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槛花笼月》折木津

68、倾塌

　　此话一出，数十道探视的目光齐刷刷射向崇岸。

　　贺刀年道：“不知崇盟主能否给我一众弟兄一个解释？”

　　江浮萍怒道：“胡说八道！那日魔头身首分离，皆是我们亲眼所见！如今过了三年，你说这话就是故意弄得人心惶惶！居心何在！”

　　三年前江水寒已死，净空门大仇得报，无数江湖人士振臂欢呼，虽说之后也有不少谣言流窜民间，可那些人不过是故意打着魔教旗号故意捣乱的痞子流氓，怎么如今却传出此等谣言来？

　　贺刀年笑道：“江公子你先别急着下定论，你所说的的确不假，那日我们亲眼所见，可亲眼所见并非真，亲耳所闻也有假。今日我等前来，不过是想向崇盟主讨个说法而已。我相信，近日江湖上绝对不止我一人听闻江水寒没死的消息，想必其他侠士也正往这里赶来，无非也只是想向崇盟主说清楚。”

　　“崇盟主，”贺刀年牵马向前，他盯着依旧镇定自若的崇岸，一字一句地问道，“江水寒真的死了吗？”

　　***

　　江水寒这模样，左看右看都像是死透了一般。

　　寒照伸出一指在他鼻尖试探，却又有极其微弱的鼻息，这不禁让寒照心生疑惑，这人不是无惜，又怎会此时与江秋白一路？

　　“师父，那昏睡着的人是谁？”寒照好奇道，“无惜不是去找你了么？他又在何处？与你同行的这些人又是谁？”

　　看着寒照极其认真好奇的表情，这一连串的问题江秋白也不好随意回答，便道：“阿照，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明月子先生，其他的事以后我会向你说明的。你可以将这人当做是无惜，也可将他当做一个新的朋友。”

　　寒照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几人在暗道里缓缓前进，各自心思莫名，沉默间，不远处突然响起一道凄厉的哀嚎声。

　　徐盎然心头一紧，道：“是孟之庭！离他不远了！”

　　几人闻言，皆是疾步匆匆，屏息凝视。

　　惨叫哀嚎似乎在地宫回荡，萦绕在几人耳边，如泣如诉。

　　武曲道：“他怎会发出这样的惨叫？莫不是有人比我们先到，擒住他了？”

　　徐盎然一口否决道：“不可能！他所处的密室极其隐蔽，不会有人比我们先寻到他！”

　　不知转过几个弯，路过几个密室门口，那声惨叫却有了渐渐平息之势，徐盎然却是紧抓那即将消失的声音，领着众人来到了孟之庭的所在地。

　　几人散开分别候在门口，徐盎然附耳在墙，听着里面的动静。

　　寂静无声。

　　何贤压低声音问道：“可有听到什么？”

　　其他人也投来询问的目光，徐盎然却是眉头紧皱地摇了摇头。

　　崇岚急道：“我们一起冲进去，先将孟之庭擒住，再救出老爷子！”

　　贪狼道：“不可，先前我们在别处看见藏有火|药，虽说已经受潮无用，但不排除这间密室里也藏有火|药。”

　　徐盎然道：“我们一路追寻至此，孟之庭定在此间密室，只是如今里面寂静无声，完全不知发生了何事，若是真如贪狼所言，里面藏有火|药，按照孟之庭的性子，他是绝对不会点燃的。”

　　孟之庭做了那么多事，就是为了此刻能将崔思思复活，只要崔思思的尸体仍然在此，孟之庭就绝不会与他们同归于尽。

　　转念一想，徐盎然又想到一件极其可怕的事：“除非……”

　　江秋白道：“除非什么？”

　　徐盎然一手覆在门上，似有推门而入的意思：“除非崔思思她……”

　　语声刚落，便听见有什么撞上门，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又伴随着一声怒喝，整个门直接被撞开，徐盎然连忙避让，却见一个人影飞了出来。

　　众人定睛一看，却是明月子飞身撞上墙壁，裂隙如蛛网般在他身后的墙壁蔓延开来。

　　“老爷子！”崇岚连忙冲过去将他扶起，却见又有一人从密室缓缓走出。

　　“孟之庭！”

　　寒照惊呼一声，竟是要冲上前去，好在江秋白将其及时拦住：“阿照，切忌冲动鲁莽。”

　　只见孟之庭披头散发，昔日翩翩风采早已不复存在，露出的是那张因药物反噬的“鬼脸”，疤痕可怖，他的表情也愈发狰狞，犹如地狱而来的修罗。

　　“今天好热闹啊，你们是要来祝贺我吗？”孟之庭露出一个阴恻恻的笑容。

　　“孟之庭，别再执迷不悟了！”明月子咳出一口鲜血，“崔思思肉.体已消，你救不活她了！”

　　“对，就是崔思思，”孟之庭喃喃道，“今天是我与思思的大婚之日，你们都要来祝贺是吗？但是你们怎么两手空空，不带贺礼呢？”

　　寒照小声道：“他在胡说什么？莫不是疯了？”

　　徐盎然咳了两声，拱手道：“不知今日是二位大婚，真是失礼失礼。只是这婚房未免太过寒碜，若公子不介意的话，可以先与我们出了这地方，我们定会好好替二人举办一次婚事。”

　　孟之庭看着徐盎然，沉默了一会，突然摇了摇头：“不行，不行的，思思不能出这里，她喜欢这里，我也喜欢这里，所以我们都不想出去……”

　　崇岚问明月子道：“老爷子，他究竟怎么了？”

　　明月子道：“老朽也不清楚，方才他踢我一脚时满目怒气，如今却是目光飘忽，神色茫然，莫不是真疯了？”

　　寒照凑过去道：“先生对他做了什么？”

　　明月子闭了闭眼睛，叹道：“我毁了他的希望。”

　　徐盎然还在与孟之庭交谈，句句都是劝说他离开地宫。

　　武曲听得不耐烦，道：“跟他说那么多做什么，直接将他打晕了带出去便是！”

　　江秋白正欲说些什么，却见孟之庭突然拉住徐盎然的手。

　　“我不会出去的……这里很好，你们也别出去，陪我在这里好不好？”

　　徐盎然连忙挣脱，不料却被孟之庭紧紧钳制，后者目光染上一丝狠厉：“你为什么害怕？和我们一起待在这里不好么？”

　　“孟之庭！”武曲大喝一声，随即便掌间凝力，冲孟之庭击去。

　　不料孟之庭身形一闪，竟是将徐盎然挡在身前，武曲见状连忙收掌，孟之庭却是一掌打在徐盎然背后将他推到武曲面前。

　　武曲眼疾手快将徐盎然接在怀里，趁此空隙，江秋白也出掌去追孟之庭，孟之庭则是迅速退进密室，一手在墙壁上击打三下，墙壁便分出一扇门来。

　　孟之庭哈哈大笑，身影顿时闪入门内：“江秋白，咱们就此别过！”

　　就在门即将关闭时，却见江秋白身影顿现，竟是双手死死扣住门：“孟之庭，你逃不了！”

　　孟之庭脸色微变，却还是一边笑着一边后退，一手指着水晶棺：“比起抓我，你们还是担心担心自己吧！”

　　江秋白惶然回头，却见水晶棺内以及四周不知何时摆满了火|药，而那根长长的引线已被点燃。

　　“江秋白！快回来！”贪狼大喊一声，抓住江秋白的衣袖便要将他拉出密室。

　　江秋白却是身子挤进门内，看着孟之庭的身影渐渐消失，心有不甘地伸过手去：“不能走，不能让他走！”

　　“你跟过去又有何用？”贪狼道，“若你能杀了他，你又该如何出来？”

　　贪狼强硬地将他从门内拉出：“听我一言，只要你还活着，就不怕找不到他。”

　　江秋白似有被说动，缓缓从门内抽回了手：“我……”

　　“愣着做什么！咱们快出去！”徐盎然大吼一声，已带着何贤朝来时的方向去了。

　　火|药味愈来愈浓，远处已经响起了几声小小的爆|炸声，整个地宫随时都有坍塌之势。

　　“快走！”贪狼朝江秋白喊了一声后，疾步追上凌无渡，后者体力不支有些发软，贪狼干脆将他背起，朝入口处匆匆奔去。

　　江水寒仍然被武曲搀扶着，江秋白紧随二人身后，看着江水寒背后凝结的血渍，回想方才眼见着孟之庭逃走，心里不禁升起一阵苦涩与无奈。

　　就在他失神间，密室的引线燃尽，火|药弥漫，爆|炸声震天撼地，地宫轰然倒塌。

　　***

　　爆|炸声响彻云霄，地面上的人皆是面露惊色，纷纷远离塌陷的地面。

　　贺刀年怛然失色：“是谁将地宫炸了！”

　　眼前浓烟滚滚，江浮萍却是翻身下马，冲向那塌陷的地面：“崇岚！江秋白！”

　　崇岸连忙将其拉住，摇了摇头。

　　江浮萍急道：“大哥！崇岚还在下面！”

　　崇岸亦是悲痛难忍，道：“我自是知道，可是……”

　　文曲慢步走来，双手紧紧握住扇子，止不住颤抖。

　　魔教废墟本就满目荒芜，如今一场爆|炸，更是将那荒芜也一并埋葬地底了。

　　江浮萍跪倒在废墟前，却是再也无法隐忍，掩面抽泣起来。

　　贺刀年面露愁色：“这下可好，什么宝藏都没了。”

　　一旁的矮子提醒道：“大哥，且不说宝藏的事，崇盟主还没给我们一个回答呢。”

　　贺刀年道：“也是。话说回来，崇盟主，那日你所斩杀的人，究竟是不是江水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