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会》Tsuki

1、全一章

　　赤西仁呵出一口气，温热的口腔里呼出的气息一瞬间就在冷空气里被分子冻结住，成为了乳白色的雾。赤西透过这阵白雾看安静坐在对面玩手机的龟梨和也，有些模模糊糊的不清楚。他把双手合在一起凑到唇边，再次出了口气，搓了搓手，顺便还重重地跺了跺好像冻得有点没有知觉的脚。跺脚的声音成功让龟梨的目光从手机上抬了起来，看向赤西的脸。
　　赤西看着对方的眼睛里似乎流露出了一点点的疑惑，于是轻轻说：很冷。龟梨了然地点头，接了句是啊。顿了顿又说，那么，回家？
　　赤西想了想，说唔。然后动手收视旁边的包包，把桌子上的手机、PSP、MD和钱夹统统扫了进去，站起身的时候伸了个懒腰，似猫一样的慵懒。
　　龟梨在旁边温柔地笑。
　　走到门口的时候，赤西突然回过头对身后的人说：和也，我们去约会吧。
　　龟梨有些惊讶地“诶”了一下，他转头看着乐屋窗外深蓝色的夜幕——云层稀薄，星星很大很明亮。现在？他问。
　　嗯，现在。赤西的唇角不由自主地向上勾起。
　　可是今天……龟梨有些犹豫。
　　赤西好笑地发现龟梨每次拿不定主意的时候都会不由自主地微微有些嘟嘴，眉头还会皱起一点点，很可爱的样子。比如现在。
　　于是他笑着拍了拍胸膛，很爷们地说没关系，包在我身上吧。绝对不会出问题的。
　　龟梨瞥了他一眼。这个家伙的保证向来是掺了水分的，信他才有鬼。但是，此时此刻他却忽然不想扫他的兴。他再次看向夜空里的星星，真的很漂亮。于是他点了点头，说如果你还有精力的话。
　　赤西一下子就兴奋起来了，他说怎么没有精力，今年跨年本来就没我们什么事情，我精力旺盛着呢。
　　龟梨“扑哧”一下，接着想，好久没有看到他这么高兴了，果然还是留着些少年时候的心性的。于是嘴角也就不知不觉地泄露了一点笑意，是连自己也没有察觉的。

　　走在大街上的时候，两个人拉高了围巾把自己的脸包裹了大半，赤西还把帽子可以拉低了一下，盖住了大部分的刘海，剩下的一点发际扫在了长长的睫毛上。龟梨见状，伸手帮他把头发往旁边弄了弄，不至于扫痛眼睛。赤西揉了揉他的头发，笑着说谢谢。
　　大街上张灯结彩，到处都是人，到处都是璀璨的光。百货大厦里豪华的白炽耀眼的灯光透过透明的落地窗折射出了一圈又一圈的光晕。马路两边的黑色灯柱上雕刻着的花纹也在寒冷中静静地绽放，来来往往地车辆偶尔鸣着喇叭呼啸而过，渐行渐远，明亮的车灯快速地在视网膜内凝固成了一个微弱的白点。
　　两个人好像也被大街上浓浓地人情味儿感染，兴致高昂，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完全不像是深夜啊现在。
　　是啊，好热闹。
　　有想去的地方么？
　　嗯，想去神社。
　　唔……啊不行！现在那个地方人很多诶！
　　没关系，人那么多，应该不会有人注意到我们的。
　　……以防万一啊同志。
　　可是我想去嘛。
　　…………
　　走嘛和也，今天都已经出来了，不去多可惜。
　　真拿你没办法……
　　……喂，你围巾要掉下来了哟。
　　=_____=我觉得我们需要戴墨镜……
　　不要！谁半夜三更戴着墨镜上街逛神社啊，会被当成变态的！
　　…………我宁可被当成变态，也不想被人围堵……
　　和也，当你在人群里一个人戴墨镜的时候，大家的目光会更多地落在你身上……
　　…………
　　你说我们翘掉了公司的活动，回去会不会被经纪人骂到臭头啊。
　　你现在才考虑到这些，不觉得已经晚了点么？
　　……只是想到他暴跳如雷的样子，就觉得很好笑而已嘛。
　　恭喜你居然会用“暴跳如雷”这个成语= =
　　…………

　　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说着无关痛痒的话题。龟梨忘记一个小时前的自己是和赤西一起正站在舞台上，作为聚光灯下备受瞩目的“偶像”。他侧过头，看着赤西绝大部分的脸都埋进了帽子和围巾里，只看得见半边正笑得弯弯的眼睛。由于嘴巴被捂得严实，两个人都呼不出白色的空气了。龟梨像发现什么有趣的事情似的笑了出来。赤西看了看他，什么也没问，只是低头继续搓了下手。
　　好像在约会。赤西的声音里都带着笑。
　　龟梨诶了下，隔了一会儿才像是反应过来地说，谁在约会啦。
　　赤西的眼角尽是温和的痕迹。

　　离神社越近，人群就越拥挤，两个人觉得向前走都有点费劲了。赤西说和也，如果等下走散了，你打手机给我。龟梨说好。
　　周围似乎全都是人潮人海，大家都忙着行礼祝福求签，或者与家人伴侣共享天伦之乐，倒是真没什么人注意到赤西和龟梨——或许是没有谁想到赤西仁和龟梨和也会在此时出现在这里。人们的脸上都带着或期盼或安详或快乐的神情，说着“祝你新年发大财”“一家人都要健康平安”“今年一定要和和美结婚”“要生三个孩子”之类的愿望，很美好很美好的愿望。连带着让空气也开始氤氲起来。
　　龟梨感受着人群的欢乐祥和气氛，慢慢地向前踱步。顺便用手肘去碰了碰旁边的赤西说仁，你有什么愿望么？
　　哈？什么？
　　龟梨猛地回头，却发现旁边不知道什么时候站的是个陌生的女人。那个女人似乎已经有点年纪了，她打量着龟梨，说：你说什么？
　　龟梨慌忙说对不起对不起，我以为是我朋友在我旁边……
　　女人摆了摆手说没关系。看到对方虽然有大部分的脸看不清楚，却依旧能显示出有点难堪的神色，就笑着说真没关系的，年轻人，和朋友走散了？
　　龟梨说对的。
　　女人说：女朋友？
　　龟梨更觉得有点尴尬，想了想，却发现的确是这种时候两个男人来逛什么神社，不怪别人误会。却也不能多做什么解释，只能说：不是女朋友，只是个朋友而已……
　　和朋友两个人到这里来讨个彩头么？
　　……嗯。
　　那得快点去找，现在这里人多得很，一不小心就会给挤散了。说着，女人顺手挽过了旁边的一个男人，说：刚才我就差点和老公走散了，不过还好，找到了。
　　龟梨愣了愣。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怔一下。
　　你快点去找你朋友吧。女人善意地提醒了一下。

　　人潮继续只增不加。龟梨想赤西仁你这个乌鸦嘴，说什么来什么。心情却意外地平和。
　　手机铃声响了。
　　龟梨知道是赤西仁打来的，因为这个铃声是特别为他设定的。他恍惚间想起很多很多年前，赤西仁很喜欢有事没事就打电话过来，哪怕只是无聊到无话可说，也不会挂电话，两个人在电话前各做各的事情，却谁也不肯第一个挂掉，好像谁先挂掉谁吃亏一样。龟梨曾经说赤西这是浪费时间和金钱的可耻行径，却被赤西一个耸肩给不软不硬地挡了回来。于是，龟梨就专门给赤西设定了一个来电铃声，免得和其他重要电话给混淆了。这个习惯即使过了许多年也无声无息地保留了下来，哪怕到现在赤西也不像年少时常常只是为了确定龟梨在哪里而打电话。
　　铃声不屈不挠地响着。
　　龟梨回神一样，慌忙接了电话。

　　和也……呼，和也你回个身过来。电话的那一头有点气喘吁吁，龟梨猜对方刚才肯定着急了，找自己的时候有点上气不接下气。
　　于是龟梨回了个身。
　　赤西仁站在不远处的人流中，他的背后是不断摩肩擦踵的人群。他看见他的胸口在上下微微地起伏着。
　　他突然觉得眼眶莫名其妙地热了起来。
　　赤西仁的围巾拉了一些下来，尽管遮住了下巴，嘴唇是完全露了出来。龟梨看着赤西的笑容，异常精致和漂亮的笑容。一如这个男人本身所散发出的魅力。
　　龟梨看到他的嘴唇微微动了起来，做出了一个句子的口型，而耳边手机里传出了赤西特有的，好听的声音。
　　和也，新年快乐。

　　两个人都静默了一会儿。龟梨和也笑了。
　　新年快乐，仁。

　　所有嘈杂和涌动。所有喧嚣和轰隆作响。戛然而止。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