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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5、依稀想起 ...

  •   分针再次旋转到XII,日头已经当当正正挂在墙头上,欧若拉·米斯兰迪尔仍然没有出现在霍格沃兹的任意一个角落,分散各处的人们一边公式化地寒暄,一边焦虑、期盼地等待主角出场,来自魔法部的消息源源不断传回官员及家眷们手上。

      霍格沃兹二楼变形术教室。

      中通构造的教室两侧足够容纳整个年级多达百名学生,此时被高级空间魔咒进一步拓宽,即便里面站满气场强烈的成年巫师也不显得拥挤——可惜许多人不甘像无头苍蝇一样四处乱撞,彻夜未眠、提心吊胆的人们早早守在地下走廊的魔药办公室里。

      斯内普一言不发地驻守在办公桌前,面前摆着一本高级魔药手札,视线偶尔隐晦地瞥向通往左侧储藏间的门洞,又转回同样悄无声息、小门紧锁的右侧门洞。

      目光转回对面,男人对面坐着熟悉的斯莱特林及食死徒同僚们——卢修斯·马尔福和帕尼特·特拉维斯坐得最近,科班和奥德里奇·亚克斯利两父子其次,沃尔顿·麦克尼尔跟阿米库斯·卡罗宛如门神一左一右杵在门口,门外还站着压根不敢露头的加里文·埃弗里,以及被强拖来壮胆凑数的多尔芬·罗尔和尤利西斯·伯斯德……

      诺特家祖坟冒了青烟,帕特里克·诺特那老小子早早被扎比尼夫人留在楼上“叙旧”,殊不知他家宝贝儿子已经应了欧若拉的邀约,提前跑到魔药办公室报道,此刻悠哉地坐在左侧内室看书。

      斯内普将心思从诺特身上收回来,邓布利多难得批准这么多食死徒核心成员齐聚在霍格沃兹办公室,他倒不担心他们作幺蛾子,毕竟二楼正坐着大批法力高深的“正派”巫师,单邓布利多一个人就能把包括自己在内的十个成年人收拾掉。

      但当他猜不出这群人打的什么算盘?有这怂劲,早干什么去了?想到这,斯内普忍不住冷笑。

      他自然没有狂妄地认为自己是整个城堡里最聪明的那个,他能想到的……楼上那些自诩米斯兰迪尔友军的人们——包括小姑娘的哥哥,为什么没人跟着下楼?他们该知道自己一拳难敌四手,只打发来一个小诺特算什么事?

      斯内普没有意识到,这会儿的他已经主动将自己跟其他食死徒区别开了。

      对面的人不晓得内间藏着个孩子,偶尔没话找话地聊着,时间好像过去一年那么久…直到麦克尼尔和卡罗萌生退意——若非米斯兰迪尔的态度过于模糊,若非亚克斯利执意带他们过来……门外三位更是席地而坐。

      里屋壁炉传出“噗”的传送声,埃弗里第一个从地上蹿起来,大有闷头钻进对面盔甲的架势,不过被老伯斯德和罗尔一边一个逮住胳膊——来都来了,大家必须整整齐齐,谁也别想跑!

      卢修斯和帕尼特立刻站起来,碍于挡在前边的斯内普,他俩只能目光殷切地盯着右侧门洞。

      欧若拉不紧不慢地晃悠出来。

      梅琳达·波宾倒下,欧若拉重拾瑞菲尔德的穿戴,一丝不苟的高马尾、没有花边的白衬衫、素面长袍、黑皮靴……简约过头的装束,反衬着屈指可数的饰品愈显眼,譬如左手的戒指,绿色领带后若隐若现的银色细链,再比如胸前闪闪发光的胸针——那是去年夏天审判会前沐炎别在小姑娘胸前的家徽。

      她这样的装扮,叫斯内普恍惚回到一年前,看着蓄势待发的男人们,他不得不暂时收起回忆,低声发泄心中不满,“我以为你明天才回学校。”

      欧若拉瞥了眼小座钟,“急什么?刚十点七十八,早着呢。”

      斯内普无言以对,怎么着?赫布里底独立之后改用另一套时区?十进制?

      卢修斯想借机凑趣拉近跟米斯兰迪尔的关系,不料欧若拉拂袖挡住他的动作,另一只手将一叠羊皮纸塞进斯内普手上,用撒娇的口吻向监护人下达任务,“瞧,西弗,我写完了全部的家庭作业!你帮我交给教授们,好不好?”

      “现在?”斯内普知道她故意找借口支走自己,拧着眉头,“我不是你的级长,作业给我做什么?”

      级长?帕尼特想搬出儿子套近乎,欧若拉再次伸手拦回去,这回再没人打岔。

      女孩还是那副乖巧的笑,眼底充满警告,“放心去吧,西弗勒斯,毕竟我已经递交了退学申请,万一明天再不需要来学校了呢?不用担心办公室,家养小精灵会帮忙锁门。”

      斯内普想起欧若拉昨晚在自己办公室的疯样,心下释然,该担心的大概是对面这群人,就算打不过,还有米斯兰迪尔的家养小精灵帮忙兜底。

      想到这,魔药大师竟然生出一些看不到好戏的遗憾,悠长地呼出一口鼻息,粗鲁地拽过欧若拉手上的羊皮纸,越过不明所以的一群人往外走,袍子在身后卷起黑色浪花,实实在在地拍在马尔福几人身上。

      斯内普居然放心地甩手走人了?就这么…走了??

      剩下的人愈发不安。

      “欧——”卢修斯嘴张一半,欧若拉第二次打断他,笑容依旧温文尔雅,只是双颊没了那对能轻易叫人卸下戒备的小酒窝,细声细气地朝门外吆喝,“都进来吧,三位先生,总在外面站着叫什么事?”

      “你们也是,请坐。”欧若拉像办公室主人一样招呼屋里的人,屋内没人敢真的坐下,一是椅子数量不够,二来从她出现到现在明明没出过门,却能精准叫出外面人的数量,还对他们一行的造访毫无意外,一切昭示着他们的行动全部暴露在米斯兰迪尔的监视之下,欧若拉对一切有备而来。

      排在最后一个的埃弗里畏畏缩缩地磨蹭进门,魔药办公室大门在他背后“嘭”一声关上,九名身高体壮的男巫拥挤在一处,不算隐秘地彼此进行眼神交流。

      “我的疏忽,”欧若拉打了个响指,魔药办公室里立刻整齐地变化出制式统一的九把实木丝绒靠椅,先前马尔福、特拉维斯和亚克斯利父子屁股底下的黑板凳一并被替换掉,每张椅子前还贴心地漂浮着精美的茶具,几只装得满满、飘热气的黑瓷茶壶四处盘旋,随时预备为落座的客人倒上茶水。

      欧若拉满意地看着一切,“现在,请坐吧。”

      紧接着,欧若拉走到左侧储藏室的门口,朝里面不知道是什么人礼貌地吩咐,“麻烦帮我拿30克的肉竹虫,还有三剂量疥疮药剂的原材料。”

      看到欧若拉,西奥多撤去隔音咒,不过问她要这些做什么,唯独指着手边的坩埚、案板和刀具,“需要吗?”

      “再好不过,西奥,劳烦了。”欧若拉浅浅地笑,脸颊陷下两个豆豆坑,转身时消失不见。

      西奥多·诺特?那小子怎么也在?最前排的帕尼特和卢修斯对视一眼,他俩是这群人里跟米斯兰迪尔关系最亲近的,可是斯内普没给过半点暗示,他们对诺特在场的事毫不知情。

      若说斯内普不知道米斯兰迪尔的打算……但小诺特藏在魔药办公室这么久,西弗勒斯总不能再推脱什么都不知道吧?

      卢修斯轻轻婆娑手杖,灰色眼珠在西奥多身上转了一圈,当先于第一排离自己最近的椅子上落座,茶壶屁颠屁颠地飘过来给他面前的茶杯注满茶水。

      见此,其他人也谨慎安静地落座,不过包括卢修斯在内的所有人都没有动杯子里香气扑鼻的茶水。

      “中国拿来的好茶,狮峰龙井,国宴级别的。”欧若拉嘴里吐出几个陌生音节,卢修斯等人揣测大概是直译的中文,见她自顾自坐在斯内普的办公位上,为自己和身边的空位各斟了一杯茶,这会儿,西奥多将欧若拉要的东西全部端到斯内普的办公桌上,见她身侧空出一个位置,非常有眼力见地补上缺,双手捧起茶杯,学着欧若拉在老迪戈里办公室时的模样嗅起茶香,整个人显得很乖。

      “真是好茶,”馨香的暖意驱散地下办公室的阴潮,欧若拉惬意地垂下睫毛,“可惜了,一月份…太早了,还得等几个月才能尝到‘明前茶’。”

      说罢,她将茶杯送到嘴边,小口地啜饮,面积有限的密闭空间里一时无声。

      茶水烫,西奥多放下杯子,着手处理面前的魔药材料,许多材料已经提前处理好,比如蛇牙是提前粉碎好的,他从暗色的容器里捞出一只肥胖的活毛虫。

      疥疮药剂是霍格沃兹百年来雷打不动的魔药学第一课,少年动作优雅,先用一号刀沿第一节斑纹给毛虫断头,随即换成二号刀,寻常人处理毛虫需要等它死透、甚至略微僵化,这样更容易下刀,可人们看得真切,毛虫还在扭动时,小诺特已然下刀,动作利落,黏糊糊的软体动物在他手下被肢解成几乎相同的半透明薄片。

      欧若拉微微勾起唇角。

      “米斯兰迪尔…殿下,感谢款待,”奥德里奇·亚克斯利最先耐不住沉寂,插话道,“关于昨天的误会,我和我的父亲……”

      “嘘……”欧若拉忽地放下茶杯,面庞被茶蒸汽微微醺红,神色也跟着暖化了似的,淡然柔和,一丝凌厉与高傲都看不出,倒映烛光的黑瞳里蕴含少女才有的纯真与好奇,“听呀。”

      奥德里奇嘴还没合拢,疑惑地四处打量。

      屋内一片沉静,唯有西奥多将处理好的毛虫切片堆叠到碟子里,伸手进罐口,捉出另一只弗洛伯毛虫。

      “听到了吗?”她以稀奇惊喜的语气对他们讲。

      西奥多动作顿住。

      “听到了吗?”她又问,黑澄澄的眼希冀地看向第一排的帕尼特,老特拉维斯只能硬着头皮说,“抱歉…我什么都没听到…我的殿下。”

      他们不断堆叠敬称恭维奉承,她却浑不觉地,一派率真,“呀!这样尖锐的声音…嘿呀,我忘了你们听不到呢…真可惜!”然后指着西奥多左手握着的毛虫,喜气洋洋地为他们解释,“喏,它在求饶呢,这条小虫子,你们听呀~”

      骇人的冷意渗透华贵的布料,一点点刺入在座每一名巫师的骨髓,这种恐怖是面对黑魔王都未曾有过的——黑魔王英俊、强壮、带着无可睥睨的气势,便是同样的位置,只他一个人位列上首,整间办公室都会像坐满了那般,他们这些“蝼蚁”只配匍匐在他脚下,扒着缝隙苟延残喘。

      欧若拉·米斯兰迪尔呢?她是一个不足十四岁的小女娃娃,细胳膊细腿、皮肤苍白,远看好像营养不良的豆苗,偏生一张欺骗性极强的脸蛋,举手投足透露着无辜与青涩,跟她比起来,楼上的邓布利多甚至更像反派……

      可就是这样一名看上去毫无恶念、堪称纯善美好代名词的少女,将手伸向旁边盛装毛虫的罐子——她的手纤细美丽,但无法握住整个罐子,显得整个人更加羸弱,轻轻地、似乎颇为费力地摇晃着毛虫们的整个世界。

      “听呀,他们听到了同类濒死的哀鸣,目睹了前辈枉死的惨状…都在求饶呢!听啊…尖叫、拥挤、哭泣,争先恐后地祷告…奇怪,他们向谁祷告呢?”欧若拉疑惑地问,“不过是塞在旧瓶子里等待被消耗的材料而已,伟大的巫师已经赋予他们最光荣的死法——他们身体的每一段儿、他们全家老小都有幸为魔药学做出贡献,不该死而无憾吗?还有什么不知足呢?”

      人们无言,包括马尔福和特拉维斯在内的所有人手脚冰凉地悬在椅子上。

      “这都不满足?真是不识好歹,你们说…对不对?”女孩顽皮地将罐子上下摇晃起来,一只躲得最深的毛虫被翻到上边,她立刻寻到有趣的玩具,掀开盖子,伸进两根手指夹出那只拼命挣扎的家伙。

      “换一只吧,西奥。”女孩将被选出的幸运儿丢到案板上,那可怜的虫子歪歪扭扭企图逃走,被欧若拉一刀切了头,不知是故意还是偶然,刀只切断三分之一,毛虫痛苦地蜷缩起来,越是挣扎,伤口撕扯得越大。

      西奥多奇异地平和,只问,“都一样,为什么换?”

      “没有为什么,无聊…觉得好玩。”欧若拉给出答案,她打算将先前的毛虫丢回罐子,不料西奥多腾出一只手拦住她,“不必麻烦,三剂量…早晚轮到他。”

      他用“him”,而非“it”。

      欧若拉脸上笑容灿烂起来,“这里交给你了,我去生火。”

      说着,她摘下戒指、挽起左右袖子,为面前的坩埚架起幽色火焰,然后往里面注水、加料、搅拌,坩埚上方不一会儿就升腾起迷离的白烟,埚里低温咕嘟着不详的液泡。

      “我能听见所有生物的声音,当然,只有智慧生物懂得如何运用语言,其他的…”她拿起一罐肉竹虫,取出一只,先沿虫腹划道口子,然后用力一挤,软绵绵的魔药材料滑进埚里,发出“扑通”一声,“比如这些药材,他们只会无意义地狂叫…呻/吟、哭嚎,或者惨叫。”

      室内鸦雀无声。

      提到欧若拉·米斯兰迪尔的第一天赋,哪怕最冷血或凶残的黑巫师也只会往天真烂漫的方向想——心软的小姑娘而已,无非听听花草鱼鸟的小秘密,还能做什么?

      可他们不知道,她听得见所有声音、留意得到每一处细微的死亡,即便在平静空旷的原野里,那些无意义且无处不在的悲鸣…那些出于生命本能、最原始的求生欲……这些才是击垮小欧若拉的真相。

      一个四五岁的幼童,她根本不懂什么叫死亡,一朝被浓烈的情绪包围,大自然的残酷,弱肉强食、优胜劣汰、适者生存……所听所闻无人能够感同身受,年幼的孩子又不懂得如何抒发,只能自我封闭在阴暗的地下室,过着不见天日、死寂的生活。

      人们早该知道,一个从小成长在爱与阳光下的女孩,为何如此早慧?为什么会存在连她自己都忌讳的阴暗面?

      她与沐炎不同,欧若拉从小就知道,那段几乎被遗忘、不愿提及的往昔已经悄无声息地滋养起黑暗的雏苗……

      “为什么不一起处理掉?熬制过头会改变药性,”清冽的声音打断她的回忆,西奥多已经备好三份疥疮药剂的全部材料,指着欧若拉手上的肉竹虫,“需要帮忙吗?”

      大人们佩服地看着小诺特,都这个时候了,他居然还惦记着那锅不知道是什么的魔药——融化的肉竹虫并非疥疮药剂的配料。

      “无妨,本来就是复刻一份失败品。”这么说着,欧若拉也厌了手上慢吞吞的活计,直接用剪刀将肉竹虫的头剪掉,然后两指发力从尾到头一碾,白花花一串东西便掉进埚里。

      “失败品?”西奥多凝神看她。

      “一年级开学第二天,一大锅滚热的魔药悬在公共休息室门口,我进门就被从头到脚淋了个透…还记得吗?”她漫不经心地问。

      一直沉静自若的西奥多白了脸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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