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驸马好戏》东遗若野

25、二十五

　　等楚修媖带着楚修媛匆匆忙忙赶到宫里为太子楚延祥救火的时候已经晚了，那边父子俩的争吵已经告一段落，端庆帝直接将赈灾的事情交给了裕王楚延祯。

　　“你再怎么样，也不应该顶撞父皇。况且这次赈灾的事情，确实是你没有做好。”到了东宫关上门来，只剩下姐弟三人，楚修媖对着还在气头上的楚延祥说教道。

　　“我没有做好？”楚延祥听闻这话更气了，“皇姐你难道也觉得赈灾是那么容易的事情？我还要怎么做才能算是做好了？”

　　楚修媖冷眼看他：“朝廷拨了两趟银子下去一点成效不见，那你算是做好了吗？你但凡有一些成器的地方，我这次在父皇面前都能多帮你说几句。可你这次事一点没办成，脾气还这么大，直接触怒圣颜，我能替你说什么？”

　　见着姐姐和哥哥关起门来自己人又要吵，楚修媛忙道：“皇姐你先别急，皇兄一向不是有火气的人，这次也是委屈不过才会这样。父皇那边听不得他解释，我们好歹要听听。”

　　楚延祥深以为然道：“还是媛儿知我。皇姐你和父皇根本听不得我说话，不体谅我的难处。”

　　“我还不够体谅你的难处？”楚修媖笑了，“我若是不体谅你的难处，从前现在，日日夜夜里为你担惊受怕，为你人前人后奔走又是为的什么？办不成事的人，才会总给自己找借口。好，你姑且说说你有什么难处，我倒是要仔细听听，来日也好帮你去父皇那边叫个屈！”

　　知道自己大皇姐从来口硬心软，自小为了自己操了不少心，念着楚修媖从前的好，楚延祥压住了火，放缓了声耐心道：“是，是拨了两笔款子给我去赈灾，可是这钱根本不禁用。这次水灾持续时日长，受灾地区广，损害之大难以估量。下游至今还有洪水没泄干净一片泽国的地方。银子像流水一样花下去，但是根本不够。”

　　楚修媛在宫里长大，不知这些事情，疑道：“前后两次拨下去的银子也快有四、五百万两之多，怎么会不够呢？就是受灾的灾民有百万之数，每人给个三、五两银子也够半年生计，怎么可能不够用？”

　　“问题就是每个灾民拿不到这些银子！”楚延祥伸出手数给楚修媖看，“水灾不是旱灾，不光有饥荒，还有灾病，救人，防洪，挖渠，方方面面都要人，要钱。单说要人这一项，你就是救个饥荒也得买粮食，运粮食，找人来派粮食，这当中的人手，差旅费用打点费用就要扣掉多少。”

　　楚修媖向楚修媛解释道：“救灾肯定不是直接派钱给灾民。紧急的是将粮食，衣物这些物资派给他们。在受灾的地方，你就是给他们银子也不好使。”

　　“没错。”楚延祥继续说道：“民受灾，官也受灾。官之下还有吏，吏之下还有差役，这些人你都要调动起来，也只有用钱才能催得他们去为了救灾奔走。”

　　楚修媛道：“这些官吏差役食君之禄，难道奔走不应该吗？平日里养着他们，出了天灾人祸一个个却都还要再伸手要钱，哪有这个道理？他们不是远比强盗更凶恶？”

　　楚修媖道：“也怪不得他们。媛儿你在宫中不曾知道外面受灾的境况。水淹成泽，哀鸿遍野。你若是下乡派粮的差役，手上有十斤米，家中自有老父老母，妻儿幼小，你也会先自己留下一批，多余的才肯分出来救灾。满朝文武大大小小的官吏，自古以来有哪个不贪，有哪个不曾用过自己职务之便谋利。”

　　楚延祥总结道：“正是这个道理，所以赈灾的款子，一层层发下去，早就不够用了。能到灾民手上，不到半数。”

　　“这道理，你以为我不懂吗？”楚修媖反驳楚延祥，“我知道水至清则无鱼，手下人有些私心难免，可是拿了钱他们要把事情办好。莫说赈灾的钱他们上下拿了一半，就是拿了八成，能想办法将水灾控制住，能将灾情和灾民们控制住，父皇也不会来找你问话。祥儿，你手下这批人，根本不是办事的人，却还都是胃口大开，早不能留了！”

　　楚修媛亦道：“是呀，皇兄。他们这样贪得无厌，枉顾灾民性命，你这次还不如乘机办了几个贪官，也好向父皇交代。”

　　楚延祥转头看她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这些人都是外公和舅父的门生，牵一发动全身，如何交代？”

　　“你是说舅舅他们也有牵涉其中？”

　　“赈灾款子从我这里下去，从上到下，哪个经手的人能是干净的？淮南三省的知府，有两个就是舅舅从前府上的幕僚，串联成线，根本动不了。”

　　楚修媖恨铁不成钢道：“你早知道舅舅也牵涉其中，你怎么没有制止？事到如今，你怎么连丢车保帅的道理都不懂？眼下火烧眉毛，若是真要父皇雷霆震怒，舅舅那边不能做你的左膀右臂还要拖累于你的话，便是弃了又如何？”

　　“那可是我们的亲舅舅！”楚延祥站起来高声又重复了一遍，“那可是我们的亲舅舅！”

　　他难得这样大嗓门和自己的这个姐姐说话，讲完两句就好像耗尽了所有力气，又瘫坐下来。

　　楚延祥目光露出几分孤苦：“舅舅他再怎么样，他们一脉对我总是忠心耿耿，无论何事都会站在我这一边，如何能舍弃他们呢？我这个太子孤零零的，总需要在朝中有个无论何时都站在我这边的人。”

　　楚修媛道：“我们就一直在皇兄你这边啊！”

　　楚延祥摇了摇头，叹道：“只可惜你们都是公主，远帮不到我。”

　　因为身世，楚延祥优柔寡断，同时性子也善良温柔，对于仅存在世上的母亲家的亲戚都十分珍惜。

　　楚修媖见他这样子也不忍再说，便道：“事已至此，没有别的法子。只是祥儿，你要和舅父多提点几句，从今往后做事断不可这样了。若是管不了手下虎狼的胃口，那就让他早些亲手将这些虎狼除掉。省的日后被自己亲手养大的虎狼咬死。眼下，就且先看看裕王他有什么本事，将这次水灾治好。”

　　楚延祥点了点头道：“皇姐你放心，我喂了那么多银子下去，都不能喂饱下面。三皇弟一个扎根在京城，外地远没有根基的王爷，又如何能将事情办得好。等他事情也办不成，碰一鼻子灰回来，父皇就知道错怪我了。到时候，我和舅父再与底下人都打点好，将事情给办了，父皇自然知道我和三皇弟谁才更有本事。”

　　楚修媛疑道：“你们这是料定三皇弟这次做不好了？”

　　楚延祥道：“不是料定，是他肯定做不好。”

　　楚修媛撅了噘嘴，没有回话。

　　她心中自然更偏心自己的亲哥哥太子楚延祥一些，但是她和裕王楚延祯也是从小一起长大，裕王楚延祯的为人和本事她清楚，裕王对她这个姐姐也是十分敬爱，所以她倒不怎么希望裕王事情办不成，闹了笑话回来。

　　更何况赈灾一事，事关千千万万的灾民，她还是希望能有人尽快将这事办好，无论是太子还是裕王都行。

　　楚修媖规劝楚延祥道：“他办事是他的事情，你自己这边要赶快将站你一派的人清理干净。能用的留下，实在不能用的就尽早断了放出去。免得日后有诸多把柄被有心人抓到，拿来大做文章。”

　　楚延祥点点头道：“皇姐你放心吧，这个我自会去做的。”

　　楚修媖又叮嘱楚延祥几句，三姐弟又聊了一阵，才各自离宫回府。

　　回了公主府，楚修媛听说纪敏琦一直等着见自己，就招了她来后院公主府。

　　“参见公主。”

　　“免了。你等着我什么事？”

　　纪敏琦凑到楚修媛身边问道：“我去掌礼司的事情，你都去打点妥当了？”

　　楚修媛道：“这个当然。你明日进宫便去内廷那边报道就是。”

　　纪敏琦又道：“你大皇姐也同意了，没有再多说什么？”

　　楚修媛道：“我执意要你过去，她还能多说什么。再说，她眼下有别的事情要烦呢，顾不到我们。”

　　楚修媛将太子楚延祥赈灾不力，惹怒端庆帝，端庆帝现将赈灾的事情交给裕王楚延祯的事情简单和纪敏琦交代。

　　“不过，这些都不关你的事情，自有皇姐和皇兄他们自己去烦恼就是。你尽管开开心心地去管南府那班子唱戏的太监们。”

　　纪敏琦一脸犹豫道：“你说我去管宫中礼乐唱戏这事，要不要告诉我娘？她现在只知道你让我去内廷应了个差，还不知道我是做什么的。你知道，她是一向不许我唱戏的。”

　　“你也不是去唱戏的，你是去看人家唱戏，安排指点他们剧目的。”楚修媛用手戳了戳纪敏琦皱起来的眉心，“再说了，你娘也不让你上京，你不还是跟着来了吗？你又不是第一次违背你娘的意思了，你还在装什么听话的孝顺孩子呢？你真的怕，就别把实话和她讲，反正她也不能真进宫查你做什么。”

　　“你说的也是。”

　　楚修媛到底是好奇又问道：“你娘为什么不许你进京和唱戏？不许你进京，是怕你出事，想留你在身边，这个我懂。可你唱戏有天分，学学也没什么不好啊。”

　　纪敏琦道：“可能就是怕我唱戏抛头露面，更容易被人看出问题来吧。阿娘不让我做什么，自然有她的道理。”

　　楚修媛想想也是，乐平县那个小小地方，纪敏琦若是登台唱戏出了名，众人见她戏台上旦角做得好，难免会看出不少端倪来。

　　楚修媛叮嘱道：“那你到时候在南府，平日里与他们练习时，唱唱倒没什么，可千万不要在宫中自己登台，知道吗？”

　　纪敏琦道：“我知道了。”

　　却也不知去了掌礼司，管辖南府这摊事情，日后是否又有不少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