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 3 章 ...
-
说服孙悟空只是张罹计划中的第一步。她离了五指山后，又去寻了家尼姑庵，毫不犹豫地绞了一头锦缎般的长发，还得了一个法名——妙竺。
再见时，太白金星可被她这样子吓了一跳，不禁佩服道：“殿下果决。”这放养人间的女儿终究是与娇生惯养的女儿不同，若是换了天上的仙女们，断了一缕头发怕不是都要哭上半天。
没了头发的张罹不能再摇着折扇装模作样了，黑白双色的法宝变成了一串佛珠，戴到了她的右手上。她漫不经心地拨弄着佛珠，不咸不淡得刺了一句：“收起你那些奉承话吧，我听不惯这些。”她停了停，又正色道：“我已有了主意，你这般安排下去……”
太白金星听完点头应诺。
张罹侧目望向远处，低声道：“接下来只要等东风至了。”
——
某日，化生寺主持慧能大法师携一众高僧开坛讲经，向世人宣传佛法。因着有皇帝在背后支持，来了不少达官贵族捧场，又引来了更多看热闹的长安人。
慧能法师宣讲过一轮过后，又请其他高僧上台宣讲，张罹混在人群之中，趁次机会高声道：“主持大才，我也些许薄见，想与大师辩一辩。”
慧能法师询问：“不知如何称呼？”
张罹双手合十，答曰：“贫尼妙竺。”以示不到天竺誓不还之决心。
慧能法师谦逊宽和：“请妙竺师父。”
张罹上宝台，谈论佛法时口若悬河、字字珠玑。慧能大师亦应答如流，二人你来我往，竟也不分伯仲。
慧能法师连连点头，目露欣赏之意，叹道：“此女有大智慧，若与我同寿，我当大不如也。”
张罹矜持，颔首微笑，心道：我可有四百余岁，你若与我一般大，定比我强得多。且这论词乃是文曲星所写，她不过是强背下来罢了。
然而看热闹的人中却看不得女人大出风头，有人提高了声音，大声地呵斥道：“你一个女人，怎么配在此处与大师同论佛法？”
张罹反问：“和尚说得，我尼姑就说不得吗？”
“女身五障，不得成为梵天 、帝释天、魔王、转轮王与佛。你尚且不能自度，又怎么能教化世人？放着高僧宣讲不听，听你一女子大放厥词，岂非滑天下之大稽？”那人说完看向身边的人，大声寻求共识，“大家说是不是这个理？”
“是！”
“那可太是了！”
“你说得是极！”
…………
不知从何起，应和声由小至大，零散的声音逐渐汇聚成一股声浪，讨伐声如长鞭利刃，纷纷落在张罹身上。
张罹回望人群，不悲不愤，亦不做辩解。
太白金星与观音立于云头，居高而下看着这一幕。太白金星捻须皱眉，“观世音菩萨，世人愚昧，如此辱你佛门，你不管管吗？”
观音低眉敛目，不动声色地说道：“于我佛门中人而言，这不过是寻常修行而已。”他心中暗啐：那哪里是什么佛门中人，那分明是天庭之人。没了头发的张罹，难不成就不是玉帝的女儿了吗？
在他们说话的这一会儿，慧能大师欲与人群讲理，可他一个人的声音如何压得过激愤人群的声音？更甚者，有的人不满足于咒骂，拿着烂菜叶与臭鸡蛋砸向张罹。
宝台庄严，却被秽物所侮。慧能大师气恼至极，又无可奈何，只能连声念佛。
张罹默然地接受，叹息道：“世人短视愚昧，可悲可叹。”
她突然对着化生寺大雄宝殿方向跪下，双手合十，朗声道：“佛教众生平，为何男子身能成佛，女子身却不能？传闻大西天天竺国大雷音寺有大乘佛法三藏，能超亡者升天，能度难人脱苦，能修无量寿身，能作无来无去。[1]不知我等女子身，能否从大臣佛法中悟正等正觉？”
张罹五体投地，叩首：“望观世音菩萨显灵，解我疑惑。”
观音其实是不想现身显灵的。但佛门为在中土树立威信，向来有求必应。这么大的场面不显灵，难不成要推说张罹心不诚吗？可若说张罹心不诚，那不是下天庭的面子？这太白金星可就在旁边看着呢。
观音如今是赶鸭子上架，只能在云端显现金身。
张罹抬头，只见留着白胡须的太白金星旁边站着一个体格高大强壮的男人，他穿着一身异域风格的白色长袍，赤足而立。其容貌是典型的宽脸长耳，目如悬珠，朱唇不点而红。瞧上去既不漂亮也不英俊，不过十分有慈悲样。
“拜见观世音菩萨。”张罹等的就是这一刻，自然第一个参拜。
其余人见观世音真身，也纷纷下跪高呼：“拜见观世音菩萨。”
观世音端正肃穆，声音不高不低，如在众人耳边响起，“众生愚蠢，毁谤真言，不识我法门之旨要，怠慢了瑜迦之正宗。[2]众生平等，学我大乘佛法，自然可女人往生。”
张罹闻言大喜，“我愿前往天竺取得大乘佛法，为我中原子民解百冤之结，消无妄之灾。若不取回真经，我宁愿永堕沉沦地狱。[3]”
观音一噎，大乘佛法自有玄奘去取，要你凑什么热闹？这话他不能应，可也不能把话说得太直白，“你生而不凡，不知饥渴穷病之苦，不明生老伤残之痛。西行求经要历九九八十一难，你仙人之身，当如何忍辱、持戒？又怎得正觉？且这路上要踏路行道，目光山水，你可吃得了这样的苦？”
张罹坦然道：“这有何难？我愿剔除仙骨、自废仙身，以证我向佛之心。”
她说完不待观音再辩，手抵后颈，从后背硬生生抽出一截金色的脊骨来。张罹疼的面如金纸，把金骨双手奉上，“如此菩萨可信了？”
观音菩萨瞠目结舌，一时默然。一旁的太白金星加油添火，“张罹心智之坚，我等也要叹服。菩萨，你佛门六百多年了也没寻着一个合适的取经人，如今有这么一个好人选，怎么还要错过？”
观音此事要是还不明白这二人在算计什么他可就白活了。可事已至此，他也只得收了张罹献上的金骨，无可奈何地应了她去西天取经。
张罹低头叩谢，嘴角略过一丝微不可察的笑容。
成了。
观音离去后，太白金星立刻就从云头上滚下来了，顺带着还凑过来的还有好几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仙。
“恭喜妙竺，求仁得仁！”太白金星这人识趣得很，一场戏下来，张罹还未提醒他，他就已经改了口。
几个小仙也跟着上前七嘴八舌地问安。他们身份低微，在天庭不得重用，但都十分懂得察言观色。连太白金星都把腰弯下来了，他们绝不会直着脊梁。
张罹空口白牙的许下诺言，反正也轮不着她去兑现，“你们做的极好，天庭不会亏待你们的。”
太白金星一副聋子样，事不关己地呵呵笑了两声。张罹到底在人间混迹久了，手段太下流！竟然想到安排托儿在人群中起哄来引导舆论。不过若非如此也没法这么轻易地胁迫观音。只是这几个小仙的安抚手段要仔细斟酌，免得他们把事情传扬出去，伤了天庭面子。如此一来，张罹所说的不会亏待也不算是假话了。
几个小仙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略带不安地道了谢，又十分识趣地驾云而去，给张罹和太白金星留下私谈空间。
太白金星清了清嗓子，隐晦道：“妙竺，您为大局牺牲良多，臣必当上报玉帝。”
“只不过是觉得让他跑了，他有了防备，下次就没那么容易算计他了。”张罹对太白金星的表功暗示兴致缺缺，态度是真切的冷淡而非谦虚。神仙们才把仙身看的那么重，可她不是仙。这点牺牲对张罹而言并不算什么，她在人间流浪多年，所依仗的早不是天生的仙体了。
不过张罹也没打算就这么让天庭坐享其成，她故意叹气道：“如今那天庭虽然应了，但难保不会在取经途中为难我。我现在已是凡人，石猴顽劣，这一路上恐怕……”
太白金星闻弦歌而知雅意，立刻道：“此事不难，既然这劫难已有定数，只要我们自己先凑满九九八十一难，这西天自然无话可说。”
张罹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太白金星好计策，怪不得玉帝离不开你这狗头军师呢。”
太白金星做谦恭状，仿佛张罹真在夸他似的，“妙竺过誉了。”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 3 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