话，从楚门出生，他就一直在负责这个项目，一直负责了三十年，从公司的青年才俊一直到现在奔波半生的两鬓斑白。

　　“我是你的缔造者，我一直观察着你生命的每一分钟，我看着你从孩提时代，走到青葱岁月，现在又到事业有成。可以说，我对你的人生，非常失望。”

　　楚门双眉一挑：“有何指教？”

　　杜明远伸手给楚门和我各斟了一杯茶，微笑说：“你的每一步，都走错了。”

　　“我的人生凭什么由你来评判？”

　　杜明远喝了一口茶:“当初楚门项目成立时，你还只是一个受精卵，但几乎全世界所有的大财团都在关注你。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为什么？”

　　“因为你是他们的希望。”

　　“因为我是天生的完美基因？”

　　杜明雨哑然失笑:“你认为你是吗？很久以来，人类都在寻求一种完美的基因型，能够没有任何疾病，拥有极强的修复能力，如果真的有这样的基因型，那人类的寿命将至少延长到三百岁。

　　“可不幸的是，这种完美基因型，根本就不存在。数百家公司，前赴后继地研究了许多年，他们终于发现一个问题，越是完美，越会有致命的缺陷。经过基因编辑的优化人，他们身上的疾病变少了，可对人类情感的体验却越来越肤浅。

　　“也就是说，人们的身体变强了，可情感却变简单了，优化人的情感越来越没有了怜悯、同情、理解和爱。这也是这个时代越来越残忍的原因。这些都还好说，可最致命的一点，也是我们在第一代和第二代产品上发现的共同问题，就是这种产品的身体状态能使寿命达到三百岁，可大脑的寿命却只有三十年。

　　“怎么会这样？”我跟楚门同时表示惊讶。

　　杜明远笑了笑:“这也许你们应该去问上帝，我也不知道。”

　　“你是我们公司孵育出的第三代试验品。前面第一代、第二代的实验品全都失败了，可到了第三代，你给了世界希望，我们检测出你是万亿分之一的概率中，最最接近完美基因的类型。你的身体状态极佳，没有任何疾病的可能，而你的大脑寿命较前代已经大大进步了，没有意外的话，一百五十年没有问题。而且最难能可贵的一点，是你的性格决定基因包含了各种情感的可能。但是，刚才的法则你是不是忘了，越是完美，越会有致命的缺陷。

　　楚门忍不住问:“什么缺陷？”

　　杜明远瞟了一眼我，接着说:“这种缺陷不是来自你个体，而是来自进化学的角度。

　　“我们发现你这种万亿分之一的基因型，竟然决定了你是个天生的同性恋者。从进化的角度来说，这是巨大的缺陷，因为，没有后代会导致这种基因型的灭绝。也就是说，如果不人为干预的话，这种基因完全没有复制的可能，也没有种群延续的内驱力。”

　　我的下巴都要惊掉了。楚门也是一脸震惊，同时紧紧握住了我的手。

　　杜明远接着说:“于是楚门项目便启动了。当时公司有两派人，一派认为在长期的预置环境下，你的性取向是可以被纠正的。另一派则认为不然，应该对你的大脑进行下一步改造。而在这个项目内部，也有了严重的分歧。

　　“这也是我四处奔波挑选NPC的原因。我选择了各种不具同性恋特征的基因优化人在你身边，希望他们能在从小到大的环境里，使你放弃这种倾向，从而达到基因的自我复制，也就是基因型无限延续的目的。而项目也有bug，我出于一时兴起，挑选了他在你身边。”

　　杜明远指了指我,接着说:“他是个严重的基因缺陷人，寿命甚至达不到四十岁，可他身上具有强烈的同性吸引特征。我本以为，有这样的人作为NPC，可能引起你对这种特征的厌恶，只是没想到，你还是像宿命般的爱上了他。

　　“那时候公司的两派意见分歧很大，一部分人要求取消这个NPC，可另一部分人意见则比较激进，要求对你进行大脑改造。公司考虑了各方意见，认为大脑改造的计划不可行，因为那只是针对个体，并没有对种群延续有实质性的意义。基因型里带的东西会代代延续，即使你被改变了性取向，你的下一代基因型依然会走你的老路。

　　“而取消这个基因缺陷人NPC的计划，上面也没有批，因为即便没有他，你依然是个同性恋者。而楚门项目就这样搁置了下来，每个人都在观察着你的一切，可究竟下一步如何控制变量，大家都没有定论。因此那段时间似乎是上传数据暂停了，对NPC的具体指示也没有了。直到有一天，有一派人占了上风。

　　“哪一派？”

　　杜明远笑了:“你猜呢？”

　　我第一次听到这个项目这么多细节，我当时以为只是一个普通的实验项目，没想到是这样。难怪很长一段时间，身体里的芯片不再工作。看楚门，他的脸也是一脸震惊。

　　杜明远见我们二人的表情，笑了笑接着说:“取消派占了上风。不过这次取消派的意见不是取消某个NPC，而是取消所有NPC。也就是说，把这个项目的所有NPC全部暴露，摧毁试验品的世界观，再借以重组，也许可以挽回败局。也就是你自以为发现了真相的那个时候。”

　　楚门声音有点发抖:“你是说......我发现的真相也是实验的一部分？”

　　“不错。”

　　“我不相信!”楚门霍然立起。

　　“我的儿子，跟我来看看吧。我可以叫你儿子吗？”杜明远脸上的笑意更加深沉，“我可是像个老父亲一样每时每刻都在慈爱地观察你啊。”

　　“你滚开！”楚门冷冷地说。

　　“我的儿子，你真的对你自己的家了解吗？要不我带你参观一下？”

　　杜明远自顾自地走到庭院里一处梧桐树下，在树根部位不知按了什么，庭院竟然自动开了一道口，露出一条通往地下的路。

　　“不想来看看吗？我的儿子。”杜明远走了下去。

　　楚门显然是烦透了这个人这幅老父亲的姿态，可也忍不住拉着我下去看看。

　　地下的景象可以说令人叹为观止。面积几乎是整个街区的三倍大，里面充满了各种工作人员。他们每个人看到楚门都像见了熟人一般，微微点头，有的甚至还露出了姨母般的微笑。

　　“不要奇怪，他们都认识你。有的甚至是你的粉丝。你的人生在这个公司内部随时随地可以看得到，对他们来说，你的生活简直就是情景剧。”杜明远有点得意地说。

　　“我的儿子，你没想到吗？公司就开在你家的地底下，为的就是离你最近，能全方位方便我们研究你。”

　　“那么我得到的实验项目资料，也是故意透露给我的吗？”

　　“一直到今天，对你的研究从来都没有停止。取消派们一度以为他们胜利了，因为在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你真的变了。你变得不相信人，你变得潇洒，你变得放纵，你变得滥交，而这一点，是他们最乐意看到的。因为你在不断跟异性约会，这会加快基因型繁衍的进度。可后来，他们知道自己彻底失败了。因为你又回到了老路上。”

　　杜明远看了一眼我，眼神中带着些许不屑与厌弃，优化人的眼神无疑。

　　“我怎么都想不到，你怎么会，你怎么会爱上他？他到底是哪里吸引你？我派人送他去做极限实验，他都半死不活了你还要去把他捡回来，把一个垃圾供在家里。他活得那么狼狈那么难堪，连条狗都不如，你却把他捧在手心里。你让那些真正喜欢你的观众，你的粉丝寒心了知道吗？”

　　楚门愤怒了:“送他去做极限实验是你的策划？”

　　“不错。你真以为这么巧有人做错合同吗？你现在周围的这些人，有一半以上是新的NPC。你别这么看着我，至于其他那些羞辱他的人，可不是我授意的，是因为这个世界本就如此。优胜劣汰，只有强者才能有尊严。”

　　“那么，你是哪个派的？”楚门忽然冷静下来，看着杜明远，眼神严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