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山》顾慕白

2、隔山

　　邵巡当然没理她，姜芸走出去几步，车尾气差点喷她一脸。
　　中午，盛总带姜芸去跟邵巡吃饭，到了他才发现，邵巡不止约了他跟姜芸，还有位长发女士，盛总一边往里走一边想，邵巡是不是把他女朋友带上了。

　　姜芸一进包厢也一愣，不为多一位同桌吃饭的人，而是这个女人长得跟邵巡的初恋有几分相似。那会姜芸刚十六，那个年代的十六跟现在可不一样，她只知道念书，言情小说跟电视剧都看得少，有回她不小心看到邵巡的女朋友在他房间，踮脚环着他的脖子跟他接吻，她第一反应不是害羞，而是有种“我哥不是才十八吗，怎么忽然这样”的破灭感，加上后来老邵忽然出现在她身后，问她看什么，差点给她吓出心理阴影。
　　十年过去了，她对那个女孩的长相依旧印象深刻。

　　这时，邵巡对二人介绍道，“米静，这顿饭她做东，我原本想请客的，时间正好撞一起，大家都很忙，我就把饭局合了。”
　　盛总笑了笑，想不到邵巡还能干出这事，也不知道这位米小姐现在心里作何感想。姜芸也被邵巡的无耻震住了，过了好一会才在盛总身旁坐下，倒是米静笑了笑，目光温柔地扫过二人。

　　饭吃到一半，盛总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怎么对面这位米小姐是不是就偷偷看他一眼，怎么了，他脸上有什么东西？姜芸见盛总忽然抹了下嘴角，又一看斜对面米静匆匆收回的视线，忽然明白了什么。
　　看来盛总要过春天了啊。
　　米静看着文静，人却主动，她状似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对面他们二人都聊着天，但仔细想想就知道，米静只想跟盛总攀谈，于是后来姜芸就不说话了，专心吃鱼。

　　你还别说，这家的鱼还真好吃，鱼肉又鲜又香，不是河鱼，是海鱼。不知不觉吃完了一面，姜芸给鱼翻个儿，对面的邵巡自然地帮了她一把。
　　“谢谢邵总。”
　　“不客气。”

　　这顿饭吃完，姜芸完全没注意米静跟盛总怎么就坐一辆车走了，临走前，盛总良心发现，他问邵巡能否帮忙把姜秘书送回公司，邵巡矜贵地点了下头。
　　坐进邵巡的车，姜芸问，“你脸上是不是缺了点什么？”
　　邵巡：“什么？”
　　姜芸说：“媒婆痣。你现在怎么有兴趣给别人牵红线了？自己的终身大事还没解决，倒是不少为别人操心。老邵那天给我打电话，说得声泪俱下，就好像你这辈子不娶老婆了一样。”

　　“他跟你说这个做什么？”邵巡皱了下眉头。
　　“他跟我说不着吗？毕竟我也当过几年他女儿。”姜芸偏过脸道。
　　“我不是这个意思……”
　　姜芸笑了起来，“我开玩笑的。”
　　邵巡看了她一眼，没再说什么。

　　十三岁的时候，姜芸被邵家“找”到，说她是邵家人，于是泥沼中的小姑娘忽然进了城堡，有了许多漂亮衣服，念了当地最好的贵族学校，七年后，真正流落在外的邵家千金自己找上了门，姜芸鸠占鹊巢太久，尽管邵家夫妇拼命挽留，二十岁那年，她还是收拾好行李从邵家搬了出去。
　　七年，邵家对她养出了感情，尽管不能亲自陪伴，却给了很多照料，大部分时候他们夫妻不方便来，怕亲生女儿多想，只让邵巡过来送钱。姜芸都收了，只不过在她跟陈青山在一起后，她把一张卡交给邵巡，让他转交叔叔阿姨，谢谢他们的照顾。
　　邵巡从来没查过卡里有多少钱，以姜芸的性子，估计连本带利都在里面。

　　路途不远，不足半个小时就到了公司楼下，姜芸开门要下车，想了想又收回手，她转过身问，“哥，你吃饭时说今天头痛不能喝酒，现在头还疼吗？”
　　邵巡原本要说那就是一个不愿喝酒的借口而已，话到嘴边却拐了弯，“嗯，还疼。”
　　“我帮你按一按？”姜芸神色认真。
　　邵巡看着她，点了下头。

　　姜芸凑过去，微凉的手指轻轻按着他的太阳穴，她手上不知道涂了什么，一阵阵淡淡的香味飘来，邵巡闭上眼。
　　姜芸瞧了他一会，手忽然换了地方，来到他的额头。
　　“我给你捏一下啊。”
　　她话音刚落，邵巡还没来得及睁眼，额头传来剧痛。
　　他嘶了口气，睁开眼，正好捕捉到姜芸眼中那抹笑意，怪不得要主动帮他按一按，原来在这里等着他呢。就因为他说陈青山在外面可能不老实？

　　“我走了，路上开车小心。”姜芸笑道。
　　邵巡挥了挥手，“赶紧走。”
　　他开车去公司，路上遇见的女员工见了他都捂着嘴笑，他大概猜到原因，快步进电梯上楼，一出电梯门，助理迎面走来，见了他后张大嘴问，“邵总，您今天cos二郎神？”
　　“滚。”
　　“好嘞。”

　　姜芸是出了气，可她也不傻，如果邵巡说的是真的，陈青山待在那儿不肯回来一定有不可告人的原因。她翻了翻日历，忽然发现明天过中秋，于是给陈青山订了份月饼。
　　“这次过节不过去了，给你订了月饼，你爱吃的蛋黄馅儿。”姜芸估计这时候陈青山在忙，于是给他发了条微信。

　　两个小时后，姜芸收到他的回复。
　　“我过来了，还有一个钟头到你公司。”
　　姜芸原本在喝咖啡，一看消息立马站了起来。盛总是去年来了盛云，他不像之前的总经理架子大还喜欢拐弯抹角，盛总很好说话，姜芸来了公司就没请过假，她想了想，敲了敲盛总办公室的门。

　　“请进。”
　　姜芸推门而入，都没酝酿，直接道，“盛总我想请个假。”
　　“身体不舒服啊？”
　　“不是，男朋友过来了，我想提前下班，半个小时就行。”
　　盛总笑了笑，“你本来不用跟我说的，因为我也打算早点走，过节想回老家看看家人，我看接下来也没什么重要工作，你出去跟他们几个说，都早点回家吧，这段日子加班辛苦了。”
　　“谢谢盛总。”

　　几个秘书都是女人，还是成了家的女人，一听这个消息，五分钟内就离开了公司，倒是把请假有功的姜芸留下了。
　　陈青山在这边没车，他从机场打车过来的，一下车就给姜芸打了个电话，说他先去对面咖啡店等她。
　　“不用，我这就下去。”

　　姜芸从来没觉得电梯来得如此之慢，她最后跑出大楼的身影大概都有重影了吧，陈青山微微低头站在路边，猛地察觉一团空气扑来，下意识抬头，就被满脸写着开心幸福的女人撞了满怀。
　　陈青山抱住她，笑了笑在她耳边问，“下班了吗就这么跑出来？”
　　“盛总批准的，”姜芸在他怀里安静待了会，轻声说，“回家吧，我刚学了一道菜，等会做给你吃。”
　　“嗯。”陈青山松开她，往四周看了看，“怎么过去？”

　　姜芸带他去坐公交车，这会车上全是出门买菜和带孙子的老头老太太，两个人自然没位子坐。姜芸低声问他，“你怎么也不提前跟我说，月饼只有三天保质期，等你回去都坏掉了。”
　　“因为想你了，想给你个惊喜。”陈青山笑着说。

　　一进姜芸的小公寓，陈青山就把她按在门后吻了过来。
　　后来两人都大汗淋漓，姜芸喜欢趴着睡，她的脸歪向陈青山那侧，闭着眼睛迷迷糊糊说：“我太累了，明天的晚饭我掌勺，今天还是交给你吧。”
　　陈青山这种时候格外好说话，他弯身亲了亲她的脸，下床去做饭。

　　姜芸虽然困倦，但还是努力在晚饭做好前穿好了衣服，陈青山开了一瓶红酒，姜芸趁他端菜的时候偷偷尝了一口，她什么酒都喝不惯，这么多年酒量都没见涨，不是她会醉，而是她觉得所有的酒都很难喝。
　　红酒很涩，她每当跟陈青山举杯喝一口，都要赶紧拿菜压下去。

　　吃完饭，姜芸想起今天邵巡的话，忽而问身边的男人，“你最近有调回来的机会吗？我们一直两地，也不是办法。”
　　陈青山神秘地笑了笑，过了会道，“我这次回来，不回去了。”
　　“……真的吗？”
　　“真的。”
　　“为什么？”姜芸问。
　　陈青山反问，“你说呢？”
　　“为了我？”

　　“也是，也不是，”陈青山抿了口红酒，“一半为你，一半为公司，我爸这边出了点问题，要我回来解决。”
　　“什么问题？严重吗？”姜芸着急道，“要不要我找邵叔叔帮忙？”
　　“这回你的邵叔叔怕是不会帮忙。”
　　“什么意思？”
　　陈青山道，“因为这次的麻烦，就是邵氏引起的。”

　　“具体呢？”
　　陈青山说：“同行举报，可能最近我们发展得太好，有人看不惯了吧？”
　　姜芸听了这话心里有点不舒服，手心手背都是肉。
　　最近邵叔叔已经逐渐退居二线，邵氏的所有动向都由邵巡决定，是他让人举报的吗？

　　“我帮你问问。”姜芸拿起手机去了阳台。
　　她打给邵巡，电话一接通，邵巡仿佛知道她要问什么似的，直截了当地说：“是我举报的，不这样，陈青山这辈子都不会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