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海》蓝色记忆

34、33

　　林慕海在医院里浑浑噩噩了两天，她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熬过来的。得知自己身世以后，她只说了一句，“我要等爸爸醒来，亲口告诉我……”她依然每天守在医院等医生做手术，然后等来的是林正海度过危险期，但是不知道什么时候醒的答案。
　　只是她没有想到，自此以后裴雯对她的态度变了。在医院的这两天，裴雯没有跟她说过一句话，从她身边经过的时候，裴雯只是匆匆瞥了一眼，仿佛连一句话都欠奉。她原以为，相处二十多年，就算没有血缘关系，难道一点亲情都没有吗？为什么昔日的感情在经历了身世变故以后已然变了味，以前欢欢喜喜的一家人，为什么现在成了陌路？
　　外界对于市长遇难一事闹得沸沸扬扬，每天有不同的记者围堵在医院门口了解情况，林慕海不理解，难道去揭开别人的不幸就那么有价值吗？林宇墨和林宇皓每天都在公司和医院不停地流窜，此时她才觉得自己是有多么的多余，公司帮不上忙，家里也帮不上忙，就连给爸爸——应该是养父，尽点微薄之力都显得那么匮乏。她为此特意去医院验血，验DNA，上天这次好像没有给她反驳的机会，就连血型都完全不一样，这好像在告诉她，就算是作为一个好心人献血给他，都变得遥不可及。也许，她能做的，只有祈祷他早日醒来，早日康复。
　　她找到曾晓向她学习煲汤的手法，因为她看到裴雯日渐消瘦，心里不免辛酸。就算她不把林慕海视如己出，林慕海也不忍看她叫了二十多年的妈妈熬得眼里尽是血丝，却还要苦苦支撑着羸弱的身子。
　　“喝点。。。汤吧。免得。。醒来了，你又要倒下了。”谁也想不到，林慕海说这些话的时候，心像是割了一刀。那些与生俱来的称呼，如今到了嘴边却不能喊出来，也许这辈子再也不能那么随心所欲了。
　　裴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省省你的好心吧，我又不是你妈。”
　　林慕海的眼泪簌簌地滴落在保温瓶上，原来不是多余，是排斥。只是，为什么。。。以前不是好好地吗。。。
　　“妈，你回去休息吧。我留在这儿行了。”林宇皓疲惫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裴雯伸头看见儿子，上前抚摸着他的脸，“看看，这几天瘦了好几圈，你想让妈妈心疼死吗？你回去休息吧，下了班还要赶过来，你会吃不消的。”
　　林宇皓看了看一直低着头的林慕海，“妈，你打车回家吧，我想和爸爸说说话。”
　　听到这个理由，裴雯叹了一口气，拿着包起身离开了。
　　房间里除了沉睡不醒的林正海，只有他们两个。
　　林慕海背向林宇皓，悄悄擦了擦脸颊的眼泪，把保温瓶抱在怀里准备离开。
　　“不和爸爸说说话吗？”林宇皓帮林正海掖了掖被子，不经意的说。
　　“不了，我想。。和他有血缘关系的人才会唤醒他的意志吧。我，又以什么身份和他说话。。”
　　“就算是捡来的又怎样，他是养了你二十多年的人，他这么多年来，并没有把你当外人，呵，林宇墨才像是捡来的。”
　　“以前我一直觉得他活得很累，很可怜。其实，是我傻。也许，我对你们做我的家人不应该再抱什么希望了。这么多年享受了你们家人般的待遇，我已经心满意足了。。。难为你们肯为这个秘密守了这么久。”
　　“林慕海！”林宇皓走到她面前，“你一天姓林，你一辈子都姓林！我不管你是捡来的还是买来的，你是林家的女儿！你是爸爸的孩子！你，永远都是我妹妹。。。”
　　“我不是。。我不是你妹妹。。”林宇皓把林慕海紧紧地抱在怀里，“我知道，妈的态度可能会伤害到你，你不能因为这个就跑了，小时候的事你忘了吗？你闯祸了，把我叫去，然后你就跑了，害的我被爸爸一顿打骂。如果爸爸知道你趁现在又跑了，会要我的命的。你行行好呗！”
　　林慕海听了终于破涕为笑，她擦干眼泪，抽抽搭搭地说，“可是，你知道我看到。。她对我的态度真的让我很难受。我不知道我还能不能叫她妈妈。。。我宁可我从来不知道，就这么过一辈子，哪怕有一天我死了，你们再告诉我，反正我也不知道了，也不会像现在这么难受。。突然之间，我没有了爸爸妈妈哥哥，我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就像做梦一样。。。”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别说了，我们不告诉你就是怕你像现在这个样。你这个样不是让我们难过吗？”觉得林慕海的情绪得以平复以后，他抚了抚她凌乱的头发，“他在外面，让他陪你吃点东西去吧，我给爸爸擦擦身子。”
　　听到林宇皓的话，林慕海透过门玻璃，看见林宇墨在门口踱步。想想也对，他和林宇皓在一起上班，下班也是同一个目的地，应该是一起到的。她朝林宇皓无奈地笑笑，也许在大局之下，个人恩怨变得微不足道了，如果林正海这个时候能亲眼看看该有多好，如果这种情况能一直持续下去又该多好。或许，这就是俗话说的有得必有失。
　　林慕海走出病房，吸了吸鼻子。林宇墨终于停下了脚步，上前拉起林慕海的手，声音略带沙哑，“走吧。”
　　在医院的餐厅里，两个人点了一些易于吸收的流食，但是谁都没有动。
　　“稍微吃一点。”可林慕海依旧没有动。
　　林宇墨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你一定要这么折磨我吗？”
　　林慕海这才慢慢抬起眼帘，这两天都没有好好看看他，也没有好好关心他。此时的他一定是独当一面吧。“是你在折磨你自己。”
　　林宇墨抓住她冷冰冰地手，不料被她躲开。“何必呢。”
　　“我有说的不对吗？你苦心积虑不就是和他们一样怕我知道真相吗？可是，你又怎么知道，我一定接受不了！”
　　“你现在的样子像是接受的了？”林宇墨点上一支烟，“我们不能那么贪心，而且我觉得这样挺好。”
　　“挺好？”林慕海气冲冲地从位置上站起来，“林宇墨，你指的是你可以继续在公司待下去吧！你怕我知道身世以后会要求你跟我一起离开林家，你担心的是你的事业吧！一直以来，你想的只有你自己！”
　　林宇墨张了张嘴，把话咽了下去。他的存在是陈渊乔用命换来的，她生前受着裴雯的屈辱，现在他作为他唯一的儿子，一定要为她争口气。
　　“没话说了？你宁愿我们做不实的不伦恋，把感情埋在地下。我对你来说就是那么的不值一提？你太自私了。。。”她转身，抱着双臂往医院门口走。
　　“你去哪？”林宇墨立刻站了起来。他可以容忍她说什么都好，就是不能接受她在他面前消失。
　　“我想出去吹吹风。你不要跟着我。。”
　　“可能你觉得我是自私，如果换做是你，你也会这么做。不管你怎么想，我觉得你比我幸运，至少你没有痛苦的回忆。”
　　“是啊，我真的一点都不了解你。”
　　走到医院门口，林慕海还是止不住地掉眼泪，凭什么一个个都替自己拿了主意，她为什么要活的那么被动！
　　砰！
　　“小心啊！”一声尖锐的女声惊叫着。随后，林慕海辨别出了这个声音。“慕海，你怎么搞得，这么冷的天，你这是要去哪？”
　　林慕海看了看一脸惊恐地叶梓雯，又看了看刚才撞到的叶凯谦，倒霉的时候总是会被他看见。
　　叶凯谦清了清嗓子，“宇皓在里面吧，我们进去看看。”他能做的，就是不要让林慕海感觉到自己是多丢人。
　　“慕海。。”林宇墨从餐厅追了出来，怎么想都不放心她去吹风！岂料，就恰好和叶凯谦对视了。仅仅两秒，叶凯谦慵懒地别过视线，向叶梓雯递了一个眼色，叶梓雯点点头对林慕海说，“我陪你出去走走吧，放心，我绝对不说话，我也是担心你。”得到林慕海的默许，叶梓雯拉着林慕海走出了医院。

　　“听说，你们公司现在不怎么好。”叶凯谦迎头对林宇墨就是这么一句话。
　　“听说，叶先生是做广告的。什么时候对我们这个行业感兴趣了？”林宇墨收拾了一下心情，又变成那个百毒不侵的他了。
　　“嗯，早就感兴趣了，比你认为的还要早。不过。。”他想了想又说，“我对你们的家事也比较感兴趣，怎么办？”
　　“哼，收起你的好奇心吧。”林宇墨双手插在口袋里，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神态。
　　“林宇墨，我是好心提醒你，这个时候总会有人趁虚而入的。”
　　“阁下指的是我们的家事还是我们的公司？”林宇墨皱了皱眉头，“如果是公事，我只能说你无权过问，如果是家事，你更无权过问！”
　　叶凯谦浅笑，“如果是你的私事呢？”
　　林宇墨眯起眼，“你离她远一点！”
　　叶凯谦不赞成的摇摇头，“你们，真被我猜中了？”
　　林宇墨忍着不发作，扬长而去，身后是叶凯谦的警告，“我劝你把塌方那件事告诉她。”他看到林宇墨的背影僵硬了，没错，塌方的事终于还是东窗事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