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情（二）》陈十年

4、第四章

　　〈四〉
　　自那天起，我时常出现在秦欢身边。

　　秦欢说，你为什么跟着我？

　　因为我想杀了你。

　　我当然不能这么说。

　　于是我只好说，因为我崇拜你。

　　他闻言脸色一变，沉声道：“连自己的妻儿都顾不住，有什么好崇拜的。”

　　我记起那天的场面来。

　　连血都不愿意让他妻子见到，他一定很爱他的妻子。

　　可是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我别过头，看地上的影子，我的影子在他身边，生出一种缱绻之意。

　　他忽然说，小姑娘快回家去吧。

　　我没有家。

　　我也不叫小姑娘。

　　我叫阿窈。

　　阿窈。
　　秦欢叫我的名字，声音也很好听。

　　我跟了他一个月，还没杀了他。

　　我只是想晚点动手。

　　我对师父说。

　　师父坟前的桂花糕已经腐坏，我又买了一盒新的。

　　〈五〉
　　杀手最忌动情。

　　断情绝义，才能成为一个好杀手。

　　我那时尚且不懂。

　　秦欢仇家众多，我为他挡了一剑的时候，忽然想起我师父。

　　师父有两个酒窝，却从来不笑。她的酒窝里装的只有杀意。

　　我随师父，也有两个酒窝。

　　我原以为，我的酒窝里也只有杀意。

　　直到有一天，秦欢说，阿窈，你笑起来挺好看的。

　　杀手最忌动情。

　　我懂了师父所说的。

　　我退了那人的黄金，告诉他我做不到。

　　当杀手不能断情绝义，也就意味着，他的死期不远了。

　　杀手是没有后路的。

　　那天的雨下得像我初见秦欢一样大，我站在雨里，握着刀。

　　我羡慕秦欢的妻子。

　　我杀不了秦欢，我那时才意识到。

　　因为我不能杀掉面前的几十个人。

　　所以我是杀不了秦欢的。

　　秦欢在我临死前赶到，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来。

　　他问我有什么遗言吗？

　　我说，我想吃西斋的桂花糕。你能不能好好守护我的坟墓？

　　他没应声。

　　雨一直不停。

　　原来杀手不能爱人，也不会被爱。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