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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本座发飙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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闭关修行,岁月如梭。转眼,便过了十年。
墨倚楼在灵蕴洞内潜心修炼,灵根终于修复了近八成,也能将慕成雪身体的功法运用自如。
出关这日,他心情极佳,挥袖起身走出灵蕴洞口,无意间瞥到冰天雪地的洞口处,竟有一朵冰雕的雪莲镶嵌在雪地里,他微挑眉走上前细看,发现这雪莲雕的甚是精巧,花蕊中间还有一粒血色红润的灵石。
他微挑眉,起身往覆着山雪仿若汉白玉的石阶上走下,发现每走一步阶梯,便能看到如此一朵冰雕雪莲。
墨倚楼兴致好,便一一走下去,细细数来竟有三千六百五十多朵冰雕雪莲,一直铺在北冥天山脚下。
他轻笑,纵身飞往雪霁莲峰,路过鹤唳亭时,便听到一阵哄闹声。
“打他!打!!”
“好!好!!”
......
“停!何人在此斗殴打闹?”慕尚云听闻有弟子斗殴前来探查,众人见尚云长老前来忙退开让出条道。
墨倚楼纵身立在鹤唳亭上,远远瞥来一眼,恰看到那正中央的少年。
少年一身黑衣锦袍,头束红玉扣,墨发如瀑,脚踩玄靴,腰间别着一介墨玉吊坠。他身姿挺拔,面容俊美,浑身覆着股阴冷的寒气。
正是殷容。
殷容此时手中不知攥着什么,紧紧不放,指缝中渗着血,缓缓滴落。
而地上蜷缩的弟子浑身是血,看到慕尚云来了,连忙爬起来哭诉:“掌门,掌门你一定要为弟子做主,殷容他......殷容他......”话未说完,这弟子已经猛地吐出一口鲜血,眼皮一翻,昏死了过去。
慕尚云见此气急,立即命人将这弟子送往药灵仙翁处。
他沉着脸看向眼前依旧握紧拳头的少年,喝道:“殷容!究竟是怎么回事?你竟然要对同门弟子下此毒手?”
阴冷的少年不语,只低着头。
慕尚云震怒:“来人,将他押到训诫崖!”
“不用。”
墨倚楼从远处纵身而来,一身翩然白衣从天而降,引众人瞩目。
“师尊!”殷容看到慕成雪,眼底的寒冰融化,欣然喊出声。少年时期特有的喑哑嗓音,那张与殷无常已相差无几的脸让许久未见他的墨倚楼怔了下。
他收回神不再看他,转向慕尚云:“叔父,成雪既已出关,这劣徒便交于我管教吧。”
慕尚云见成雪出关,甚是喜悦,然此下这事更为棘手,犹疑了半晌,还是应允了:“好。”
他再看向殷容时,瞥了地上那摊血,继而朝他冷声低呵:
“孽徒!你可知错?”
“师尊......”殷容没想到十年未见的师尊,刚出关会用这种眼神看他,他心里难受,更加愤然,便垂眸死咬着唇,捏紧拳头不语。
四周围着上百的弟子,见状便有人嫌事不够大嚷嚷起来:“殷容仗着自己是仙尊徒弟,这些年没少嚣张,今日那弟子不过是与他玩笑,他竟然下此毒手!”
“是啊是啊!手太狠了!”
“一定要严惩!一定要严惩!!”
叫喊声接连起伏。
殷容却依旧站得挺直,定定地看着墨倚楼低声道:“师尊,徒儿没错。”
“没错?将人打得半死还没错!”墨倚楼见他如此,冷笑,是他这些年太纵了他,让他忘了自己什么性子了。
他挥袖伸手化空拈雪,沉声喝道:“漱冰。”
慕尚云闻言脸色骤变,“成雪,你这是......”
只听他话落,鹤唳亭四周骤然震荡,破空中飞来一束冰凌,冰凌狭而细长,由一节节相接,覆着晶莹的薄冰,细看之下,里面竟还有一根朱砂红芯,覆着寒冰,白里透红。
墨倚楼一手握住飞来的漱冰,垂在他身侧,冰凌长鞭隐隐散着寒气。
“神武漱冰!”有见识的弟子已经喊出声来,“北冥仙尊得多少年没用过了!”
殷容闻言,看向墨倚楼,紧咬着唇。
然下一瞬,墨倚楼已挥动漱冰,只一鞭下去,便将殷容抽得撑不住单膝跪下来。漱冰尝到了血,寒冰上融着鲜血,泛出燃冰的红色光芒。
便是传闻中的,化雪红莲。
殷容的背部立即划破一长道血痕,血淋淋的伤口处,血肉翻开还有漱冰的寒气覆在上面。他疼得浑身发颤,额头滑过冷汗,但依旧咬牙撑着。
墨倚楼手持漱冰,高高俯视着他,额间红莲衬着一双冰眸,沉沉问道:“为何要伤他?”
见他死撑着不吭声,墨倚楼当年心中那股怨气更甚,执漱冰扬手又是狠狠地一鞭,皮开肉绽,惊得众人不敢再妄语片字。
“说,为何要伤他性命!”
“我没有伤他性命!是他!是他先毁了我的......毁了我的......”殷容心里委屈地不行,他想辩解,却又怎么都说不出口。
墨倚楼冷声:“毁了你什么?什么东西能大过人命?”他注意到殷容之前一直死死攥着手,喝道:“拿出来!”
众目睽睽之下,殷容只觉难堪,他死死攥着,少年气性,让他不肯低头。破空中又是一鞭,抽得他钻心剔骨地疼,他艰难地抬眸看着墨倚楼,一双黑眸凝视着他,如墨一般浓稠,竟看不出情绪来。
墨倚楼宛如想起当年,这个人,也曾如此冷漠地一个字都不愿留给他。
好!好得很!
漱冰挥舞在空中,一鞭鞭染血,响彻闲云峰。
早已撑不住的殷容被抽得趴在地上,浑身是伤,他脸色苍白地抬头看向他的师尊。
化雪红莲,玉面罗刹。
怎么也不愿相信,师尊竟对他如此狠心。
墨倚楼对上他的眼睛,握着漱冰的手微颤。前世的剜心取血之痛犹在眼前,他为何......为何连个错都不肯认!
墨倚楼还想再挥动漱冰,然而手扬起许久,还是未挥下去,他最后怒不可遏地丢下一句,转身离去。
“果真是孽障。”
殷容闻言大惊,浑身骤然如堕入冰窟,他不甘心地伸手去抓他的衣角,满是血的掌心里,全是掺着血的冰渣,掉落在地的是碎了几节的冰块,染了血砸在雪地里,已看不清原来是什么模样。
他朝着远去的那抹白影,痛苦地从嗓子里喑哑出声:“师尊......我不是......”
墨倚楼走后,收了漱冰,心头涌出一口辛甜的血腥味。他抚住心口,难受不已。也不知为何这慕成雪的身子竟有心悸,他原以为是灵根受损,如今他闭关十年,修为已近恢复,这心悸的毛病却一直在。
他单手抚着丹雪暖阁的门,走进去。
不久有药灵仙翁的弟子来传信,说之前昏迷那弟子已清醒过来。
墨倚楼便前去药灵峰,那弟子见了他,脸色骤然煞白,迟迟不敢看他。
墨倚楼长身而立,冷冷逼问:“说,为何毁了殷容的东西?”
那弟子醒来就听说北冥仙尊用神武漱冰将殷容打得皮开肉绽,生死不明,这下见人来质问他,吓得立马什么都招了:
“我不过不过是看他那玩意有趣,逗他玩,哪知道他就跟我发火,我后来就....就不小心砸碎了。也不是什么值钱东西,哪知道他跟发疯似的,把我往死里打。仙尊,我....我真没想这样的......”
“是什么东西?”
“就......就是个冰雕......”
冰雕?
墨倚楼想起那三千雪云阶上的冰雕雪莲。
他送给慕成雪的冰雕雪莲......
被这人毁了,所以疯得打人?
他微蹙眉,看向这弟子阴沉着脸道:“手伸出来。”
那弟子不解,颤巍巍地伸出手。
“啊——!”一声惨叫声响彻药灵峰。
墨倚楼抽掉了他的手筋,冷嗤:“手贱,本座就帮你废了它。”
做罢,他转身去欲要离开,想想又找去药灵仙翁那,要了些伤药。
他也不解自己为何会又要了伤药,回到雪霁莲峰时,他走进殷容的房间,看到南秋正在给他上药,便将袖中的药收了。
南秋察觉到墨倚楼来了,立即起身行礼:“仙尊。”
墨倚楼有些不自然地嗯了声,又看向殷容,满背的鞭痕,触目惊心,人昏过去还没醒。
“仙尊,殷容他不是那么下手歹毒的人,今天那名弟子定是做了什么过分的事情殷容才会......”
“不必说了。”墨倚楼打断他,“你去吧。”
南秋作罢,便将伤药放在一边,离去。
见人走远了,墨倚楼才从袖中拿出伤药,继续替殷容敷药,他手笨,没做过这些,又怕人醒了疼,便一边敷药,一边注入灵力为他修复。
殷容在墨倚楼进门时就醒了,可他却下意识闭眼假寐。
此刻感受到师尊的手抹了清凉的药膏在他背后轻轻地触碰,登时浑身僵硬。
“唉。”
墨倚楼叹口气,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做什么。他今日许是初见到这般的殷容,魔怔了,偏要问个为什么。
冰雕而已,不过是......送给慕成雪的冰雕。
慕成雪......慕成雪......
为何他前世今生都绕不开这个名字。
他自重生后,便再不愿意照铜镜,看这张脸一眼。
墨倚楼低头看着昏睡过去的殷容,棱角处渐渐褪去稚气的少年,已然神似当年。
慕成雪就当真那么好?
墨倚楼前世过得糊涂,手里染过谁的血,杀过什么人,他自己都不知道。但凡是有什么错,有什么恶,绝对是他墨倚楼的。
他习惯了,也不以为意,可他不甘心,陪在他身边六年的殷无常竟也是时时刻刻要他的命。
他不甘心。
墨倚楼涂了药,又恼自己没出息,面对仇人还如此心软。
思及此,终是意难平,他起身挥袖而去。
屋内的烛火微摇,原本安静睡着的殷容微微睁开眼,强撑着缓缓起身,他伸手拂过自己背后的伤口。那里是师尊留下的伤痕,也是师尊涂上的药。
他心里涌动着复杂的情绪,略显苍白的面庞映着烛光,他攥着手中的墨玉,不知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