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枫芝

36、姐妹

　　这些日子不曾好好的睡过，晚上终于可以躺在一张像样的床上面睡一下了，不过是和姐姐睡一起，还是有些拘束，像姐姐那样的淑女我还是有些感冒的，毕竟我学不来那笑不露齿，行不露足，规矩十足的大家闺秀模样。看着她十分温柔婉约的样子，可是对很多事情却也有自己的看法，我看得出来她和表哥是互相有意的，只是还没有捅破那层窗户纸，晚间回房我试探着问了句，登时让她羞红的双颊，看得我还真是不知道是什么感觉，毕竟我自己脸上好像不曾出现过这样的羞涩模样，正拿这个打趣的时候，姐姐却扯着说起尹禄的事情，我立刻溃不成军，举手投降，什么都不说了，只假装累了睡觉。
　　这一觉睡得很沉，模模糊糊的在一阵悠扬的琴声中醒来，睁开眼的时候外面已是艳阳高照，我急忙起来，还在晕乎的当儿，红英进来了，看着我已经坐起来了，圆圆的脸上露出笑容，过来请个安，笑着道，“二小姐，你算是起来了，夫人还琢磨着怕你不舒服想停船看大夫来着。您等等，我这就去打水来。”
　　我一个人坐在床沿，想着也有些不好意思，一会儿红英就回来服侍我洗漱，说实话我还真有些不习惯，但是对环境还不是很熟，就由着她摆布了。
　　姐姐进来的时候，我正坐在梳妆台前让红英帮我梳头，看着铜镜里不甚清楚的人影，虽然有些新鲜，但是还是觉得没有现代用惯的镜子好。也觉得有些无聊，就一件件的打量姐姐的小物件。看着她进来，我急忙站起来想说话，头发却被扯住了，不由得“哎唷”一声叫出来。
　　姐姐急忙过来帮我打理，还一边和我抱怨，“静如，不要紧吧，这样冒冒失失的可不好，小心一点哦！”红英也在一边不住的道歉，我吐吐舌头，笑道，“对不起啦，没事儿，以后我会注意的！”
　　姐姐看我的样子，笑着摇摇头，取过梳子来帮我梳头，我心里真是觉得暖暖的，不由得也露出大大的笑来，“姐姐，我自己来吧，就梳两个辫子就好了。”
　　姐姐却是仔细的帮我梳顺了头发，一边笑着，“静如，你啊，以后还是注意些形容规矩，女孩子家还是要有些分寸的，之前你流落在外，我们都是心疼的，这会儿姐姐也不说什么了，可是你既已经嫁了人了，就不能做闺女的打扮了，娘也是这样吩咐的。今儿看姐姐给你梳好发髻，再好好打扮一下，保证让你漂漂亮亮的。”一边打下手的红英也插嘴了，“是啊，保证让二姑爷看着移不开眼睛的！”
　　我本来是高高兴兴的听着姐姐说话的，这时脸就不自觉沉下来了，想起和尹禄的是是非非，有些犹豫是不是要说出我们实际上是萍水相逢的关系，可又觉得不知该从何说起，这些日子以来都是过得乱七八糟的，想来想去只是从心底叹了一口气出来。
　　姐姐这时却停了手，关切的俯身问我，“静如，怎么了，脸色这么不好，是不是这些日子累了，要不就照额娘说的到下一个大一点的城给你找个大夫瞧瞧……”
　　我勉强笑笑，“姐姐，我…没事，只是想……那个……尹禄……”
　　却只听得“噗哧”一声，红英笑起来了，“二小姐，你不用着急，姑爷好着哪！一大早就起来和表少爷说话来着，刚才还在厅子里说话弹琴，姑爷还真是很厉害，表少爷都说对他甘拜下风呢！不过小姐还是让二小姐快点出去吧，要不待会儿姑爷要进来抓人了，一早上就问过好几回了，二小姐还真是有福气！”
　　我心里正寻思着原来刚才是尹禄在弹琴，姐姐那边已经笑着说了红英几句，这两个小丫头年纪小，母亲和姐姐待人都很是和气，所以性子很是活泼，也很讨人喜欢。不过听着她说这番话，我心里到有些乱糟糟的，似乎是越来越不好解释了。
　　姐姐说完红英，过来安慰我，“好了，静如，我马上就帮你打理好，”我只是坐着不动，反正我不会梳古代的发式，就由着她们摆弄。这厢姐姐一边梳却一边轻轻的叹了一口气，我不由得转过头去好奇的问道，“姐姐，你怎么了啊？”
　　她轻轻抚弄我的发梢，看着我又是温柔的一笑，“没什么，姐姐就是羡慕你的好福气……”
　　“耶！？”我不由得更好奇了，“姐姐，怎么这么说，我羡慕你才是真的……”
　　姐姐用一根手指头轻轻按住我的嘴唇，阻止我继续说，自己依然是满脸温柔的笑意，却多了几分无奈，“静如，我是说真的，你的夫婿现在看起来虽然是有些落魄，但是表哥说他的才气甚高，见识也不俗，将来定有出头之日，难得的是对你也是一心一意的好，这是多少女人求都求不来的事情，唉……你找了个好人家，我和娘也就安心些，看着你这样好，总也让我有些好念想……”说罢，又叹了长长的一口气，看着我，又有些欲言又止得模样。“对了，有件事情我得跟你商量一下，就是娘跟我都打算暂时不让旁人知晓你回来的事情。”
　　“嗯？为什么？”一边郁闷的帽子似乎是摘不掉了，一边又好奇起来了。
　　姐姐看着我很认真的道，“静如，你知道的，我们是满人，依着祖上的规矩，我们都是要参加选秀的，不然是不能嫁人的，可是你这会儿已经嫁人了，我们也不能做拆散你们的事情，只是要瞒下来，可要是查出来了就是大罪了，你也休想再过平安日子了，可能我们一家子都要被牵连进去，父亲的正室历来就有些不待见娘和我，大哥更是一心想向上爬的，也不能指望家里的男人出头，所以……我和娘也没什么能力，只希望平平安安的，这回能把你找回来已经是老天保佑，所以你的身份可能还是要尽量遮掩着些才好……”
　　“可是，我们……”我一激动，正想说我们其实不是夫妇的时候，姐姐又把我按住了。
　　“我们知道这样对不住你们，可是有我一个进宫去就够了，无论如何希望你们过得好好的，也算是给我一个念想，说不定……”
　　我一下急了，“姐姐，你怎么这样灰心，说不定选不上啊，那样不就行了，还有，你要是进宫了，表哥怎么办……”
　　姐姐一下按住我的嘴，“静如，好妹妹，我知道……我知道……可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情，哥哥捎信过来就说了，他已经通了路子，将我推荐到宫里的宜妃娘娘那边了，要不然就送我上八阿哥或是九阿哥府里去，算起来都有同姓的渊源，有助于他们的仕途，父亲也不会放弃这个机会的……就算天可怜见，平平安安的到我25岁的时候可以放出来，那时候也不知道会怎样了。表哥是家里的长子，我也不能让他长久的等下去，可若是出来了像母亲那样为妾，看他和正室……我大概也是受不了的，所以姐姐已经没什么念想了，好在还有你，这大概是天意，在这时候把你又送回来，你就好好的过，算是替姐姐积点福分也好……”话说到这里，姐姐似乎是抑制不住了，将梳子交给红英，自己坐到床边暗自垂泪。
　　我急忙坐过去，握住她的手，“姐姐，别这样，说不定我们还有法子想的啊！”
　　姐姐反握住我的手，却是满面凄凉的笑着，“算了，这就是我的命，这就是女人的命，没什么好说的……父亲和大哥是不会放弃任何可以利用的东西的，更何况是我……姐姐认了，静如，你不一样，好好的和你的夫婿过，你过得好我和额娘都高兴，你知道吗？”又勉强笑着拍拍我的手，“说不定到时候姐姐人老珠黄放出来还要靠你这个妹妹的……”
　　看着姐姐尽力维持着大家闺秀的模样，心里却是凄苦无比，我也是一阵阵的难受，这时姐姐和红英又开始帮我打扮，看着镜子里强颜欢笑的脸，一时间百感交集，叹命运弄人！
　　那天打扮好了出去见尹禄，果然见他眼里露出赞赏的目光，看得我有些不好意思，他却是很自然的过来握住我的手，笑吟吟的扶我坐下，我一怔，正想挣开，转眼却看见母亲和姐姐眼里的笑意，姐姐和表哥对视一眼却又默默避开，再看向我的姐姐眼里又有些凄苦，似乎更多的是羡慕，那两个小丫头也是在一边笑着，看向我的是赞叹，看向姐姐的却是同情一般，看着这样的景象，我鼻子有些酸，到也硬不下心来摔开尹禄的手，心里劝着自己全当是哄姐姐开心吧！
　　自那天知道这中间的一些事情以后，我的心始终是有些闷闷的，姐姐看起来却是很开心的样子，和娘一起天天对着我嘘寒问暖的，把一些规矩风俗什么的都教了给我，还陪我弹琴说话，做些女红刺绣什么的，开始我觉得很温暖，可是渐渐的就有些黯然了，一方面是想着姐姐的命运，另一方面却是她们对我的态度，可能存着愧疚想补偿我的心思，她们对我几乎是百依百顺，什么都为我想着，却让我感觉很有距离。在这样的情况下，看着姐姐可以很自然的和母亲撒娇说话，一个眼神就知道对方是什么意思，不说话也能感到温情脉脉，我却总是有些别别扭扭的，有时连个娘叫得都不是很习惯，看到母亲有些失望的眼神，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始终找不回在现代和爸爸妈妈姐姐在一起无拘无束的那种感觉，看来还需要时间吧！
　　姐姐和表哥似乎还是心照不宣的过着他们的日子，我却从偶尔的一个眼神交流就能看出中间的感情来，所以我就是很佩服现在的人竟是如此能压抑自己的感情，让我觉得不是滋味，也想过撮合撮合他们，可想到后果，还是犹豫了。
　　尹禄如今已是让众人折服，表哥早已经对他佩服的五体投地，正努力劝他去参考功名，姐姐更是佩服他的学识和多才多艺，两个小丫头也是姑爷前，姑爷后的叫个不停。他也恢复的不错，在不断的联系起以往的记忆的同时，他已经和我初见时的模样差不多了，只是现在还是没有找回关键的关于他自己身份的记忆，再想得狠了就会头疼，我也没办法，只是想先到京城再看能不能帮他扣上记忆的最后一环。
　　尹禄对我还是很好，好的让我有些惭愧，对我一直以来的表现他也毫无怨言，我胡乱的编谎话说他的身世来历，他也只是一味的附和我，不曾违扭过我半分，只是每次我在无人之时重申我们并不是夫妻的事实的时候会看到他有些黯然之色，但是他也只是说些道歉的话，不再像第一次那样有激烈的反应，似乎是把一切都藏在自己的心里，只是变着法儿的想让我开心。
　　日子如同行船经过的水面一样平静的过着，离京城也越来越近，母亲告诉我再过几日就要在沧州上岸，改行陆路进京，我没有异议。
　　这些日子，我习惯了没有电早早上床睡觉，习惯没有多姿多彩的娱乐只是坐在船边看着日起日落，习惯了被称为小姐过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习惯梳起盘在头上不舒服的妇人发髻，习惯了尹禄作为夫婿总呆在我的身边，习惯了有姐姐母亲相伴，也习惯古代看似落后还是有许多要学习的东西的生活，似乎也习惯了这样前行，走向被安排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