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宠娇妻（重生）》尼山客

5、第 5 章

　　唐婉坐在一路向北的马车中，行了大约两个多时辰后，便觉转了个方向，驶进了崎岖不平的土路上。

　　她强压下因颠簸而泛起的恶心感，双臂用力抓紧窗框，尽量使自己坐的更稳些。

　　“路很是不平，小姐可还受的住？用不用车速再放缓些？”忽听车外的莫林问道。

　　唐婉抬起一只手掀开窗帘，对他笑道：“公子日后叫我李琦便好，谢公子体谅，赶路要紧，我无碍的。”

　　莫林点了点头，便未再多言。

　　唐婉放下手的同时，又看了一眼坐在马背上的莫林，虎背蜂腰，甚是魁梧稳重，看起来比易荀大个三四岁，应是到了弱冠之年。

　　见他不慌不乱，胸有成竹的样子，唐婉那颗一直悬着的心也慢慢放下来不少。

　　不知又跑了多久，马车再次转了个弯。

　　天上的残月渐渐被云层笼罩，浸满了墨色的夜浓黑一片。车内也因怕惹眼而未点灯，那浓墨的黑，比外面的夜色还要深上几分。

　　四周空旷寂静，只有路上张进驾车的低低吆喝声、和马蹄的橐橐踏地声陪伴着唐婉。

　　慢慢的，她便被马车摇晃的精神有些恍惚起来，迷迷糊糊间，不知何时闭上了眼睛。

　　她一路似醒似梦，脑中光怪陆离，翻腾的思绪辗转于不安的今生与痛苦的前世中。她想睁眼结束这一切，却怎么也睁不开，双眉轻蹙，如羽的睫毛也随着慌乱的眼珠而颤动着。

　　唐婉想握紧拳头逼自己醒来，却用不上分毫力气。正心急间，车身突然抖动了一下，募地将她颠醒。

　　她长吁一口气，稳了稳心神，万分感谢方才解救自己的那块石头。

　　唐婉动了动发僵的脖子，又动了动坐麻的腿脚，然后掀开窗帘向外望去。

　　东方泛出一缕鱼肚白，已至晨曦。

　　唐婉眺望着看了看四周，远处群山环抱，雾霭横烟。

　　远远望去，还可见山尖上覆盖着一层薄薄的白雪，若隐若现，耸立于烟雾之中。

　　这山美如画的景象，突然就让人生出一种梦幻与开阔的感觉来。

　　唐婉望着远方呆呆出起了神，直至冷风拂面，又顺着领儿灌入了长颈，她才在微微战栗中缓过了神，拉了拉衣领缩回了车里。

　　莫林听到马车内有了动静，知她应是醒了，便开口说道：“过了这个山口就到了，姑娘很快便能歇息了。”

　　唐婉转而掀开他这侧的望窗帘，客气的应了一声。视线也随马车拐进了山口。

　　过了片刻，马车便在这条山路的尽头停了下来。

　　莫林下了马，掀开挡风的棉车帘，轻扶唐婉下车，“姑娘慢点，到了。”

　　唐婉弯身下了马车，看了眼四周，这地方果真如易荀所说，隐密的很。除了四周的山，这山坳里竟只有眼前这一户人家，这一座房子。

　　房屋是用粗砺的大石盖的，有些低矮，屋外四周围了圈篱笆，形成了一个不算大的院子。

　　莫林指了指不远的石头房，说：“这里简陋了些，不过好在隐蔽，一般是打听不到这里的，这个季节也鲜有人进山，很安全，姑娘便在这里委屈些时日吧。”

　　“这里甚好，并无委屈之说。”唐婉对着莫林和张进各行了个屈膝礼，微笑道：“此处安静隐蔽，再适合不过，我甚是感激。二位一路为我受了胼胝之劳，请先进去歇息片刻，我为二位弄些滚水和吃食，也好解解乏累。”

　　张进听后摆了摆手，“姑娘不必客气，我们将你安排好后便要赶回去的。”

　　然后他便朝石头房走了几步，高声喊道：“有人吗？王媪可在？”

　　房内闻声立刻出来一个老妪，花白的头发，略弯的腰，一看到他们便笑道：“等了一晚，贵人们可算到了，一路颠簸定是辛苦，快来屋里歇歇脚吧。”

　　张进笑道：“不必了，路上难走，不敢疾行，故耽误了些时辰，主子说的人我们送来了。”

　　边说边指了下唐婉。

　　唐婉跟着莫林走到老妪面前，含笑对她行了一礼：“叨扰阿婆了。”

　　这王媪哪见过如此白嫩面皮的大家闺秀，一时稀罕爱见的很，笑的满脸都堆起了褶，说道：“怎是叨扰，能服侍莫公子的表妹是我的福气。”

　　唐婉听闻看了莫林一眼，了然于心，对着莫林和老妪又各行了一礼，微笑道：“谢过表哥、谢过阿婆，让你们费心了。”

　　莫林刚得知此事时，是有些抵触的。在他的预想里，唐氏女高门贵女，应该会有他见过的那些贵女身上特有的恃傲和娇蛮。

　　易荀让他把唐婉送来这里时，他还有些迟疑，生怕这个住惯了碧瓦朱甍的娇娇女，受不了乡野间的粗鄙环境和生活，到时一看这里如此简陋，吵闹着回去岂不恼人。

　　没想到她不但没有嫌弃粗鄙，反而待人接物处处流露出来一种清雅温柔、和善可亲的感觉，竟不见半分的骄傲刁蛮。

　　莫林看着面前含笑自称表妹的女子，为了能掌控自己的命运不惧艰辛困苦，抛弃身后的荣华富贵隐身于此，心中竟隐隐生出了种怜悯敬佩之心，心也跟着捣乱似的，乱跳起来。

　　察觉自己的失态，他赶忙转头看向王媪，“有劳王媪了，表妹便在此叨扰些时日，等事一完我便来接她回。”他微笑道。

　　说完又对唐婉道：“表妹有任何需要便吱与阿媪，不必客气，阿媪犹如家人般亲厚。”

　　唐婉笑着点了点头，“好，表哥请放心。”

　　王媪笑道：“莫公子只管放心去，老妪我定会照顾好姑娘的，绝不让姑娘受了半分委屈。”

　　莫林拱了拱手，“王媪有心了，我这便告辞了。”

　　张进将马车停在篱笆外的平地上，又将马和车辕分离开，把马鞍装上，在一旁等着。

　　看莫林交代完后出了院，也对唐婉和老妪拱了拱手，喊道：“告辞了。”

　　唐婉看着二人远去后，便随王媪进了屋。

　　石头屋一共三间，中间的算是堂屋，石头墙壁，只有一张桌子和几把椅子，还有一张看起来是临时搭的小床，用饭便也在这屋。

　　老妪带唐婉看了眼堂屋后，又带她来到了东间。这间屋四墙单独糊了白纻麻布，虽然房子矮，但因糊着白布的原因也算透亮。

　　屋子中间放了一个大火盆，一张陈旧的四方桌和两把椅子，屋的西侧放着一张木床，被衾一看便知是新换的，被头雪白。床的北头放着一个旧木衣橱。

　　“小娘子就委屈些住这屋吧，莫公子让提前简单布置了下，山里匮乏比不得城里，只能勉强过得了眼。”

　　“阿媪可别这么说，”唐婉笑道：“如此已甚好，谢阿婆，以后阿婆叫我小名阿琦便好。”

　　王媪拍了拍唐婉的手，怜爱道：“甚好，阿琦昨夜也累了一路，我去给你做点吃的，再烧点热水来，你吃完洗洗补补觉，安心住下便是。”

　　唐婉点头答应着，王媪便笑着出了东屋，忙活去了。

　　唐婉在屋里转了一圈，将包裹的衣物取出，整好，放到衣橱后，也出了屋。

　　她站在那个用木篱笆围起来的小院中，望着耸立于雾霭中的远山，忽然就出生了几分日后再不能归家的忧愁萧瑟之感。

　　她看了看东方渐渐升高的太阳，想来现在已快辰时，不知此时家中的丫鬟婆子是否已发现了那封信笺。

　　——

　　辰时初，樱儿看小姐屋内没有响动，以为她又在赖床，便未去扰她。到了末刻，依旧还没起床的动静，樱儿只好进屋去叫她。

　　她推开了房门，人未进，声先至：“小姐这样贪睡，也不怕晚上没了困头，老爷又该说您懒怠没规矩了。”

　　她边说边掀开了帷帐，一愣，发现床竟是空的，被也叠的整整齐齐，正诧异间，忽看枕上放着一封信笺。

　　樱儿拿起信封一看，就知那字是小姐写的。突就有了种不好的预感，赶忙拿着信跑去书房找老爷。

　　唐逸云拿过信，是越看手越抖，脸越白。

　　樱儿察觉不对，小心问道：“老爷，小姐没事吧？她……”

　　她话还未说完，就看唐逸云颤着双唇吼了一嗓子：“去，把大公子找来，快去！”

　　樱儿登时惊的一个哆嗦，赶忙跑了出去。

　　不过片刻，唐礼便匆匆来了书房。

　　他看父亲青白着一张脸，垂着眼，蹙着眉，川字立中间，垮坐在书案后，一副心如死灰状，心也跟着一沉，礼都忘了行，便急忙问道：“父亲，出了何事？”

　　唐逸云抬起头，看了唐礼一眼，顿时红了眼眶，将信递给他，道：“你妹妹，她竟然……”嗓音暗哑。

　　唐礼赶忙接过信来看，一目十行，待他看完后，脸也褪尽了血色，不可置信的问：“阿妹，竟然逃婚了？！”

　　唐逸云气的身体又开始颤抖起来，握紧拳头锤打着面前的书案，吼道：“昨夜，你看她那温顺贴心的模样，还突然做了一桌菜，说是赔罪，我真当她是转圜懂事了，不知竟是提前赔的这种罪！谁给她这么大的胆子，竟然能干出这种辱没家门之事！”

　　唐礼从父亲的低吼中清醒过来，力持冷静道：“父亲莫要气坏了身子，如今之计便是要先找到她。想来昨夜刚走，定不会逃的太远的……”

　　唐逸云戎马半生，宦海多年，大风大浪不知见过多少，在唐礼的提醒下，很快便从惊痛中恢复了镇静。

　　他想了想，摇头道：“若是找一个寻常人，任他几时离去，岂有抓不到之理。但是你阿妹不行，她一女儿家又是待嫁的皇后，不能大张旗鼓的寻人，只能先暗暗问一下城门守卫看是从哪个方向出城的。”

　　“我安排一下，你速去处理。”唐逸云对他道。

　　唐礼赶忙洗耳恭听。

　　“你先将她房中的粗使丫鬟婆子全都支出去，只将樱儿一人留下。对外就说小姐前两日出门不幸染了病，需静养。并叮嘱樱儿，绝不能让消息外漏。”

　　唐礼点头称是。

　　“然后你再去四边城门，暗暗打听下，看她是否出了城，若藏匿在城中还好，若真出了城，寻到的希望便渺茫了……我们再从长计议。”

　　唐礼僵直在那里，无奈的点了点头。

　　唐逸云深吸一口气，强抑住悲痛的心，艰难开口：“京城西边的曲县痘疮正在肆虐，你让你阿弟悄悄去寻个和你妹相似的来，万一追寻不到她，便用此女来顶替吧……”

　　唐礼听后大惊失色，“父亲，若用这个办法，那阿婉她……”

　　唐逸云摇摇头，“阿礼，你妹妹就是……”唐逸云的话一下哽在了嗓子里，他闭上眼睛，静了一瞬，再睁眼时，隐隐有泪光闪现。

　　“她就是料到我不能、也不敢大张旗鼓的寻她，才敢如此行事的。

　　若是走漏了风声，不说我唐家颜面何存，又怎向皇上交待？此事不但会羞辱唐家，亦会羞辱到皇上！

　　如今也只能先将此事掩盖下来。你且按我说的去做吧，若是寻的回来更好，若寻不回……也只能当她没了……”

　　唐礼心中一痛，也立刻红了眼眶，无奈下，只好领命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