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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7、*157 ...


  •   孙芙蕖万未料到,当她归府,等待在相府中的,不止菱角,又还有一个似极了元郎的孩子。

      藕荷在最末一世,被她嫁与三哥,但其实此前的每一世里,因她死于毒酒,藕荷无依,故而皆在当下,已同孙芳芝结为夫妻。

      留在相府里的,唯有与焚风相扶持的菱角,而今却出现了肖似元郎的年幼孩童。

      这孩子并不该在此出现。孙芙蕖清楚得很,此世并非彼世,此子亦非她与赵深二人之子。

      可他们实在是太相像了。

      音容笑貌、举手投足、年龄身段,眼前这男孩子,似极了她遗落于前世里的元郎。

      孙芙蕖未待开口,便已然凝望着他,不自禁潸然泪下。

      乔愫见状,满意地抚了抚掌,示意菱角暂将那孩子带走,留他和孙芙蕖私下相谈。

      “夫人虽行事缜密,却并非滴水不漏。若依为夫之见,你不该认得元郎。”

      孙芙蕖泪痕未干,恨意却已然起于心头。她恨乔愫奸诈,也恨自己,竟再次误着了乔愫的道。

      上一次他送她青绸裘氅,她当即慌了阵脚。而这次他变本加厉,寻来这像极了元郎的男童,轻易便试探出她的来历。

      在乔愫的面前,她总也无法隐藏什么秘密。而论心智计谋,她永远没办法斗得过他。

      孙芙蕖摆脱不了乔愫。但是这厢她抵触着的,却正是那边厢,乔愫极欣慰的喜事。

      乔愫知晓了她恰同他一样,从那场爆炸而来。这无异于是天公作美,使他和她永远不曾分离。

      无论他到何处,他的芙蕖,亦都在他心上,也总在他的眼前。

      为了确认她的来处,他收养了这个极似元郎的孩子。

      果不其然,当她初见此子,遂全然暴露出她的心思。

      纵她苏醒后再如何假作平静,可眼下她这样失神惊诧,他如何笃定不得,她亦来自那一场爆炸之中?

      既是二人俱拥有同样的记忆与经历,乔愫便打开天窗说亮话,不再空耗任何时间、精力,去和孙芙蕖虚与委蛇。

      “你曾嫁给赵深,且不必再瞒我。生下过元郎的,唯有最末一世的你罢了。”

      “那么你呢?知晓我与赵深前尘往事之人,难道该当是此世里,那原本的乔愫么?”

      孙芙蕖并不情愿,被乔愫如此揭穿她的来历。但乔愫掀开了她底牌的同时,却也无异于在她面前,将他自己亦暴露了出来。

      她同样知道了,他是重生在爆炸之前,亦随她回来此世的那个乔愫。

      被她像这样咄咄反问,乔愫却不与她争辩什么,只是轻点点头,干脆地承认下来。

      “我的确追随你生生世世,爆炸一瞬,我甚至见到了你曾躲我的那几十世。你逃了我那样久,难道如今仍不愿放弃么?你当知晓,赵深和你,早已经全无可能。”

      爆炸前夕,乔愫来不及对孙芙蕖言明,赵深是越国的太子云朝,但既然孙芙蕖决意同赵深出逃,他便知晓,赵深必然已向她亮明真身。

      及至今世苏醒,乔愫已着人查过赵深的所有动向。

      如他所料,这一位赵深早在乔继出嫁之时,便悄然不见影踪。

      “赵深已回去云越,去继他的帝位,去爱他的皇后。此生你与他并无姻缘,而你同我,才是已经嫁娶过累生累世,命中注定将在一起的夫妻。”

      孙芙蕖知晓乔愫所言,并无恶意,他只是在对她阐明事实,帮她尽快地清醒过来罢了。

      可是事实如何,她自己怎不清楚?只因为真相太过残忍,她才故作糊涂,不肯去面对她今时的处境。

      莫说云朝的确是此世之人,纵便是他与他们一样,因为那场爆炸,来到此世之中,孙芙蕖就能够心安理得,寻回她的赵深、她的云朝了么?

      无论正远在越都龙川的人,是来自哪一世的云朝,此时此刻,他都是乔继之夫,是云越的君主。

      他有他的身份与家室,更有他卸不下的责任,孙芙蕖无权干涉他的人生,更无权破坏他与妻子间的爱情。

      她已经做错过一回了。

      云越的皇后本也该是乔继,可因她误嫁赵深,使得乔继被迫葬送过那份天赐的良缘。

      哪怕明知道这一世的,并非前世里待她不薄的那个乔继,可孙芙蕖清楚乔继为人怎样,断不忍心害她再度失去与云朝的爱情。

      对于此世的乔继而言,云朝本与她帝后恩爱,倘若孙芙蕖去与她争抢云朝,无论得手与否,乔继都难免会受到孙芙蕖、甚至是受到云朝的残酷打击。

      就好似末世里,经历过相似事件的陆柔良,当韩缘衷突兀成为乔愫,当乔愫对孙芙蕖不懈追求之时,陆柔良难道就能够如常自处,能泰然地处理这件事么?

      孙芙蕖不欲一错再错,将她与乔愫的累世恩怨,波及到更多的无辜者身上。

      更何况她今是乔愫之妻。

      她已嫁作人妇,又还有什么资格,说要寻回云朝,说要与她爱的赵深重逢?

      今时的她,唯独似当年七夕那夜,她朝七娘拜求姻缘时所思一般。

      除了逃离乔愫,她便再无它求。

      她强自狠下心来,不去想念赵深,亦不理她面前的乔愫。

      虽再度被她漠然以待,乔愫却拿捏住了她唯一的软肋,朝着堂外抬手,再度唤那个孩子进来。

      他将他抱起来,孙芙蕖便没办法,再忍住不理会他。

      毕竟他唤那孩子“元郎”,又逗哄那孩子,唤她作“娘亲”。

      孙芙蕖想要抱一抱他怀里的孩子。

      他却不依,就只是复又朝她开了口,温柔相劝。

      “你若将他抱起,可就不好再放不下赵深。毕竟我们父子,才是这里最爱你的两个。此世既没有陆柔良,也已没有赵深。芙蕖,且爱元郎与我,如何?”

      闻他这样问她,孙芙蕖唯觉得难以立刻抉择。

      他要她放下赵深。

      哪怕知晓了赵深是云朝之际,她都没法子当机立断,为了乔继,而彻底不爱赵深。

      可如今却又有了些许不同。

      赵深不复存在,她依旧苦守心中之爱,也必然全无结果。

      但在她的眼前,有这样一个像元郎的孩子,以“娘亲”二字唤她。

      她不舍得赵深,却亦不舍元郎。

      见她左右两难,却至少未不肯认下这个“元郎”,乔愫知道,他的目的,起码已达成了泰半。

      他不再迫她为难下去,姑且以退为进,轻轻叹一口气,将怀里的孩子递给了她。

      孙芙蕖抱住元郎,当即泪如泉涌,孩子伸出小手,体贴替她抹泪,她遂破涕为笑,可随后愈更悲哭。

      乔愫与孙芙蕖彼此熟悉,这份熟悉,甚至使他们有些时候,近乎难分彼此。

      一如乔愫太懂得应该怎样,将孙芙蕖拿捏,孙芙蕖亦在与元郎的相处中,清醒地认识到,她根本就无法摆脱乔愫。

      他送她这个孩子,便是送到了她心坎里。失去赵深、离开爱子之痛,尽皆因她得此子相伴,在逐渐地被抚平、被治愈。

      初雪围炉,来年咬春,元郎在她膝下,正一天天长大。

      而乔愫仗着为人父的身份,也常随那个孩子,频频出现在她的近前。

      孙芙蕖没有办法,不逐渐回忆起来,她与乔愫曾经的相爱岁月。又加上元郎在此,他们三人,就真的仿佛是幸福美满的阖家一样。

      当她意识到自己似乎许久,都未再记起赵深,无边的恐惧便就骇得她几近窒息。

      难道,她真的再度地爱上乔愫了么?

      孙芙蕖对此并不承认。

      她知道的,她只是或许恐将,再也不爱赵深。

      心上那份对赵深的爱意,正悄然地冷却,在日渐变得淡薄。

      而她对乔愫呢?虽说无爱,但孙芙蕖已惊觉,她竟不再能恨得起他。

      究竟从何时起,她没办法再恨乔愫?孙芙蕖想,或许是在她对元郎失而复得那时。

      乔愫不止是她的夫,亦是元郎那孩子之父。他以那个孩子,编织了所谓“家庭”的美梦给她,而他自己,亦在她这场梦中。

      他点滴渗入进她的生活,也点滴渗入进她的心里。

      她对他本也相熟至极,今又还与他共育爱子。

      他已无异于她最亲近的人。

      这样的他,她又如何能真正记恨下去?

      他为她所织就的梦,亦是深不见底的渊。

      她无知无觉中,向内坠落,今既临渊,再错下去,则必将万劫不复。

      在孙芙蕖粉身碎骨,在她再一次爱上他前,她仓促地喊了“停”,连夜从丞相府,搬往了济慈寺去清修。

      其实她已然想清了所有事,辨明了她的心。

      但她恐惧着自己心底处,再不能被她隐瞒的事实。

      当她已知晓了真相时,知她莫过乔愫,他必然亦将洞悉她的真情。

      孙芙蕖躲去了山寺禅房,谁也不见。她需要有足够的时间独处,来好好地厘清,她纠缠错节似乱麻般的爱意。

      元郎年幼,尚离不开娘亲。

      孩子委屈至极,对她思念得紧,既哭着来寻她,孙芙蕖便也狠不下心肠来,连对元郎亦闭门不见。

      可每一次,带他来见她的,必是乔愫。

      孙芙蕖遂也只好,将二人皆让进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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