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宅斗赢家》君随缘

14、你放心

　　寻常女儿家，别说是自已当众提及自已身体上的隐密标记，就算是别人无意中说到，也该满面羞红躲开才对。

　　现场又陷入了坟墓一般的寂静，可惜漩涡中心的林芷毫无窘迫之意，浅笑望着沈慕，像是在看一个傻子。

　　她这表情都不需要特意解读，人人都懂她的轻蔑不屑之意，至于她说话的内容，就更不客气了，“我的胎记是在右后腰上，你这个蠢货。”

　　沈慕张大了嘴，被这么个绝美的小娘子鄙视，也激起了他心中的奋勇之意，“你！你！我我我睡的小娘子太多所以记错了！就是右后腰上！”

　　林芷噗嗤一笑，笑叹道：“又错啦，不是红色胎记，是黑色的。”

　　沈慕点头如捣蒜，“就是右后腰上！有个黑色的胎记！我……”

　　他回头想去找沈老夫人喊冤，孰料扭头就看见沈老夫人房里的两名壮妇已经站到了他的身后，提着手指粗的麻绳。

　　“我说对了啊……祖母！祖母我冤枉啊！”沈慕撕心裂肺地大喊，那两名壮妇下手狠辣，将他双手反剪捆起来，牵动他背上的伤势，疼彻心肺。

　　“堵了他的嘴，拖到祠堂去，你们看着他在祖宗牌位前跪三天，若无悔过之意，就直接捆了送到西域我那边的庄子上去吧。”沈老夫人轻声道。

　　她这话说来轻描淡写，定的是不思悔过，即流徒三千里的惩罚。

　　何氏愕然无语，她万想不到林芷拉得下脸使美人计，耍起心眼还带勾魂效果的，沈慕也不能算傻，怎么就直愣愣地往她挖好的坑里跳？

　　钟氏还没反应过来，“这……”

　　尹氏心中对林芷的反应速度十分赞叹，此刻忙一把按住了钟氏，笑问道：“你这做婆母的不替媳妇做主，不替外甥女做主，怎么反倒心疼起惹了祸的侄儿来？”

　　钟氏微微一凛，沈老夫人已经转眸望了她一眼，向左右吩咐道：“三娘大清早就喊打喊杀到现在，火气也忒大了些。你们送三娘回去，请她静养修心，认真将《般若波罗蜜多心经》抄上三五百遍，冬月十七日是阿弥陀佛圣诞，我要拿来做功德。”

　　这倒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意思，林芷差点没乐出声，她虽然头一次见沈老夫人，此刻特别想上去抱住她撒个娇。

　　钟氏正想喊冤，沈老夫人又拿手绢擦了擦眼角，叹道：“你那外甥女我瞧着还好，实在不忍心把她许给沈慕……也太糟蹋了她，可问问她的意思，倘若有中意的人家，可以多出一份嫁妆给她……从我这里出，不必动官中的钱，省得你们都说我偏心。”

　　这事说来话长了，钟氏知道钟宜素常对沈荇的心思，一时顾不得自已还要抄经赎罪，半吐半露道：“她虽然清白无碍，可是名节被污，又怎么会有好人家娶她？这孩子自幼可怜……媳妇寻思着，可以把她许给阿荇……”

　　钟氏心惊胆战，说话声音越来越小。

　　沈老夫人手边没有可砸的东西，忍不住挪了挪条案上摆着香椽的青瓷盘，似乎是觉得太重了，又侧眸望向了旁边供着几枝莲花的芙蓉双耳青瓷瓶。

　　她的贴身婢女玛瑙连忙地挡住了她的视线，挤出一个灿烂的微笑。

　　钟宜名节被污，要嫁给沈荇是什么逻辑？

　　林芷见钟氏胆气不壮，心道这位嫡母添乱的本事可真是第一等的，她稍退了两步，以示与自已无关，毕竟按封建社会规定，嫡母要给儿子房里塞人，还论不到她出声反抗。

　　至于钟宜嫁给沈荇之后会怎样，林芷心中毫无波澜，沈荇对她的意义，只能是莫名其妙开始也没个说明书的穿越旅途中的重要系统人物，多一个钟宜说不定会触发新情节。

　　就像打游戏一样，谁也不会对游戏里的NPC产生什么独占欲——毕竟读档再来八百遍，该在这里等她的肯定在，该跟别人跑了的她也留不住。

　　孰料林椹冷笑数声，道：“妙极，我家阿芷生性顽劣，难侍君子，就请写个放妻书，林某正好带走她。”

　　钟氏对他实在是满腹怒火，此刻他这么一说又发泄出来，“林公子此言谬矣，妾不过是提个权宜之计，弥补昨日的错误，与林芷有何干系？”

　　沈老夫人正想说她，谁知道钟氏未出阁时的娇纵脾气上来，也是六亲不认的主儿，“林芷身体单薄，本就难以绵延子嗣，选个家世清白的女儿给她做伴，共同伺候阿荇，岂不是两全齐美？宜姐儿清清白白的女儿家，受了天大的委屈，名分上还要亏着一等，林公子就没有半点仁慈之心？”

　　尹氏这会反倒不按着钟氏了，似乎早就知道她会有这么一闹，索性作震惊状，并无任何行动。而何氏，更是隐身一般，闲坐等着看三房的笑话。

　　林芷特别冷静，从利益角度分析，钟氏会玩这一招不算稀奇，毕竟沈荇又不是她亲儿子，借着把外甥女嫁给庶子，算是亲上作亲，沈荇与林芷一对病秧子，谁也不知道是她先做寡妇，还是他先做鳏夫。

　　钟氏的儿子尚幼，女儿早晚得出嫁，如今弄一个钟宜给沈荇，将来自然是她们娘俩合纵连横，掌握三房的一切财产。

　　林椹低眸玩着手中的扇子，打开半寸又合上，往复再三，等钟氏说完，他才抬眸笑道：“三娘既然早就存了换媳妇的心，何必找许多理由？就此一拍两散，也不伤和气——总不至于将来闹得乌眼鸡一样，辜负了沈、林两家世交情谊，请老夫人三思啊。”

　　他说这番话时，既客气又冷静，人人都道他是年少气盛，方才只是以进为退，有意发火为林芷争些利益，万想不到他能按捺住脾气，态度又如此坚定。

　　钟宜的父亲早就将她的终身大事托付给了钟氏，她有意将外甥女许给沈荇，是真正的父母之命，话说出来就是定局——毕竟钟宜现在那个情况，若是沈荇再拒绝她，怕是真的要以死以证清白了。

　　沈老夫人纵然怒焰滔天，单论这件事无可指责，她身边没什么东西可砸，只得拿指节敲了敲桌子，缓缓道：“糊涂，就算是想着为沈家省一份嫁妆，也不至于想到便胡说，你也该问问阿荇和钟小娘子的意思。至于林公子，阿芷是相公亲自与林老太爷定的亲事，无端毁婚，将来泉下有何颜面相见？‘放妻’二字，不必再提。”

　　林椹心中不以为然，他果断要求放妻书是建议双方和离，无非是漫天要价，等着沈家就地还钱，等他再折腾几天激怒沈老夫人，说不定就能顺利拿份休书，保全林芷小命。

　　老夫人见他脸上尽是假笑，十分闷气，只说夜深了身体不适，请尹氏好生安排林椹，切莫怠慢了亲家，却单独留下了何氏，不知如何发落。

　　.

　　林芷原本已经涉险过关，谁知又有新花样出来，她带人回到熟悉的小院，不由得一声长叹。

　　屋里灯火通明，宋妈妈带着两名仆妇跑进跑出，箱笼摆了一地，迎面见她回来，都如释重负，笑道：“娘子辛苦，快请。”

　　林芷见她如此喜悦，知道必然是沈荇已经无碍，心里无端有些烦躁，揭帘进去时，见沈荇正低首在给她调羹汤，她立即破颜微笑，“郎君今日一场大梦，可知有大喜事么？”

　　沈荇抬眸望着她，默然不语，喜怒难辨。

　　他生的极美，喜怒哀伤各有风情，此时眸中幽暗，似有流光划过，越发衬得他孤清出尘，林芷被他容色所慑，心中略有点愧疚，立即转换温柔体贴的模板，浅笑着接过他手中的羹汤搁一边，搀他到一边安坐，轻声道：“我瞧着郎君气色甚好，想来今天所中的迷药并不妨事。”

　　沈荇这才有些和缓，悄悄握紧了她的手，道：“你也不问问在收拾什么？”

　　林芷被他握的手疼，心中微讶，特意凑近了在他耳畔问道：“哦？郎君在收拾什么呢？总不能是……”

　　她特意留了个话茬给沈荇，谁知他侧首来与她的唇宛转相就，呼吸间带着淡淡的水果甜香，“收拾好了随你回林家去啊。”

　　林芷没明白他的意思，不过绝色当前，自然是先占了便宜再说，她才凑近一点，沈荇已经抬手按住了她的后颈。

　　自她穿越接手这具身体，两人亲昵也只在罗帐内，从来没有在外头这般亲近，吻到情动处，林芷渐渐觉得心脏砰砰乱跳了几拍，扰乱了她平常镇定的节奏。

　　宋妈妈似是要进来回话，一撩帘立即又悄然退了出去，外头几人都低声闷笑。

　　林芷从他的柔情漩涡里挣扎出来，心情突然有点不好，虽然钟宜有可能是触发新事件的关键人物，但是对于她来说，意味着说不定有一天也能看到沈荇搂着钟宜亲吻。

　　这可真要命。

　　林芷并不是一个会吃闷亏的人，立即小声把钟氏的意思说了，她手臂挂在沈荇肩头，祭出万试万灵的天真无邪表情，纯洁又无辜地望着沈荇。

　　她在考虑他的回应要是不如她意的话，可以直接来个十字绞——不过本朝律法谋杀亲夫是重罪，至少得判个凌迟。

　　沈荇似乎是听到了她的心声，笑容浅淡含蓄，“一个林娘子都要了我的小命，再多半个都受不了，你放心。”

　　他说“你放心”这三个字似有千钧重，林芷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他。

　　——沈荇到底是她生命中的过客NPC，还是男一号，她突然有点不确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