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魔教之光》栀栀仔

12、十二

　　一天下来，他们已经收到了无数的道喜，甚至是贺礼。
　　陆少清明白，因为他的威名，吸引了别的门派想要来投靠灵教。这对于灵教来说无异于广纳贤士，发展势力。
　　可是不知为何，看着姜言那张仍然镇定自若笑意盈盈的脸，陆少清的心中却隐隐约约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当天晚上，陆少清的预感便成了真。

　　是夜，华灯初上，万家灯火。
　　为了庆祝明帝二年霄云英雄大会圆满结束，武林盟在霄云酒楼宴请各方宾客。
　　按照往年的规矩，武林盟主也将在这一场晚宴中被选出。无论是才貌还是资质，陆少清都是武林盟主的不二人选。

　　在前去赴宴的路上，檀香甚至比陆少清还要兴奋：“教主这次大展神威，必定让武林盟那些老迂腐大吃一惊。这小小武林盟很快就要被纳入我们灵教的手中了！”
　　“非也非也。”打着扇子的姜言却摇了摇头，“这盟主之位，教主不能坐。”
　　“为什么？”听他这么说，檀香甚是不解，一张脸上写满了困惑。
　　陆少清却只是看了看姜言，没有说话。姜言亦没有解释什么。

　　不多时，他们一行来到了霄云酒楼。站在门口迎接的人见了他们，屁颠屁颠地将他们引领到上座。
　　姜言从一进门开始，就如同花蝴蝶一样四处与人结交，到了座位也不例外。
　　这时陆少清才发现，姜言交友甚广，她的人脉简直夸张得惊人，在场的每一个人仿佛都与他打过交道。随随便便拉出一个人，姜言都能叫出对方的名字。
　　陆少清打量一圈，同桌的有少林无尘大师、华山掌门楼盛、青峰门掌门沈无双等人，不是德高望重的老前辈，就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只有他们几个年轻后生坐在中间，格格不入。

　　不一会儿，宾客都到齐了，由无尘大师宣布宴席开始。
　　桌上摆满了臻品佳肴，各式各样的菜式叫人眼花缭乱。
　　姜言一边往陆少清碗里夹菜，一边给他介绍哪几道菜是霄云城的名菜，哪几道菜是宫廷菜。
　　陆少清久居南诏，鲜少吃中原菜式。姜言却不同，她经常在外面跑，怕是早就把天下的美食都尝了个遍，几乎道道菜都叫得出名字，说得出来历。
　　陆少清边吃边听，这时，旁边有人笑道：“姜公子真是见多识广，连这么偏僻的菜式都辨识得出来。”
　　这声音温和如玉，润如春雨。

　　姜言抬头望去，说话的人月牙衣色，笑脸暖意融融，其形翩若惊鸿，婉若游龙；气质似蔽日闲云，如万里晴空。
　　他的身影有如置入灯笼的火光，能映亮四周黑暗，却不刺眼。
　　姜言在脑海中搜索一番，确定自己此前从未见过此人，便搁下了筷子，笑得气定神闲：“阁下认识我，我却不知阁下名讳。”

　　那翩翩公子身上半分习武之人的凌厉都没有，满身都是书生气息，他拱手笑道：“在下姓薛，名雨堂，杭州西湖人士。”
　　沈无双见那公子起身，便笑着与他们介绍道：“陆教主和姜公子可能有所不知，这位薛公子是风雪山庄的大弟子，下山历练，特来英雄大会观摩。”
　　“原来是薛公子。在下久仰大名，今日一见，果然是一表人材，风华绝代。”姜言知晓了他的身份，便不再讶异。
　　薛公子既是风雪山庄的人，有如此出尘之姿，倒也说得过去。

　　薛公子正要回话，却只见无尘大师大师先站起来，双手合十，环视了周围一圈：“各位静一静，静一静，老衲有话要说。”
　　听到无尘大师要发话，在座宾客纷纷停止了高谈阔论，洗耳恭听。
　　无尘见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自己身上，念了一声“阿弥陀佛”，道：“霄云英雄大会五年一届，已经有上百年历史。每逢是时，武林中各路英雄在此齐聚一堂，为英雄大会圆满落幕而举杯同庆。作为原武林盟主，老衲在此感谢各位英雄远道而来，为英雄大会捧场！”
　　在场宾客纷纷喝彩。有人高声叫道：“按照历年来的规矩，此刻岂不是要宣布新盟主了？”
　　“按照规矩，在英雄大会夺冠之人便可拥有任盟主一职的资格。再有武林盟各派共同商议，推选出新任武林盟主。”
　　“那武林盟倒是快宣布啊！”有人高声附和。

　　檀香压低声音对陆少清道：“我们教主武功盖世，是武林盟主当之不愧的第一人选。即便是武林盟，对这个结果提不出什么异议。”
　　“非也非也。”姜言不知怎么听见了她的话，手中把玩着一个酒杯，神色自若道，“这是一场鸿门宴。”
　　鸿门宴——陆少清听到姜言这么一说，便知道她与自己想到一块儿去了。
　　这个武林盟主之位，对他而言，恐怕并非囊中之物。
　　这是一场鸿门宴。
　　若是局面真的会如同想象中那样发展到了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也许，会让灵教跟中原武林从此划清界限。

　　无尘大师再一次环视了在场所有人一圈，最后目光落在了陆少清身上。
　　他捻着手中的佛珠，道：“灵教陆少清教主虽然在本次大会中英勇夺冠，按理说他是最具实力的盟主候选人。然而，”他忽然话锋一转，“宴会之前，武林盟召开紧急会议，经过谨慎商讨，我们认为陆少清不够资格担任中原武林盟主一职。”
　　此话一出，顿时激起惊涛骇浪。
　　在场的宾客当下议论纷纷，各抒己见。有人为陆少清打抱不平，说武林盟背信弃义；有人说武林盟做得正确，陆少清武功套路邪门，不配为正道武林。

　　然，种种声音皆有，却全都朝着同一个方向刺去。
　　被当作箭靶的陆少清此时轻抬眼睑，脸上不见丝毫怒气，反而露出一个冷笑，笑中藏着明目张胆的讥讽。
　　他身侧的檀香早已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变故气得双眼冒火，一只手手已经摁在了剑鞘上。
　　这三个人中，唯有姜言的反应最为冷静，或者说她甚至根本没有任何反应，好像刚才他们说的话一个字也没听见似的。
　　她闭着眼睛，背部倚在椅背上，一只手轻轻摇晃着酒觞里的酒。

　　这个局面，从来的那一天起，姜言便料到了。
　　她心里清楚得很，这些武林盟的人，一个个道貌岸然，口口声声说着什么“维护正义”，尽是一些冠冕堂皇之词，实际上不过一群披着羊皮的狼。
　　她虽然早就料到这个结局，心里却依然觉得恼火。

　　见在场宾客议论纷纷，峨嵋掌门师太起身道：“种种因素我们都考虑过，最后的决定是整个武林盟的代表们一起作出的。若大家不服，我们即刻便可当众列出陆少清不可被推选为武林盟主的理由。”
　　听到这里，姜言忽然睁开了眼睛，但仍然轻轻摇晃着手中的酒觞。
　　她直视峨嵋师太，脸上带着笑，一双眼睛里却丝毫没有任何笑意：“哦？师太但说无妨，鄙教洗耳恭听。”

　　显然峨嵋师太有备而来，见姜言这么说，她也毫不客气：“霄云英雄大会虽邀请的是四方英雄，推选的却是中原的武林盟主。武林盟主，即是一心念武林，事事为武林，胸中有侠义，豪气冲干云。灵教这些年虽然败落，可并不能掩盖灵教曾经是个魔教的事实。他们曾经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就算灵教早年的事情与陆教主无关，可是论资质，论阅历，他都没有资格当选为武林盟主！更何况，灵教发源于南蛮荒夷之地，非我中原正统武林门派，怎可让异端统领我们？”
　　越说到后面，她便越是激动，就连“异端”二字从她口中吐出来时，竟然是咬牙切齿的，语气充满了难以让人忽视的鄙夷。
　　听到峨眉师太最后那句话，原本只是面带冷笑的陆少清瞬间变了脸色，举起酒觞就往饭桌上砸去。

　　姜言：怒。
陆少清：大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