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枫芝

18、心动

　　回到家已经是十点多钟，看见杨静稳稳当当的在他的窝里蜷着，我松了一口气，心情转好，凑上去和他打招呼，可他居然不甩我，连眼睛都不抬一下，我登时心头无名火起，硬是把他拎出来，“杨静，你今天晚上是怎么回事，什么意思啊，出来解释清楚！”
　　他依然保持沉默，幻影也没有出现，我有些担心，这小子平时和我斗嘴是最来劲儿了，今天怎么了？“你还好吧，是不是病了，还是水土不服啊，要不然明天我带你去看医生好不好？”
　　“我没事，你不用费那个心，明天你还是多看你的书，关心你的小玄烨吧！以后我不跟着你了，我要尽快完成我的任务，你就自己看着办吧！我今天累了，晚安。”幻影露头，跟着又回去了。
　　我盯着老鼠看了半晌，想不出来怎么办，还是把它放回去，一边嘀咕一边准备睡觉，转过身去的时候去又听到他的声音，“今天晚上……对不起……”急忙转过头，又缩回去了，“神经病啊！”我没好气的来了一句，这个杨静真是的，跟他有代沟！
　　躺在床上，明明很累了，我却有点睡不着了。
　　今天晚上和玄烨聊的还算开心，他言语之中对我也颇为关心的样子也让我心里会觉得暖暖的，但是无论如何还是有距离感了，还好他没有对我很严肃，虽然说的都是些轻松的话题，但是他不经意之间流露出来的气势和威严对我还是有些震慑，而他常常望向我的眼睛有时居然也会让我感受到一股莫名的压力，唉！思绪真是一团乱，今天晚上杨静也是有些反常，我无奈的睁大眼睛，望向黑暗中的天花板，挥之不去的却是今晚的情景，我这是怎么了？
　　想来想去也没有什么结果，倒是睡神终于应我的祈祷而来，模模糊糊的也就睡了。
　　杨静开始变得很忙，摆弄的仪器设备也越来越多，闲下来了就变成老鼠休息，却不再和我一起出去做他喜欢的了解古代社会的活动，问起他来只说纪录上发现有点麻烦，工作的事情很多，叫我只是自己回古代玩自己的就好，不必管他。
　　现在白天没有他的打打闹闹，我也只有安静的做自己的事情。
　　晚上照例还是去见玄烨，看着他一天比一天成熟，也是一天比一天老去，虽然有些不适应，但也只能面对而已。我的暑假即将过半，他的人生也到鼎盛之年。
　　白天我读着一些康熙时候的资料书籍，晚上就去和玄烨聊天。这些日子，我看到他完全脱去昔日的青涩，经历八年的三藩之乱，赫舍里皇后逝去和接连丧子的悲哀，他有过无助和迷茫，却也渐渐的将这些事情全都藏在了自己心里。每天晚上我们依然会聊天，但是已经不再有起初时的无拘无束，我带给他的不再是简单的吃食，而是坚定的支持他，肯定的告诉他他可以平定三藩，收回台湾，有时也会就将来的事情给他简单的提个醒，虽然我不能告诉他事实，虽然我只能每年见他一次，但是尽我所能的和他一起面对，我不知道我这样做有没有作用，康熙原本就是一个坚强的人，或许我有些多此一举。有时候一个人安静下来，我也会问自己这样做是否应该，但是每次都会忍不住说一些，然后面对他惊异或是迷茫的眼神，近两次连这些也很少说了，只是谈些书本轶事之类的。因为他毕竟不再是小孩子，面对着他，我越发的觉得不知如何自处，很多事情也只是含含糊糊的说说罢了，我已经开始有些不想再回去了，但是每天晚上仍是不自觉的整理行装，姐姐说我看上去很没有精神，我却觉得这一趟经历让我有些迷糊，似乎连心也有些迷迷糊糊了。
　　一转眼已是康熙二十六年了。准备着行装，我的心里有些悲哀，看过了资料，我在犹豫要不要告诉他孝庄即将离世的消息。跟他聊过这么多回，我是知道他对皇祖母的那份感情的，从他提及时充满感情的模样也可见一斑，可是历史如此，世事又能如何？
　　思绪有些乱了……
　　晚上见了康熙，说话就有些心不在焉，他似乎也看出来了，有些关切的问道，“小静，怎么今儿你这么没精神，我说话的时候你都没有听啊！”
　　我稍整心神，勉强一笑，“怎么会，我怎么敢不听老大您说话啊！”近年来他年岁渐长，对我的称呼变成了小静，我们从姐弟变成忘年交，要我叫他玄烨是不可能了，叫皇上觉得别扭，就只是开玩笑的叫他老大，他先不允，后来也就默许了，当时还让我高兴了一阵子。
　　“不是，你是有什么为难的事情吧！说来听听就是了……”
　　思前想后，我深吸一口气，才状似淡淡的问道，“没事，我又不是你，那么多的事情忙，哦，对了，你皇祖母还好吧？”
　　听到此言，他有些黯然，“皇祖母年岁大了，身子是越发不行了，我瞧着也担心，只盼着她老人家好。”
　　我看了他半晌，直到他有些奇怪的问我怎么了，才下定决心说道，“老大，要是没什么大事，你还是多去陪陪她老人家，她会高兴的，你也好多听听她的教诲……”
　　他一下抓住我的手，急急的问道，“你说什么，说清楚一点，你又知道什么了，你想告诉我什么？”样子十分激动。
　　我吓了一跳，急忙把手抽回来，背开他去，一会儿才有些害怕的问道，“你怎么了，我只是要你陪陪她……”
　　他一下打断了我，“不是，不是的，我又看到你眼睛里面的那种悲哀了，是不是皇祖母她……她……”话说到这里，他就只是望着我，一脸的坚定，明白的写着：我要答案！
　　我有些明白了，又有些后悔，仍然试着安慰他，“没什么的，就当我什么都没说，你……”却听到他又喃喃的开口了，“是的，是的，每次都是这样，当初你眼里有一模一样的悲哀，我知道的，你可以知道未来的一些事，虽然你不肯明说，你告诉我要好好疼我的儿女们……你说我要好好的疼爱承瑞，承庆，承祜，你是带着悲哀说这些话的，然后他们死了，你说我要多陪陪赫舍里，她是个好皇后，然后她也走了，只给朕留下一个胤礽……还有朕的孝昭皇后，朕的女儿们，朕的赛音察浑，长生，胤祚……”越说声音越发的低下去，我心里不由的一酸，正想说话，却发现他一下走过来，到我面前，盯着我，一字一句的说道，“是的，是的，每一次你的眼睛都会有这样悲哀的神色，朕相信你说你只能预见而已，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你现在要用这样的眼光看我，你是用这种方法告诉我，这次你那该死的预见是指朕的皇祖母吗？啊！说话啊！”他的愤怒已是溢于言表，我呆呆的看着他，什么也说不出来，看着他眼里隐隐的湿意，我后悔了，心也拧的紧紧的。
　　他的声音很大，李徳全进来了，却也不敢多说什么，只是站在一旁。
　　他的呼吸慢慢的平稳下来，跌坐在榻上，不再言语。
　　我也只是静静的站着，一时之间一片静默。
　　自鸣钟发出规律的滴答声，他显得有些木然，只是坐着，手却是攥的越来越紧，似是在隐忍着情绪，我站在他身边，感受着悲哀的气氛，眼泪却是终于流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