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形立牌消失了》三海间

12、莫吉托·2

　　林朝颜现在已经对他这句话没什么兴趣，也无所谓什么反应，毕竟这几年的时光教会她不要把精力浪费在不值得的人身上。

　　似乎是林朝颜不置可否的态度刺激了对面的男人，即便是她表现出了对那句“你变了”不感兴趣，也挡不住他的强行解释。

　　“和您有关系吗？如果有事的话就尽快说，如果单纯叙旧那还是算了吧。”林朝颜说这话的时候垂着眼睑面无表情，实际上她想掀桌了。

　　“我记得两年前你还会同我积极争辩，现在却这么冷静。颜颜你长大了。”男人似乎丝毫没受到林朝颜冷脸的影响，只在那里自我陶醉似地深情诉说。

　　“不过颜颜，我虽然觉得你成熟了时间好事，但我还是希望你能像原来一样，永远长不大。”

　　林朝颜原来还没这么厌恶面前这个人，一直以来的自我克制让她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来嘲讽这位自大的先生。

　　一直握着杯子的手忽然横在她眼前，男人小臂上一条肌肉明显凸起，看起来使了不少力气，林朝颜都要为杯子担心了。

　　玻璃杯被重重放在她面前的桌子上，林朝颜抬头看程钺的脸，是他来这里之后从没有过的笑容。

　　林朝颜就像是被这个笑钉在了座位上，那个笑，怎么说呢，痞坏中带着不屑，有来自上位者的强大的压迫感。就让她很奇怪，明明对面的人是正襟危坐、一身西装革履，他只在桌侧吊儿郎当地站着，手指还懒散地触在杯壁，短袖短裤脚上还是那双二十块的拖鞋，却让人觉得他才是王者。

　　“怎么，只说话还不够，还有上手吗？”程钺说着双手撑在桌上，偏头看着男人，打掉了他握着林朝颜的那只手。

　　旋即起身看着对面收起笑的男人，他笑得更厉害了。

　　“你是？”他上下打量了下程钺，在看到他脚上那双拖鞋时候，脸上的鄙夷和得意不再掩饰，明明白白地对着林朝颜笑，“颜颜，这是你的员工吗？这么晚了也该让人家早点回家了，太辛苦。”

　　他笑容是温和的，不疾不徐，说完后还转了转了下自己的腕表，绿色表盘在昏暗的灯光下几近黑色，但奈何这人千辛万苦找到一束漏光，就是想让他们清清楚楚地看见ROLEX的商标。

　　“他以前就这样吗？”

　　林朝颜正蹙眉看着眼前的男人摆弄，站着的高大身影就拉了张椅子坐在她身边，笑着问她。

　　看到程钺对她这样笑，林朝颜忽然想跟着他一起笑出来，最后只让唇角弯了弯，轻咳几声对对面的男人说：“没事的话就回去吧，我们已经打烊了。”

　　男人脸色几变，收回了手对林朝颜收起了笑：“我公司近期有个茶歇，想请你来策划和做一些甜品。”

　　他故意停顿了一下，像是在观察林朝颜的反应，“如果这次成功，之后我公司的茶歇和晚会所需要的甜品都会和你合作。颜颜，这可不是一笔小数。”

　　如果林朝颜有这个“上进心”，店里的营业额也不至于这样，连祝依然都拿她没办法了。

　　林朝颜不解，和程钺对视一眼，“为什么找我？”

　　“我知道你的能力，颜颜，因为我相信你。”男人似乎已经将这种腻歪人的话融入了骨子里，别说林朝颜，就连程钺都忍不住想打哆嗦。

　　林朝颜低头思考了一会儿，“让我想想，明天给你答复。”

　　男人视乎挺满意，上衣内侧口袋里拿出一张名片放在桌上，两只并拢在桌上敲击了两下，随后推到她面前，“这是我现在的名片，颜颜你想通了就给我打电话。茶歇的时间是在下个礼拜五，你还是需要和我们的HR商量一下的。”

　　男人起身拢了下衣襟，瞥了程钺一眼就要走，临走时还不忘回身对林朝颜笑了一下，“颜颜，再次见面我很开心。”

　　说完就推门出去了。

　　坐在原地的程钺拿起林朝颜面前的名片，举过头顶端详，“我以为你会拒绝的。”

　　林朝颜绷直的身体终于因为那个男人走了而放松地、学着程钺的样子摊在椅子上，头枕在椅背横梁上懒洋洋地说：“有钱干嘛不挣，况且这次可以换个长期合作，祝依然如果知道我没答应会把我捆起来扔进海里的。”

　　其实林朝颜知道，祝依然哪会这样逼她，只不过现在她就觉得自己是真的放下了。

　　林朝颜伸了个懒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还有什么没做完？关店睡觉了。”

　　程钺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表，“才十点，今天不去遛弯儿了？”

　　林朝颜摆了摆手，“刚才脑子都运动累了，我现在只想睡觉。”

　　说完她帮着程钺把刚才那两个杯子拿到前台，男人的莫吉托里的气泡已经完全跑光，她那杯白水还是温的。

　　林朝颜将右手的水杯送到嘴边，仰头干了这杯温水，看着那杯莫吉托里沉下去的薄荷叶子和只剩下一半的冰块，干脆利落地倒进了水池里，然后就去前台刷杯子。

　　程钺还在收拾桌椅，那人来了之后还得再拖一遍地。

　　“所以，你是决定要答应他了？”

　　林朝颜正在擦着杯子，不知什么时候程钺拿着拖把走到了她面前，出声之后差点儿把她吓得摔了手里的杯子。

　　“嗯。”林朝颜垂下眼睑呼了口气，平静了下自己刚才差点儿被吓出来的心脏。

　　店里再次安静下来，林朝颜手上的动作也慢了下来，偷偷抬眼去看正在拖门口地板的程钺。

　　暖黄色的光打在他身上，刚来时候的发型已经被她剪成了寸头，穿着她给爷爷买的T恤和短裤，还有她在超市随手买的二十块的拖鞋，怎么看都应该只是个混子。

　　无意中流露出的狠厉眼神，和接近完美的身材，还有他戳在那里就有让人难以忽视的气场，像是个天生的领导者。更别说一开始就让她观察到了，程钺身上融入骨子里的教养和气质。

　　所以说，穿着简单随意的程钺在刚才西装革履的男人面前，把那男人比成了个笑话。

　　林朝颜又想起了刚才程钺的护犊子行为，唇角扬起了她都没觉察到的笑意。

　　“傻乐什么呢？”面前阴影渐重，程钺又一次差点儿把林朝颜下到摔杯子。

　　林朝颜努力将唇角拉平，瞪了他一眼，“你眼花了。”

　　“啧，”程钺倚着前台，“你不会是为了刚才那个男人高兴吧？前男友？”

　　林朝颜撇撇嘴，“我没瞎。”

　　她将被子放好，抬头就看见程钺要笑不笑地站在原地，挑眉看她。

　　她噎了一下，只能认怂：“好吧，以前确实有点近视，也没机会给我成为‘前’。我现在复明了，给个机会，别笑了。”

　　林朝颜是板着脸说这话的，说完她看见程钺果然笑得更厉害了。

　　“所以是暗恋吗？”程钺今天很奇怪，这件事上好像就要打破砂锅问到底似的。

　　想说的话在林朝颜嘴里滚了几圈，她才塌下肩膀来，吐了口气：“不是，就是以前认识，我对他有过好感。”

　　“就当我年轻不懂事，识人不清，对他这种总是关心我的男人没抵抗力。他原来会嘱咐我多喝热水，少吃冰，给我带晚餐，陪我加班……”

　　“多喝热水？”程钺挑眉看她。

　　林朝颜难得脸色尴尬，“知道了知道了，渣男语录。那个时候不还没这么一说么。”

　　他对她说了几年的“多喝热水”，也没像刚认识不到一个月的程钺一样，给她倒一杯温水。

　　“蓝西装红领带绿水鬼，”程钺像是在回忆，忽然笑了起来，“搭配界的鬼才。就他这样是怎么当上WR的创意总监的？不过和他名字倒是很搭。”

　　林朝颜用眼神询问原因，程钺笑了，“钱越铭，钱财要超越名声。”

　　这是什么、让人哭笑不得的解读？

　　林朝颜瞟了一眼噙着嘲讽笑意的程钺，纳闷儿，这还是他第一次如此直白地表达对一个人的厌恶情绪。

　　即便是经常来八卦、并想把自家侄女介绍给他的陈阿姨，还有穿着朴素的顾爷爷顾奶奶，甚至有时有哪个穿着花里胡哨的沙滩裤和白色的老头儿背心的男人走过，和他打招呼他都会认真地回应。

　　今天这男人还真是让她看到了程钺另一面，他吐槽得直接，摆明了对钱越铭坦坦荡荡的恶意，还让人不会觉得他是忌妒心作祟。毕竟两人的等级差了十万八千里，即便是现在程钺沦落到这个样子，也能把钱越铭甩得老远。

　　起码林朝颜心里是这么认为的。

　　“得了吧，赶紧上楼睡觉。明天我带你去买衣服。”林朝颜从前台绕出来，随手将灯关上，拿过程钺手中的拖布放在一边，催着他上楼。

　　程钺这个比林朝颜高出一头的男人，肌肉紧实又不会让人觉得难看，宽肩蜂腰长腿在宽大的衣服下、线条仍然好看，现在被林朝颜催着乖乖走上楼梯。

　　听到林朝颜的话，他疑惑问道：“好端端的，给我买什么衣服？”

　　林朝颜趿拉着拖鞋，在地板上磨得响，“带你去相亲，怎么样？”

　　程钺狐疑看她，林朝颜脸上表情诚恳，眼睛睁得老大：“真的，今天陈阿姨说的那个，家里有四辆出租车的大户人家，你忘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