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榴花葳蕤（女尊）》新晴照酒

320、买宅子

　　那年轻女儿瞧他哭了，一下子急得手足无措：“哎，你不要哭啊，我不欺负你就是了。”
　　小莫完全不会理会她，继续哭自己的，那年轻女儿急得团团转，伸手掏出手帕就要给他擦眼泪，帕子都放到他脸上了，才想起来女男授受不亲，又急急地收了回来。
　　这个功夫，身后的女子们已经追了过来，女子们瞧见小莫哭了，就没人再向前迫近了，却也并不后退，就那么聚拢在四周，那被打的小吏看小莫哭得实在是太惨了，忍不住发话道：“我说你也是的，明明是你打的我，你哭什么呀？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动手打你了。”
　　那年轻女儿听这小吏这么说立刻向着小吏拱手道：“这位公子身子不方便，这位官人你就不要跟他计较了，他要是得罪了你，我替他向你赔礼。”
　　这年轻女儿说完，深深地鞠了一躬。
　　那小吏讶异地看着她，周边的女子们也都很好奇，纷纷问道：“你是哪位啊，你认识他啊你就替他赔礼？”
　　那年轻女儿道：“我不认识这位公子，可是医书上说男儿家初有身孕，最易情绪不稳，想来这位公子不是有意得罪官人的。官人您大人大量，就不要跟一个有孕的男儿计较了吧？”
　　那小吏沉吟了一下，还没回答，门口又走进来一个四十岁上下中等微胖身材的女子。这女子小吏是认得的，户部仓部司郎中宋海春，当下她顾不上管这年轻女儿和小莫，径直迎上前去，给这女子问劳：“宋大人，您今个儿不忙啦？”
　　这小吏一说完，其他女子们也纷纷问候宋海春：“宋大人好些天没到咱们这边来啦，今个儿下来巡视啦？”“前些天听说宋大人新纳了位如君，我们几个说要去给宋大人贺喜，碍着这边事情多，一直没能去，今个儿宋大人来，我们几个做东，跟宋大人好好喝两杯。”
　　宋海春笑得春风满面：“好说，好说，今个儿宋某做东，咱们姐妹几个好好饮上两杯，小吴去晓寒轻订上一桌八两席，让她们送到这边。”
　　“得令。”那站在小莫前面的小吏听到宋海春吩咐，一溜烟地跑出门去了。
　　她这么一走，小莫跟前没人了，宋海春就瞧见了小莫，惊讶地问道：“您是莫主管吧？您怎么在这？”
　　小莫哭得抽抽噎噎，根本没心情理会这宋海春，而且他也没认出来宋海春。宋海春虽然是户部中还算比较重要的官，但对于小莫这样日常接触的不是左右相就是亲王国公的天子近侍来说，那还是个不起眼的角色。
　　小莫看都没看宋海春，吸着气回了句：“我来买宅子，你是谁啊？”
　　那被打的小吏听宋海春喊莫主管，意识到眼前这男儿果然是皇仪宫的主管，立刻就向前一步，对着小莫赔笑道：“小人有眼不识金镶玉，没认出来莫主管，求莫主管莫跟小人一般见识，小人这厢给莫主管赔罪了。”说话间，便行了个躬身礼。
　　宋海春何等精明，一瞧两个人这架势，就猜测出之间是有过节的，她笑呵呵地打圆场：“不知者不罪，莫主管想来也辛苦了，快让人给莫主管奉茶。”
　　她说着话便向着小莫做了个请的手势：“下官是户部仓部司郎中宋海春，今个儿难得在这边遇上莫主管，请莫主管给下官个面子，坐下饮杯茶吧。”
　　小莫不想理会，小小的仓部司郎中还入不了他的眼，他抬起脚来就向外走：“不必了，我要回去了。”
　　对方如此不给面子，宋海春却并不尴尬，作为在官场上摸爬滚打了十几年的官员，她各种情形都见得多了，也知道自己的品级在这位皇仪宫主管眼里根本不算什么，她笑了笑，向着小莫拱手为礼：“这么着，下官就不留主管了，主管慢走。”
　　那被打的小吏和其他茶坊女子听了，便都跟着拱手为礼：“主管慢走。”
　　她们的官职都不如宋海春高，方才又和小莫起了龃龉，此刻小莫要走，她们巴不得赶紧把这座尊神给送走，自然不会挽留。
　　整个大厅中唯一一个出言挽留的是方才那个年轻女儿，年轻女儿一看小莫迈出了门槛，立刻就追了上去，磕磕绊绊地道：“你，你就这么走啦？”
　　这人怎么这么爱管闲事？小莫没好气地反问道：“我非得买了你们的宅子才能走是吗？你们户部还兴强买强卖的啊？”
　　那年轻女儿被他这反问逼得神色窘迫，结结巴巴地解释：“我，我不是这意思，我不是户部的啊。”
　　“你不是户部的你管那么多事？”小莫翻了个白眼，不再理她，自己往前走。
　　“可是你，你刚才又是跑又是哭的，你得休息一下啊。”那年轻女儿蹭蹭两步挡在他前面，一双水漉漉的眼睛盛满了焦急。
　　小莫方才只顾哭泣，并没有注意这个年轻女儿的长相，此刻他瞧得清楚，这女儿个头不高，他在男子中都不算最高的，这女儿也就和他一样高，身高不足本是个缺点，这女儿妙在身材不胖，脸颊秀气，个头身材五官能够完美搭配。她的身材属于骨架纤细肉不多的类型，脸颊则是精致的巴掌脸，眼睛大大的，嘴巴小小的，在女儿中不算是极漂亮的，但绝对算得上好看的。
　　他不由自主地就停下了脚步，皱着眉头抱怨道：“这里哪有休息的地方啊？”
　　大厅中的宋海春立刻接话道：“我们茶坊二楼是有雅间的，莫主管若是不嫌弃，请去雅间坐一坐，略微缓缓神。”
　　要上楼休息吗？小莫有些拿不准，他又看了一眼这年轻女儿，那年轻女儿眼神中都是关切，嘴巴也紧张地一启一合，像是有话要讲又不知道该怎么说，他便不再多想，回过身来，问宋海春道：“你们楼梯在哪？”

　　宋海春亲自引路，把小莫安置在二楼雅间，又吩咐差役们去喊两个男仆过来伺候莫主管，待两个男仆捧了净手的铜盆绣帕过来，她便对小莫道：“莫主管请宽坐，下官过会儿再上来问安。”
　　小莫又饿又累，这雅间的座位是个堆了三四个靠枕又铺了褥子的坐榻，他把酸软的腰肢往靠枕上一倚，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抬起手指摆了摆，算是送客，宋海春见状，便殷勤地询问道：“下官让人给主管送些茶点来吧？这边晓寒轻的点心膳食做得还不错，主管少用一些？”
　　小莫也很想用顿膳食了，可是他不想把这意思表达出来，他跟这宋海春不熟，不想欠她这个人情，当下沉默不语。宋海春察言观色，笑着道：“主管休息吧，下官不打扰主管了。”说完，自行下楼而去。

　　一楼大厅中，以被打小吏为首的女子们正在围着那年轻女儿问东问西，那年轻女儿一见宋海春下来，就指着她道：“我不是来买宅子的，我是跟着宋大人过来的。”
　　宋海春见状便知道这些人把这年轻女儿误会为来买宅子的客人了，她连忙笑着向众人介绍：“这是我小姑子李晶，她来京城考太医，想暂时借住在咱们这里，她的灯烛饮食费都由我来出，还请各位多多关照。”
　　那被打的小吏和其他的差役们立刻反应了过来，纷纷客套：“是这么回事啊，小晶只管住，咱们这后院再住三五个也住得下。”
　　那被打的小吏尤其热情：“我对面那张榻一直空着没人住，小晶就住那张榻。我平时晚上也不睡这边，小晶你要备考的话正合适。”
　　宋海春听了立刻顺杆爬，指着这小吏对李晶道：“多谢老王，小晶啊，你以后就跟你王姐住一间房了，快喊王姐。”
　　那李晶笑得腼腆：“谢谢王姐，谢谢各位姐姐，以后我就要麻烦各位姐姐了。”
　　一个在茶坊中伺候茶汤的女子道：“小晶啊，你跟我们客气啥，你将来要做太医的人，肯跟我们一起住，那是看得起我们。”
　　另一个负责打扫恭房的差役道：“李小姐你太客气，我们可是当不起的。”
　　那李晶笑着周旋：“姐姐们千万别这么说，能和姐姐们一起住是小妹的福气。”
　　宋海春在一旁瞧着，见李晶和大伙寒暄得差不多了，就对李晶道：“去把行李拿下来，让你王姐带你去安置。”

　　那去晓寒轻安排酒席的小吏回来后，正看见众人边抬行李，边同李晶说说笑笑，这小吏是和宋海春比较熟悉的，见这情形，就把宋海春叫到一边悄声问道：“宋姐，这位是新如君的妹妹？”
　　宋海春低声道：“是。”
　　“那你干嘛管她啊？你这一管开头，以后她娶夫郎买宅子，岂不都要你管？”
　　宋海春苦笑了一下，她被如君堂的李公子套牢的事，看来已经是户部上下茶余饭后的谈资了，不过这个小吴的语气算是站在她这边的，她沉默了一会儿，轻声道：“她人还不错，跟她哥不是一个脾气。”
　　那位新侍夫撒娇撒痴，非要她给他妹妹安排个差事不可，她不答应，他就恼一阵笑一阵，好一阵歹一阵，忽冷忽热若即若离，让她心里头没个底。她四十岁了，家里一正一侧两个夫郎都到了年长色衰的阶段，新娶了这个小妖精一般的年轻男儿，一腔热情都扑在他身上，虽然明知道他是在辖制自己，奈何情关难过，仍旧只能乖乖听命。
　　好在，这个小姑子跟新侍夫的性情并不相似，她把她安置在这茶坊中，等到了月底，若是小姑子通过了太医院的遴选试，以后供职太医院，自然会有住处。
　　那吴姓小吏见她这么说，便轻轻摇头：“宋姐你啊，老房子着了火，没救。”
　　被手下当面这么嘲笑，宋海春面子上有些挂不住，想起小莫要用膳的事，发遣这小吴道：“莫主管要在咱们这里用饭，你再去一趟晓寒轻，给他要几个孕夫能吃的菜和点心来。”
　　那小吴听她这么说，就摊摊手道：“行啦，宋姐你呀，爱管就管吧。”

　　楼下这些事，小莫全然不知道，他在楼上净过面之后，就半歪在靠枕上闭目养神，过了好一阵子，方才缓过神来。缓过神之后，他就用力思索，自己究竟要不要买这南郊的宅子。
　　他要把父亲接过来照料他，虽然母亲还没有回信，但父亲向来疼他，想来是一定会过来的。父亲在家里也是用着一两个下人的，他不能什么事都让父亲做，自然也要雇下人，一个侍儿一个厨郎这是最基本的，等生产了，就是不雇乳父，也得雇个帮着带孩儿的保父，这么一来至少是五六口人，一进半的院子未必够住，要住得舒服的话至少得三进。内城中一进半的院子就要两千四五，那三进的院子，怎么着不得三四千两啊？买完院子还得买家具，又得大几百两，加起来四千两打不住。
　　他从赵湘那里总共拿了九千八百两银子，至少得留出来三千两给孩儿做未来读书仕宦的花费。能够动用的不足七千两，倘若买院子就要四五千两，那买完之后就只剩两千多两银子过日子。两千多两，听起来不算少，可是要支撑到孩儿长大，仍旧是有些紧的。
　　孩子现在还在肚子里，长到十九岁，还要二十年。两千两平分到这二十年，每年才一百两，一个月不到九两银子。这不到九两银子，还要开销下人的月钱。
　　要想日常过得宽松，最好是把这南郊的宅子买下来，这边才要一千一百两，加上家具也不到两千两。买完之后，他差不多能有五千两做日常开销，平均每个月有二十两银子，比买内城的院子多了足足一倍。

　　宋海春带着被打的姓王的小吏上来赔礼，还没开口，小莫便对她二人道：“那个宅子我买了，怎么办官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