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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3、医有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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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半宿没睡,早上顾琼又早早地醒了,想着以后没人管顾自己了,只能自己疼爱自己了,顾琼倒也没闹脾气,在侍儿们的服侍下起了床,吩咐厨房把早膳呈上来。
鸢儿几个瞧他虽然没精打彩的,但还肯正常起来用膳,也就没太紧张。
早膳是顾琼平日里爱吃的鲍鱼粥和长乐皇子爱吃的鸡肉香菇包,长乐坐在一边用得很香。顾琼看儿子进得香甜,也笑着拿起小银勺舀鲍鱼粥,哪知道才用了两勺,就觉得反胃,他恐再像昨个儿那般吐得难受,只能先停下来。
“爹爹怎么不吃了?是不是不舒服呀?”长乐注意到爹爹的异样,眨着水灵灵的眼睛很体贴地问他。
长乐容易发胖的体质很像顾琼的外祖家邵家男儿,但长相不大像他们,甚至也不大像顾琼,单看五官,更像明帝一些。他的眼睛比顾琼的要大,下巴比顾琼的要尖,鼻子也比顾琼高挺,肌肤却是很好地承继了顾琼的优点,又白又嫩。这半年在太君殿里读书,每日里消耗增多,不像之前那么胖了,坐在椅子上独自用膳很有点小美人的模样了。
这么乖巧可爱的儿子还这么有孝心,顾琼心头感动,但他不欲让儿子担忧自己,扯谎道:“爹爹这会子不饿,乐乐先吃吧,吃饱了还得去读书呢。”
长乐是个心性单纯的孩子,顾琼既这么说,他也就没再追问,慢悠悠地用过早膳,在乳父的护持下自往太君殿里读书,走之前还不忘过来抱抱顾琼,贴着顾琼的脸颊跟他道再见,“儿子去读书了,爹爹晚上见。”
顾琼含笑点头,叮嘱乳父:“照料好皇子。”
这是这段时间他们父子之间的固定场面,每一天早上长乐都要过来抱抱他,跟他道了再见才会去读书,他也例行嘱咐乳父一句,虽说这乳父他已经很放心了,但还是要体现出对儿子的重视。
“让厨房上点蟹黄包来。”目送长乐离开,顾琼方才吩咐鸢儿。
蟹黄包也是他平日里爱吃的,鸢儿立马就去吩咐。
小厨房中蟹黄包却不现成,厨郎赶紧制作,过了小半个时辰,方才把蟹黄包端上来。
新出笼的蟹黄包,外皮白白软软的,散发着腾腾的热气,一看就让人食指大动。
“本宫试试看”,顾琼重燃希望,拿起银筷子就去夹蟹黄包。然而一个蟹黄包吃下去,立刻就吐了出来。这回没吐酸水,但显然这蟹黄包也是白吃了。
这下鸢儿就着急了,他顾不上让人进来收拾,只慌里慌张地问顾琼道:“主子,这可怎么是好?要不奴才去禀报皇后,请太医给主子瞧瞧吧。”
顾琼这个时候倒是冷静下来,他止住鸢儿:“就是孕吐,太医有什么好法子?不过是让人把饭菜做得清淡些罢了。”
“那”,鸢儿尝试着问,“让厨房给主子做点清淡的?”
顾琼点点头,“让他们做点时新菜蔬端上来,本宫用用看。”
鸢儿答应了,却又担心这样子能不能解决问题,他出门传了话,又回来请示顾琼道:“主子,要不奴才还是去找皇后主子吧,请皇后过来瞧瞧您。”
鸢儿自己还是个小男儿,没嫁人呢,对于这孕夫的情况是有些弄不明白的,弄不明白就格外惶恐。他想着安澜好歹是生养过乐安皇子的,应该知晓主子这情况究竟怎么办。
顾琼听了,苍白的脸上浮起一抹凄然的笑,他摆摆手,双眸惨淡又坚定,“不用去,本宫谁也不指望,不指望陛下,也不指望皇后。”
他说着话,抿起了唇,把一片薄薄的朱唇死死咬在口中,自己给自己以力量。鸢儿见状,也就不再劝了,自去一旁拿过孔雀制式的越州瓷杯倒上一杯温水,双手递于他,让他漱口休息。
顾琼没做任何指望,但其实明帝倒也没有故意冷着他的意思。明帝只是顾虑顾家财力丰厚又向来行事不让人放心,不想过于娇宠他。加上近日宫里人多,林从、董云飞、赵玉泽三个都回来了,薛恺悦殿里又有尚不满百日的幼子,明帝没那么多时间,就想着顾琼已经产育过一胎了,不会有什么事情,打算每五日过来看视他一回。因而虽然夜里被林从的提议弄得心里烦躁,但明帝还是想要在今天中午到琳琅殿来用午膳。
她同林从睡到日上三竿方才起身,简单用了点早膳,就准备移驾琳琅殿了。
林从倒也没留她,明帝这三天都在林从殿里,虽然昨夜明帝没有回答准不准林从求神祈女的事让林从心里不是那么畅快,但一连三个晚上的恩宠,还是让林从很餍足,此刻毫不留恋地将她送出去。
那个超凡也不是什么特别坏的男儿,在明帝走到院门口的时候,超凡就屈膝行礼,把昨晚怡君主子肚子不舒服琳琅殿侍儿过来请天子的话禀奏了一番。
明帝吃了一惊,责备超凡道:“这样大的事你怎么现在才说?怡君怀着凤胎呢,他肚子不舒服,就有可能动胎气,这你也敢耽搁?若是怡君有事,朕绝饶不了你!”
超凡没想到自己只是不愿进内奏禀,就被天子如此疾言厉色地训斥,心里头略觉得委屈,但明帝威压之下,他也不敢多辩,只双膝跪地默然不语。
林从在殿中坐着听见门口动静,一个箭步就跑了出来,他是个护短的,自己的侍儿自己都不舍得骂几句,遑论别人责骂,他瞟了一眼这侍儿,见超凡跪在地上缩肩耸背,显然是受不住责骂,便赶紧抱着明帝的胳膊把明帝往玉辇上推:“他是个新来的,还不大懂规矩。再说琼哥不舒服,陛下骂他也没用,赶紧过去瞧瞧琼哥才是要紧。”
明帝呼了口怒气,瞪了超凡一眼,“跟你主子好好学学规矩!再有下次,二罪并罚!”
斥责完超凡,她抬脚跨上玉辇,询问带着玉辇前来接她的侍儿露儿,“夜里怡君可传了太医?”
露儿躬身回奏:“奴才没听说,昨夜和今朝宫里都很太平,没听说有谁传太医。”
没传太医,那多半不是要紧的症候,明帝松了口气,握了握林从的手指缓了语气言道:“朕过去瞧瞧琼儿,从儿进去歇着吧。”
林从嘟唇答应:“臣侍知道啦,陛下快去吧。”
明帝没有心思再同林从啰嗦,坐上玉辇便往琳琅殿走。
才一进琳琅殿,她就愣了,她也就几天没来了,怎得顾琼瞧着脸色这么差?顾琼见她进来,挣扎着从坐榻上站起来,想要给她行礼,“陛下,臣侍见过陛下”。
奈何他从昨晚就没怎么进食,一站起来就有点头晕,身子一晃,向后跌去。
明帝瞧见越发惊异,抢前一步托住人的后背,让人靠在自己胳膊上,扶着人缓缓坐下,待人坐稳,她方才焦急地询问:“怎么回事?怎得虚成这样?朕这就让人传太医来!”
她说着话一扭头,向外面喊露儿:“让秦梦菲速来见驾!”
她的语气是那样的焦急,脸上的神情也透着关切,顾琼瞧见了,眼泪就落了下来。
他夜里思量了一夜,只想着以后凡事都靠自己了,岂料看见明帝驾临,他那一晚上的思量就全都不作数了。软弱像破土的草木疯狂生长,他只想在他家陛下怀中哭上一场。
“陛下”,他喃喃了这么一声,就扑到明帝怀中,哀哀哭泣,哭得泣不成声,哭得泪水把明帝的衣襟打湿了一大片。
明帝又吃惊又心疼,她印象中顾琼是个很要强的男儿,凡事都讲究个周到体面,几时这般脆弱过?她赶忙将他抱紧,不住口地安慰人:“宝贝不哭,不哭,是不是肚子难受得厉害?待会儿秦卿来了就好了,别怕啊,有朕在呢。”
然而秦梦菲却是半天都没来,今日户部副尚书苏澈临产,秦梦菲一早就被苏澈的妻主李蔚将军请去李府坐镇了,这会儿正在苏澈生产的关键时刻,虽有御前护卫过来传话,可李蔚哪敢放秦梦菲就这么离开?
明帝等得烦躁,责骂露儿道:“不会办事的奴才,秦梦菲来不了,不会把史燕梦找来吗?”
“奴才这就去”,露儿擦了把汗,赶紧出去安排。
顾琼好半晌才止住了哭声,抽抽搭搭地道:“陛下也不用装出着急的样子,臣侍本就不是陛下的心头肉,也怪不得别人怠慢臣侍。”
哎?明帝有些无奈,连忙宽慰人,“琼儿这话是怎么说的,琼儿是朕的宝贝,琼儿不舒服,朕心里头是真着急。”
顾琼从她怀里抬起头来,一双细长的双眸红如狡兔,“臣侍不信。陛下好几天都不过来看臣侍,谁家的宝贝是这样的?”
明帝自觉理亏,赶忙宽慰人:“朕从明个儿起,天天过来,宝贝快别哭了啊。”说完又将人抱在怀中,哄了好一会儿。
顾琼自明帝过来,心情就好了许多,此时见明帝肯软语柔声地哄自己,也就不怎么生气了。但他很享受明帝的怀抱,腻在明帝怀里,久久不肯出来。
明帝看人娇娇地伏在自己怀里,时不时地抽噎一声,依恋又委屈,心里面软得一塌糊涂,把对顾家的忌惮和对未来的担忧全都暂时忘怀了,只想着好生呵护怀中的人儿,莫让人再这么委屈。
她抚着顾怡君的后背,玉颜上柔情无限。
顾琼在明帝怀中缓了一会儿,方才将他昨个儿吃什么吐什么的事慢慢讲地与她听。明帝听见只是孕吐一场,便踏实了下来。孕夫呕吐她瞧得多了,并不以为是什么严重的事。但顾琼委委屈屈地同她讲,当年怀长乐的时候,头一回孕吐他又怕又慌,好希望她能在他身陪她,可是她只顾忙碌国事,根本不管他,这回他比当初吐得还厉害,好想能得到她的安慰,可是她又忙着陪别人,他好难过。她听着这很符合事实的指责,心里头也就没觉得顾琼是在小题大做。
史燕梦到来后,给顾琼诊了脉,但史燕梦本就不长于孕产科,自然也没诊出什么来,只瞧着顾琼那红彤彤的眼睛分析道:“怡君主子可能昨个儿心情不畅,才激得孕吐比之前厉害,只要心情好了,也就不妨事了。”
明帝听了,愈发决定往后要多来看视顾琼。
再怎么样,也是她的后宫,肚子里怀着的是她的骨肉,她不看顾让谁看顾?她不娇宠等谁娇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