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榴花葳蕤（女尊）》新晴照酒

379、尺素书

　　说是明帝给瞧，实际上仍旧是男医者给瞧的伤势。男医者当着明帝的面细细地给董云飞检查了伤势，又在他的膝盖和伤口四周敷了两层膏药，把绑带打得稳稳妥妥的，方才离开，离开之前言道：“药膏刚敷好，嘉君殿下今日最好不要走动，静养上半日，晚上再好好休息一宿，翌日就能好的差不多了。”
　　董云飞连忙道：“不走动怎么行呢？本宫今个儿还要出宫呢。”
　　他还没去淘换银子，万一那边死者家属等急了，可怎么办啊？
　　明帝玉手一挥，对那医者道：“朕知道了，你退下吧。”
　　董云飞一听，立刻就瞪了明帝一眼，却碍着有外人在，不好直接怼天子。
　　医者躬身退出，明帝又将董云飞的几个侍儿也遣了出去：“都下去吧，照料好五皇子，你们主子有朕呢。”
　　跳儿几个极为有眼色的退了出去，同时把永和也给抱了出去。

　　“陛下，昨个儿你让我去当铺里当银子，我今个儿起晚了，到现在还没去呢。”董云飞怕明帝不知道情况，等跳儿几个一离开，连忙讲了出来。
　　明帝了然地一笑，伸手挑挑人俊俏可人的下巴，十分笃定地道：“朕一来瞧见永和在，朕就知道你没去，没去就没去吧，待会儿朕传个护卫出去瞧瞧，再找个中间人说和说和。”
　　她昨个儿是想着让董云飞态度积极一些，把该赔的银子赔了，早些把事情了结，今个儿又思量了一下，觉得这种事，直接和苦主联系，不如找个中间人说和效果更好。那男子既已经不顾董云飞想要帮助他的恩情，转头做了苦主，那必然不是三言两语三五百两银子可以哄住的，不如找个能说会道的人居中调停，该压的压该哄的哄。

　　“陛下准备找谁？”董云飞这两年又是带兵打仗又是巡视天下，对于人情世故并非全然不通，只是他想不出来明帝会找谁去做这个中间人。
　　按说是他闯的祸，理应由董家的亲朋好友出面调停，但他姐姐董雯人在北境，母亲董平南在乐养园休养，嫂子何文金是个降将，说话没什么份量，他家也没什么能干的旁支，他母亲的手下倒是有几个能干的将军，可是与他母亲关系好的，像段名扬此刻都在乐养园中养尊处优，与他母亲关系一般的，也没资格替他料理这样的事。
　　“朕让赵湘去。”明帝毫不犹豫地讲出了她心中的人选。

　　董云飞嗤地一笑：“赵侯成了替陛下办这些杂事的了。”
　　据他所知，江澄那个小妹子江桃的事，就是赵湘替明帝料理的，眼下这件事明帝又要安排赵湘，堂堂的安远侯，在朝廷大事上没听说有什么建树，一天到晚地替天子料理这些琐细小事。
　　明帝一幅事情尽在掌握的表情：“大才大用，小才小用，这个赵小湘，文不成武不就，小机灵倒还有一点，又与朕沾亲带故，替朕料理这些杂事，正合适。”

　　董云飞心里头颇为认可明帝说的话，可是瞧着她一副智珠在握的得意神情，就忍不住想要同她唱反调：“臣侍知道陛下知人善用古今一人就行了，陛下用得着解释这么多吗？知道的，说是陛下在臣侍这里展示英明能干呢，不知道的。”他说到这里勾了勾唇角，眼波轻轻地向上一挑，却不肯再讲了。
　　“怎样，你倒是说呀。”明帝等了片刻，董云飞勾着唇玩味地看着她，再不开口，她只好轻声催促。
　　“不知道的，还以为陛下同赵侯臭味相投，这才把私事全交给她料理。”对于赵湘背着岳晔同小莫相好，待小莫有了身孕，又不肯娶小莫进门一事，董云飞是很不满意的，他认为赵湘这么做就是始乱终弃，是个不负责任的渣女。

　　“什么臭味相投？朕和赵小湘能有什么臭味相投？朕看云儿你最近真是越来越大胆了，什么话都敢说了。”明帝简直是哭笑不得，抬手捏捏他的脸颊，低声告诫道：“男儿家还是要柔顺，总这么冷言冷语地怼妻主还行？”
　　董云飞自从十五日同着顾琼、冷清泉两个一起回来就一直在宫里食宿，宫里的饮食虽说不如历代讲究吃喝的宫廷那么奢靡浮华，但也比外面的要美味许多，因而他这两日比之前胖了一些，脸颊捏起来像个刚刚绽了红纹的小桃，丰嫩鲜美又没熟到软烂。

　　明帝不由自主地多捏了两下，“喂，这是肉，不是桃子，只管捏什么捏？”董云飞不高兴地耸起眉毛。
　　明帝把手从人脸上放了下来，用手指虚点了点人的额头，“朕不叫喂，喊陛下，这点子规矩都不懂，嗯？”
　　这个小调皮，总是这么随心所欲，以后怕是还会闯祸。
　　董云飞听她这么说，心里头积聚了好几天的委屈就有些绷不住了：“臣侍就知道陛下最近不喜欢大胆的男儿了，臣侍做个什么，陛下都不满意。”

　　哎哟，这人还委屈上了？
　　明帝侧坐在榻沿上，伸胳膊揽住他，贴着他的耳朵低声道：“朕哪里是不喜欢大胆的男儿了，朕是怕你由着性子来，再闯出什么了不得的祸事。虽说朕会极力护着你，可若是你总闯祸，朕担心早晚有一天护不了你啊。”
　　虽然她心中想的是不管他闯了什么样的祸，她都要护着他，可是这话她自己知道就行了，没必要讲出来，讲出来的话他没了怵头，越发地肆无忌惮了。
　　董云飞听她这么说，想到那个死去的粗使婢女，有些心虚，垂头不语。

　　明帝看人收了不逊之色，便知道这人是知道错了，既已知错，她也不想揪着这件事不放，年轻的男儿谁喜欢听妻主喋喋不休呢？
　　她体贴地问他道：“过了午正了，云儿饿不饿，朕让人传膳吧？”
　　董云飞早膳用得晚，此刻并不怎么想用膳，但明帝这么说，他也不想反驳，毕竟他睡到巳正才起身，明帝却是一早就去上朝的。
　　明帝扬声向外传膳：“把朕的御膳摆到这里，朕与嘉君同用。”

　　天色马上就要到午时五刻了，天子尚且没有传膳，倩儿几个候在院门外面，急得直搓手。御膳房那边更是派了人来恭候消息，中间午时三刻的时候倩儿就有些等不及了，准备进院子里去请示，才走到门槛处，就被跳儿拦住了。
　　跳儿道：“圣上在我们主子的寝殿，倩儿哥哥此时过去传话，岂不打扰圣上的兴头？倩儿哥哥还请再等等，横竖才刚过午正。”

　　倩儿哪里肯听这无名小卒的话？眉毛一竖，就要责骂这跳儿，骂人的话还没出口，他的视线就被院子里那个粉雕玉琢的小皇子给吸引住了。他指着永和问跳儿道：“五皇子怎得在你们殿里？”
　　跳儿哪里知道倩儿的意图，实事求是地回答道：“五皇子这阵子都在跟着我们主子练武，前几回都是我们主子去文卿主子殿里，今个儿大概是文卿主子太忙了，就把五皇子带来我们殿里了。”
　　倩儿立刻有了计较，冲着那御膳房派来的小宫侍吩咐道：“去给御膳房说一声，让她们赶紧加做两道小娃爱吃的点心。”
　　御膳房巴结起来是极会巴结的，那宫侍飞风一般跑回去传话，等明帝传膳的时候，御膳房的甜点心已经做好了。

　　明帝瞧着大口吃饭的永和，还以为是永和跟着董云飞练武活动了筋骨这才吃得香，她一边给董云飞碗中夹蟹黄，一边笑着道：“永和看来很喜欢在云儿这里呆着呢，这阵子小语忙着作画，不大顾得上他，云儿多带带他。”
　　董云飞无可无不可地点点头：“臣侍知道了，陛下的心思也用得太细了。”
　　当着皇子和乳父的面，还敢怼她？这人真是烂脾气改不了了，明帝飞了个警告的眼刀过去，霸道地道：“不想带永和？那就给朕再生个皇儿。”
　　董云飞连忙给了她一个求饶的眼神。
　　明帝收到这可怜兮兮的小眼神，果断选择休战。

　　午膳刚一用过，永和就打了呵欠，陈语易还没来接儿子，董云飞自然不能把永和直接送到筠华殿去，就吩咐侍儿们引着乳父把皇子放到内殿他平时睡的床榻上去。
　　他方才就在那张床榻上坐着，此刻乳父和永和在内，他就不方便也过去歇息了，更何况还有明帝在外面，因而乳父一抱着永和进内殿，他便站起来往外殿中的七屏坐榻前移步。
　　才一迈步，就被明帝拦腰抱了起来，天子把他放在坐榻上，伸手给他脱靴子，让他侧躺在火红色的锦褥上，自己也坐了下来，将他的脑袋枕在她的腿上，这才用埋怨的语气道：“干嘛自己走路？朕在这里是干什么的？”
　　这人真是，宠爱自己的时候不知道有多温柔，发起脾气来又是那般狠心，让人爱也不是恨也不是，董云飞一阵恍惚，小声嘀咕了句：“陛下这会子这般心疼，那天怎么就舍得罚臣侍跪候呢？”
　　他的声音像马上就要入睡的小猫，慵懒而低沉，明帝刚用了午膳，也有些食困，一时间没听太清楚，追问了一句：“云儿你说什么？”
　　董云飞刚要回答，院子里就响起了跳儿的声音：“主子，巡视处那边收到两封景卿主子的书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