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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楼兰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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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以来,林芷每次都是昏倒之后醒来看别人,第一次守着昏迷的沈荇。
“他不是身弱导致昏迷,大概是中毒,你身体弱,离他远点。”林椹拿折扇挑起沈荇的下巴,细细研究,“他是惹到了什么不该惹的人吗?”
病弱美少年苍白如纸,双眸紧阖,林芷也不知道小叔叔是怎么看出他中毒来着,她转眸问宋妈妈,“今天谁跟郎君去老夫人那边的?”
沈荇才成年,虽然还未分家另过,也算是被钟氏撇到一边去晾着的,素常活动范围不在内宅,晨昏定省也不用他,平常绝少到前面去,今日老夫人突然喊他,少不得跑一趟,却是冬雪跟着过去的。
沈荇在老夫人面前昏倒,又一阵天翻地覆的折腾,才把他送过来,冬雪被老夫人留下问他平常的饮食起居情况,此刻还未回来。
倒是送沈荇回来的仆役们说,老夫人喊沈荇去前头,说是有封金陵来的信是给他父亲沈琦的,她想商量着拆开看看。
谁知沈荇拆开看信,才知道是他父亲的旧友拟来寻访,他才读了几句就一头栽倒在地,昏迷不醒。
宋妈妈沉声说了情况,犹豫着又问林椹,“林公子如何知道他这是中毒?”
林椹招手命她近些,“你来逆着光看,他的脸上是不是泛着不正常的青色?应该是‘楼兰香’这一类通过呼吸令人中毒的……可是毒他有什么用?”
宋妈妈细看沈荇,确实面上泛着一层浅淡的青色,她想到一个来由,心中一紧,“林公子提到楼兰二字,此药来自异域?”
林椹点点头,他年纪不大,说起掌故来可是一派老气横秋,“九年前,西域胡商贩过来一批自称是楼兰秘药,称有益气轻身之效。”
“可是第一个买主闻了就倒,昏迷了三天才醒。官府差点没把西域胡商的脑袋砍了,那个倒霉的买主说梦见了天仙求配,又出将入相,三天大梦过完了半生,所以此药又名‘仙梦沉酣’。”
“后来仙梦沉酣被人献入太医院,太医令沈赫以此为底方配伍,拟制成迷药用来给人做金创手术,岂知迷药倒是成了,后来不慎被不法之徒盗走了一部分用来做坏事,也是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了。”
林椹感慨几句,“此药无解,泡个冷水澡倒是能提前醒,不过他这身子骨还是别了,昏睡个一天半天的也不碍事。”
林芷心里生出不太妙的念头,“小叔叔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提起这个,林椹就得意了,“五月里母亲腿疼的老毛病又犯了,请了一位早年在太医院做过医官的金霐太医过府看病,当时他建议切开旧创,剔除余毒,用的就是此物,金太医还特意教了我如何辨别,万想不到今日能见。”
林芷深吸一口气,“倘若没有你辨认此物,沈家会怎样?”
林椹心道还能怎样?也就当他是体弱昏迷,掐人中,灌汤药,等着人醒呗。但是他见林芷表情突然严肃,也想到了另外一重意思,“你是说,有人故意通过这封信来害……你夫婿?”
林芷点点头,她是行动派,立即道:“宋妈妈,你守着郎君,谁也不许近,我得去望仙楼看看。”
特意选了一种让沈荇昏迷但又不至于伤害太重的药物,无非是扰乱沈家人的视线,倘若沈老夫人报官,或者往金陵追查,只怕就忘记了眼皮子底下的望仙楼——沈荇这么个不起眼的庶子有什么可坑害的?唯有望仙楼偌大产业令人垂涎吧。
宋妈妈哪里会容她独自去那龙潭虎穴,急忙拦住她,“娘子莫急,此事蹊跷,不如等郎君醒来再商量?”
她说的倒也恳切,只是林椹就看不过眼了,轻咳一声,“我陪她去。”
宋妈妈就更不同意了,林椹辈分最高,可也不过是个半大孩子,又是外姓,就算真有事也搭不上手。
正纠缠间,院里靴声橐橐,竟然是沈蓝,他问明情况,立即道:“老夫人原本命我去望仙楼坐镇弹压,既然如此林娘子可以随我一道去。”
宋妈妈、秋霜齐齐变了脸色,谁知林椹是个不晓事的,立即道:“有你们本家爷们坐镇,还有我陪着她,没妨碍的。”
宋妈妈虽然德高望重,可是在沈蓝的威严之下,不敢多辩,只得放他们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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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芷猜中了前头,并没有猜到结果。
她与林椹共乘一辆双辕车,秋霜在车内相陪。沈蓝为了避嫌,骑马相随,一行人匆匆赶到望内楼时,发现里面浓烟滚滚,竟然是沈荇平素起居之处走了水。
沈蓝连忙调度人手救火,检点损失,安抚客商,他处事果断,诸事虽杂,倒也料理的明明白白。林椹陪着林芷请掌柜过来问话,谁知赵季忙的焦头烂额,半晌才陪着位将近而立之年的俊秀青年过来。
林椹微愕之余,向林芷轻声道:“这是你家长房的大公子沈蒙,难不成竟然还是一出毒倒兄弟,长房夺权的戏码?”
林芷脑中一团乱麻,她的信息渠道太窄,应对一切问题都如坠雾中,甚至要等到对方欺负到她头上,才知道底细,这个状况可真糟糕。
沈蒙生虽然一表人材,面相端方稳重,与林芷林椹见过礼后分宾主落座,头一句话就是“沈蓝这个混账东西,也不顾惜林娘子身体弱,顶着大毒太阳带你来。还请亲家小叔叔和林娘子放心,早先听闻阿荇病倒的消息,母亲顾虑着怕有纰漏,派我过来接手望仙楼,不必惊惶。”
果然是趁你病取你命的抢班夺权戏码,林芷不置可否,默默将沈蒙从头到脚,又从脚到头细细看了一遍。
她这是现代心理学范畴里的小技巧,用来控制对手的气焰,将之带到自己的节奏里。
“怎么?大娘才派兄长过来,就先烧了阿荇的书房示威么?”林芷微笑道,“还是别有用心,想掩盖什么呢?”
沈蒙被她看的莫名其妙,然而他年纪虚长十岁,哪里会把一个内宅的小娘子放在心上,嗤笑一声,向左右伺候的仆妇道,“天气热,你们好生打发送林娘子回家去。”
林芷款款起身,也不理他,只向赵掌柜道:“今年七月初二,湖州商会的一件珍物,青玉送子观音菩萨被沈三郎以祈福的名义请走了,价钱只有报价的十分之一。”
她提到七月初二的时候,沈蒙已经脸色微变,他万想不到林芷竟然会知道此事。恶狠狠地瞪了赵掌柜一眼,谁知后者脸色比苦瓜还苦。
林椹瞧着沈蒙作妖,正想怎么收拾他,不料林芷说了这么一件事,听起来似乎是沈蒙用不光彩的手段从湖州商会那里弄走了一件珍物,笑嘻嘻地道:“怎么说这个?难不成是没给钱?”
林芷点点头,她有意激怒沈蒙以破局,笑道:“十分之一也不给,难怪要烧掉阿荇的书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