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幻十七歲（GL）》御乐

2、上

　　懷舊的爵士樂在一片酒杯的碰撞、吵鬧的人群的叫罵聲和小伙子擲飛鑣的中靶聲中飄揚著，伴隨著酒吧特有的菸味，在這一個燈光偏暗的環境中融合、發酵。

　　不像別的酒吧……失樂園的吧桌總是沒有人坐的……那一張張木製的高腳吧椅，就像是新買回來的一樣，簇新光潔。桌面也是一絲污痕也沒有……因為，這是酒吧老闆，單心懸的國度，不容侵犯……所以，吧桌還是吧桌，卻是一張沒有人會坐的吧桌。

　　心懸站在吧桌後，右手拿著一塊潔白如雪的抹布，輕輕的擦著左手中那隻碟形雞尾酒杯。手指輕柔的拭抹著，就似那是她的戀人一樣，需要小心的呵護。可是，某程度上這樣說亦無不可，因為心懸不但是失樂園的老闆，更是這裏的調酒師。一個好的調酒師掌握著一間酒吧的經濟命脈，無疑，心懸是成功的，曾遊歷遍整個世界的她，深歆每一個地方的特式調酒的調製方法。而經她手出來的作品，每一杯更是被譽為「黃金酒」，值上千金。而她對調酒的喜愛和認識，更是無人能及。

　　「小懸，給我一杯『PUSSY CAT』。」一個人影的靠近，騷擾了心懸的動作。她輕輕的放下手上的杯子，再把抹布放回原來的位置，望向那位下單的客人，在失樂園裏，只有少數熟客會稱呼她「小懸」。一抬頭，果然看見那個總是掛著一臉爽朗笑容的女子。

　　「呵呵，是小葉啊，這段時間不見了，是跟小桐去渡蜜月了？」扭開水龍頭，清水緩緩流出，心懸清洗著那一雙影響到酒的衛生程度的手。水珠沿著那長了一些繭子的手流著……稍微沾濕了心懸挽起的衣袖，留了個明顯的水印。

　　拿出一個鋁質的搖酒器來，放進了冰塊，再以華麗的姿勢把柳橙汁、鳳梨汁、葡萄柚汁和紅石榴汁依著份量的調佩，一一傾倒進搖酒器裏。心懸不需要其他工具輔助，她的眼睛就是最好的量器。

　　上下、左右，再加上小小的耍了一個花式，轉了一圈，為好友而作出的額外表演，立時為心懸在一眾酒客中搏得一陣熱烈的掌聲，因為，個性冷漠的單心懸平常是絕對不會作這種事的，但偏偏她的姿勢又是那麼美妙……

　　把搖酒器打開，蛋黃色的調酒立刻自樽口緩緩傾倒而下，把大型雞尾酒杯裝了個三份二滿之時，便再把已經切好片的柳橙和葡萄柚片，一杯PUSSY CAT的完成是只在瞬間。而濃烈的果香味，更是充滿了整個吧桌，沖人欲醉。

　　「呵呵，小懸，謝了，只有妳才能弄出這樣好喝的PUSSY CAT啊~~~小桐會很高興的，不用老是喝果汁。」說完，楊葉已經端起了酒杯，充當臨時侍應，把酒送回戀人的身邊去。

　　心懸只是微微的笑了笑，又再低頭，作回先前的事——拭抹一隻隻不同款式的雞尾酒杯……這當中的學問可大著了……

　　失樂園厚重的大門被推開了……因為門是用厚實的桃木製，因此，憑著那種拖著推開的聲音，單心懸頭也不抬地就知道來者應該是一個女子……是失戀的女生？是墮落風塵的女子？還是那些芳心難耐寂寞的白領麗人？……不過，跟她沒甚麼關係呢……因為她，單心懸，只是失樂園的老闆，只是一個調酒師。

　　「歡迎光……」站在入口處不遠，有一個工讀生，負責在失樂園裏幹一些招待、打掃之類的雜務。往日，總是會以很有幹勁的聲音，對每一個進來失樂園，尋找快樂、失真的客人，奉上一聲迎接，幾年來，一直如此。但是，這次，一句官式的「歡迎光臨」並沒有完全說出，是因為被震懾住了，然後，心懸聽到的是滿場的驚嘆和靜默。

　　她抬頭，看見了那個女孩。簡潔、明亮、嬌妍。

　　女孩有著一頭棕色中髮，幾縷紅色挑染成棗紅色的髮絲輕巧的落在頰邊。一張輪廓很深的鵝蛋臉，深刻鮮明的五官，給人一種混血兒的感覺。而那一雙酒瓶綠的靈魂之窗，更像是漩渦一樣，讓人不能移開視線，只能不斷沉醉……

　　心懸從這個少女身上嗅到一種想同的氣息……酒吧的氣息。不是酒客的氣息……而是一種，天生就應該待在酒吧裏，與酒吧充份地融為一體的氣息……

　　「她，很特別。」心懸在心裏對少女下了一句評語。

　　少女驕傲的目光環視了全場，然後，定睛在心懸身上。踏著自信的步伐，來到心懸的面前，少女坐上那高腳的吧椅，半靠著吧桌，斜視著心懸，挑釁的道：「知不知道THE FANTASY SEVENTEENTH？」

　　這麼多年來，心懸就是失樂園的王，從來沒有人敢以這種語氣跟她說話！整間酒吧立刻陷入一種肅穆之中。所以人的目光，都投到心懸和少女的身上……開罪了心懸，等於開罪了整個失樂園，也就是整個北街……會連在北街裏唯一安全的地方都失去了……

　　心懸挑眉，少女的自信，讓她驚訝。除了少數幾個朋友外，無人在面對心懸那種「冰」的氣息還能保持這種自信。而少女，似乎未受影響。也許，是年輕的關係？「妳……未滿18歲吧？」決定，不正面敲碎她的自信的同時，也給她一個下台階。

　　少女的臉上笑開了，還是那樣的輕鬆：「對，那又怎樣？」

　　「這裏不是妳該來的地方，未滿18的人，我們不允許他們進入。即使，這裏是北街也一樣。」其實……只是藉口，在北街，沒有甚麼能限制心懸想要歡迎的人進入失樂園，即便是年齡也一樣。因為，北街沒有警察，是完全屬於黑暗的國度，這裏，只有兩條天條：

　　「在北街，拳頭大的人作主。」

　　「在北街，失樂園的老闆拳頭最大。」

　　這兩條天條，構成了想在北街討生活的鐵規，沒有人會去、也沒有人會想觸犯的鐡規。

　　「那又怎樣？這裏不是酒吧嗎？酒吧不是喝酒的地方嗎？我就是來喝酒的，難道說現在的酒吧都不給酒喝？」

　　一連串的問題，無預告地襲向心懸，連珠炮似的發問，恰恰都切到要點上。明知道要把少女趕離開，但是，卻忍不住縱容起來……心懸為自己的矛盾訝思。

　　「這裏確實是酒吧，也是喝酒的地方……那麼……妳想喝甚麼？」

　　「妳沒聽到我說嗎？我要THE FANTASY SEVENTEENTH，」少女的食指輕敲了吧桌一下，用媚惑卻挑釁的眼神看著心懸，裝作意外的道：「還是說，妳根本不知道THE FANTASY SEVENTEENTH？」語氣，是如此的輕柔高傲。彷彿，根本不曾怕過眼前人……

　　在場的人，無一不為這個大膽的少女抹一把汗，這樣，明顯已經是在對心懸宣戰、對失樂園宣戰、對北街宣戰了吧？剎那間，全場的氣氛，好像冷了下來，原本就不怎麼吵的失樂園，好像變後如同空洞般靜，連一根頭髮掉到地上也可以聽到。沒有人敢說話，因為不想錯過吧桌那裏正在發生的一切。每個人都看著心懸，現在，只要她一句話，或是一個動作，都足以讓這個少女看不到明天的陽光，甚至，走不出失樂園的大門……

　　心懸那顆高傲的心，在聽到少女那一句「還是說，妳根本不知道THE FANTASY SEVENTEENTH？」時，確實是有被侵犯到權威的劇烈感覺。然而，旋即卻又再次被那冰封的冷漠情感壓了下去。因為，她是單心懸；因為，她是很愛調酒的單心懸。

　　「對，我不知道，也沒有聽過這隻酒。」因為愛酒，所以不會違反酒的榮譽，所以她能夠坦承。「能夠為我調一杯這款THE FANTASY SEVENTEENTH嗎？」因為愛酒，為了能調出新的酒，所以，自尊能夠放下。既然少女說得出這樣一個夢幻的名字，那應該知道這道酒。愛酒之人，絕不會冒瀆酒，她們的口中，永遠不會出現一種她們未知的酒。先有其酒，後有其名，就是調酒師的尊嚴。

　　「這不是問題啊。我剛巧缺份暑期工作，打發一下時間。作為我教妳調這款THE FANTASY SEVENTEENTH的報酬，我要妳聘請我在這裏工作。」少女傾身，半身越過吧桌，逼近心懸，酒瓶綠的雙眼直勾勾的凝視著她，一口熱氣吐到了心懸面上。口裏發出的，既是挑戰，也是挑逗。

　　看著少女的臉龐，心懸的臉熱了一熱，毫無預警般，理智像是斷了線一樣，衝口而出，一句應了下來：「好的，我請妳！」

　　少女媚惑的一笑道，伸手跟心懸握了一下，道：「以後就請多多指教了，老闆。」

　　雙手交握的那一下，心懸才像從睡夢中醒來的樣子，心中不禁暗暗訝異著自己的失常。這是怎麼了呀……「嗯，以後也請妳多指教。」又呆了一會，心懸才想起，自己還未知道少女的名字：「對了！妳叫……？」

　　「晴，我叫向晴。」還是一個嫵媚的微笑，似驕陽，也似暖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