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分猪肉（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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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冬蕊和聂武他们回到古林村的时候已经进入腊月了。
大家在地里幸苦忙活了一年，终于到了能够休息的时候。
男人们不用再下地，带着烟袋，抓把板凳，能在自家门口从天亮坐到天黑。
女人们却忙碌了起来，小年祭灶、大扫除，二十五磨豆腐，二十六要割肉……（注1）
总之每天都有忙不完的事情。
秦冬蕊饱饱的睡了一觉醒来后，也加入了忙碌的队伍之中，同时还在桌上摆上了瓜子。
这会儿临近年关，秦冬蕊又是隔了两三个月才又回村，她得预备着有人来串门唠嗑。
然而秦冬蕊没想到，她回到古林村之后，第一个找上门来的竟然会是徐惠荷。
她自认为她们之间是没有什么旧情可以联络的，旧仇倒是有不少。
但徐惠荷这样光明正大的来敲她家的门，秦冬蕊倒也不惧，嚯得打开了房门，
门口的徐惠荷本来是妖妖绕绕得半靠在门板上的，结果门被秦冬蕊突然打开了，她一下子没撑住，差点摔在秦冬蕊的身上。
秦冬蕊可一点都不想牺牲自己给她当肉垫，往后退了一步，没好气得问她。
“你今天来找我是什么事？”
“这不是见你好久没回来了吗？我还以为聂武终于忍受不了你了，要和你离婚，没想到居然还能见到你，真是让人遗憾呐。”
徐惠荷今天本来为了给自己撑起气势，来秦冬蕊这里找回场子，还特意穿了件紫红色的半新衣服。
结果刚一照面，她就落入了下乘，花费了一点时间才让自己站稳，脸上也露出了恼羞成怒的表情，一开口就尽是些让人火大的话。
可惜，秦冬蕊现在和聂武的感情已经渐入佳境，徐惠荷的这些话根本一点都影响不到她，她轻轻松松得就把话给顶了回去。
“这就不劳你费心了，你都还能做着村长儿媳妇呢，我肯定也得好好的。”
“你……”徐惠荷被秦冬蕊的话呛得胸闷气竭。
但她不知又想到了什么，这回居然忍住了没有发怒，反而换了副笑脸道：“我今天可是好心来提醒你的，后天大队里就要杀猪了，每家都有的分，你可不要忘记来。”
说完，徐惠荷就叉着腰，扭着跨走了，好像她来这一趟真的只是为了来提醒秦冬蕊一句似的。
不过她真的能有那么好心？
秦冬蕊不信。
分猪这事秦冬蕊知道，腊月二六要割肉。
农村里的人没有购粮证，领不着肉票，所以一年到头就只能指着村里杀猪的这一天沾点荤腥。
每年杀猪分肉的这一天，也就成了村里的大日子，谁都不会错过。
秦冬蕊并不相信徐惠荷今天来她家这一遭就只是好心来提醒她别错过的，也不指望对方能现在就把她心里的小算盘给说出来。
反正不管徐惠荷还有什么昏招，等到后天她就知道，秦冬蕊也不怕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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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到了分肉的那天。
这天，村里的人都十分兴奋，家家都起了个大早，端着自己家最大的那个面盆等着。
待到村里的广播喇叭一喊，村民们就匆匆地赶去看杀猪了。
杀猪匠是从隔壁村子请过来的，他们村子里没有专干这一行的人。
村长事先和对方商量好了折给他多少斤的猪血和猪下水作为屠宰费，对方就提刀下手了。
秦冬蕊没有去看杀猪的场面，等到分肉的时候才带着铭铭一起过去，排到了队伍的最后头了。
不过秦冬蕊也并不着急，因为她的户口已经转到学校里去了，他们家现在也就聂武一个人在村里挣着工分，本来能分的就不多。
她纯粹就是去凑个热闹，带着铭铭感受感受大家分肉的那种喜庆劲儿。
然而排着排着，前面的队伍突然出现了一些骚乱，紧接着就传出了争执的声音。
“你凭什么就分给我们家这些东西啊？”
“凭的什么，难道你不清楚吗？就凭今天分肉的人是我呀。”
秦冬蕊听到了熟悉的声音，探头望去，发现今天主持分肉的人竟然不是村长也不是队长，而是徐惠荷，心中顿时明白了对方的成算。
村里的账上只记了每人凭借这一年的工分可以分到多少的猪肉，但那么大的一头猪部位自然是有好有坏的。
以往队长分肉的时候，都是尽量一碗水端平，甚至有的时候宁愿自己吃些亏，也不想让村里人在背后嚼他的舌根。
但这回轮到了徐惠荷，她就把最好的肉都分给了平日里和她亲近，拍她马屁的人。
那些与她有仇的自然就只能分到些边角，甚至都是些最便宜的猪下水。
现在与徐惠荷起争执的那户人家就是曾经与她起过了些口角，就被她分了一盆连毛带皮的猪肉，中间还掺了一大块压秤的猪肺。
但他们家在村里没权没势的，顶了徐惠荷一句之后也不敢再说些什么，还怕对方以后再给他们家小鞋穿，只能灰落落得抱着自己的那盆东西站在队伍的旁边，看着其他人分肉。
之后这样的事情在前进的队伍里又发生了几次，不过大多数人都还得在古林村里继续讨日子，因此对着徐惠荷他们是敢怒不敢言。
很快，队伍就排到秦冬蕊。
此时那头猪还剩了半扇多，分剩下的这些等会还要由村长带去卖了钱，再回来给他们分。
但因着前头发生的事情，秦冬蕊已经知道徐惠荷肯定就等着在这里给她下套呢。
可当她把带来的盆递过去，却被丢了一把充满着腥味的猪大肠过来的时候，秦冬蕊的怒气还是被对方给瞬间激到了最高峰。
“徐惠荷，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没什么意思呀，这本子上记着你们家就是这个斤两，你要不服气，可以自己去称啊，有缺了你再来和我说。”
徐惠荷今天又穿了那一件紫红色的袄子，看着秦冬蕊的目光可得意了。
哼，你是全村唯一的大学生又怎么样？在这个村子里你就得听我的。
但秦冬蕊也不是那些不敢得罪徐惠荷的人。
就算他们家不缺这一口肉吃，可也没道理就得平白无故的吃了这么个亏，她今天必须得让徐惠荷给她一个说法。
因此她怒视着徐惠荷，质问道：“我问的是，你凭什么分给我们家这些不能吃的东西！”
“哎呀，那就要怪你运气不好了，到你了，刚好就割到这块。你看我家分到的肉就很好啊。”
徐惠荷像是一点都不知道自己的行为有多招人唾弃似的，还把她专门留给自家的那块肉给提留了出来。
全是最好部位的猪肉，一点筋和骨头都没有，油花也分布得十分均匀，让那些同样没分到什么好肉的人家直看得眼底发红。
然而徐惠荷却还要再继续挑衅道：“再说了，谁说这些大肠吃不来的？你也别嫌弃它们脏臭嘛，我瞧着这肉就和你挺配的。烂人配烂肉，哈哈哈哈！”
徐惠荷大笑着，眼神里都是得逞的恶意。
但很快，徐惠荷就笑不下去了，因为秦冬蕊直接把那盆血淋淋的脏东西都泼到了她的脸上。
“既然你觉得能吃，那我就请你了，不必客气。”
秦冬蕊说完，还拿起桌上的抹布，擦了擦手，深怕自己沾到了什么脏水、血污。
其他围观的人看见秦冬蕊的动作全都震惊了，这些大肠再脏，好歹也是口肉啊，就这么被泼在了地上，他们还是觉得有些可惜。
但看到了徐惠荷的这副狼狈样，他们又觉得心中解气——
叫你耀武扬威，叫你仗势欺人，遭报应了吧。
“你，秦冬蕊你，呕……”
徐惠荷想要骂人，但一张嘴那些脏水就流进了嘴里，让她阵阵作呕，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她身边那几个平时靠着徐惠荷的关系捞好处的女人也愣住了，见徐惠荷冲她们招手，这才反应过来。
拿布的拿布，倒水的倒水，可谁都不愿意靠近满身臭气的徐惠荷，现场又乱了很久。
就在这时，村口突然传来虞泽的声音。
“请问这里是古林村吗？哎哟，你们这是怎么了呀？”
古林村离着城里算是远的了，村子里头常年见不到一两个生人。
虞泽在这么个快过年的时候，穿着正装，带着副眼镜，手里还拎着大包小包的样子一下子就将村里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过去了。
一个村里年纪稍长的伯伯便站了出来，问道：“小伙子，你是谁，来我们村子是干什么来的呀？”
“啊，我是出版社的编辑，你们村的秦冬蕊在我们地方投稿出版，销量可好了。我今天就是来给她送这周的稿酬和年礼来的。”
虞泽这会儿已经在人群中看见秦冬蕊了。
他看了看秦冬蕊和其他人的站位，又见别的人手里都端着个脸盆，就秦冬蕊没有，倒是地上还躺着个盆就基本上猜到这是怎么一回事了。
因此他改变了注意，特意就当着众人的面，一样一样的将东西交到了秦冬蕊的手里。
“喏，这三块五角是这一周的稿费。还有这袋红枣，这块腊肉，这些都是社里给你置办的。”
当然虞泽没有说的是，这些东西并不是所有在他们出版社投稿的作者都有的，也不是所有作者都能让他亲自上门收稿的。
虞泽会在村民们的面前来这么一手，给她撑腰，也是因为秦冬蕊现在是他们出版社的摇钱树。
但是虞泽带来的这些东西还是太超出这些村里人的想象了。
“你是说，这钱是聂家媳妇这一周赚的？这些东西也都是白送给她的？”
“是啊，秦冬蕊是长期为我们出版社供稿的，这钱也是每周都有。”
围观的村民们听到虞泽这话，都沉默了，嘴里也有些发酸。
三块五角，许多壮劳力在地里干上一个月都挣不来那么多工分，在人秦冬蕊地方写写什么稿子，就每周能够有这钱了。
怪不得那么多人都想考大学呢。
怪不得刚才秦冬蕊就有这底气敢把那盆猪大肠往徐惠荷身上倒。
所有人都在心里想着，这要是换了她们，别管是为了什么浪费了这一盆大肠，那回家以后不得被自己的男人/老爹给揍死啊。
也正是在这个时候，一旁的徐惠荷终于把那股恶心劲给压下去了，恶狠狠得说道。
“放屁！就凭你那狗屁的稿子能卖那么多钱？我看，这人就是你在城里勾搭的姘头吧。都把人带到村里来丢人现眼了，秦冬蕊，你可真不够害臊的！”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分猪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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