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海》金笺

3、第 3 章（修）

　　天还没亮，坐立难安的汪泰盛就出门了。

　　马路上人车稀少、道路宽阔，直到汽车驶到教师宿舍楼的单元楼楼下，汪泰盛才反应过来，现在时间还早，宋家人怕是都没起床。

　　他无奈的捏了捏眉心，知道宋辛玖的行程很忙，不是在打工就是匆匆赶往打工的路上。

　　交往快两年了，他们除了在学校里相见，约会的次数简直屈指可数。

　　两人没那么黏糊，但感情一直很稳定。

　　汪泰盛从没想过分手，甚至考虑过毕业就求婚，一直在思考该怎么说服家人，没想到昨天忽然趟了那么一块大雷。

　　要不是收到学校同学的私信，他根本不知道宋辛玖为什么分手。

　　想到这里，汪泰盛又捏了捏眉心，满脸都是无奈。

　　那不过就是一个伯父家的妹妹，虽然明白父母的意思，但他从来就知道自己喜欢的是谁，怎么可能会同意。

　　因为这些事，汪泰盛本来就忙得焦头烂额，没想到宋辛玖还不给他一个解释的机会。

　　他琢磨了一晚上，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

　　眼见着天色大亮，路上行人多了起来，不少邻居还好奇的探头看小区里陌生的车辆。

　　“咳咳。”汪泰盛对着镜子整理好形象，这才笑着下车提着礼物上门。

　　他之前也经常来看望老人，知道两位老人都是心软好说话的人。

　　可想到今天的目的，他还是有些紧张和心虚。

　　汪泰盛在楼梯口深呼吸了好几下，调整好自己的情绪，这才敲门叫人。

　　好在一切都很顺利。

　　汪泰盛眼巴巴的等着，看到两人出来先是一愣，被惊艳到了，之后才赶快迎上前道：“外公外婆！外公今天真帅气啊！外婆也超级漂亮的！”

　　挽着老头子的宋外婆掩嘴失笑，“小汪就是嘴甜，不像我家那个闷葫芦！”

　　汪泰盛笑着道：“没有，小玖就是害羞。”

　　他有意避开了关于宋辛玖不在的话题，庆幸她还没跟家里说分手。

　　推论出这件事后，汪泰盛是高兴的，说不定小玖昨晚就是一时生气说的气话。

　　想到这里，他更有勇气和动力了。

　　汪泰盛搀扶着老人胳膊，乖巧微笑，“其实就是随便见见，你们不用太正式的。”

　　“那可不行！”宋外公义正严辞的看过来，“这是事关终身的大事，可不能态度那么懒散啊！”

　　“行了、行了，那么爱说教。”看着小汪面上的薄红，宋外婆摆了摆手，“人家就是随便说说，安慰安慰你，怕你太紧张了嘛...你倒好，直接上纲上线的。”

　　“哼。”

　　女儿没了，唯一养在身边的外孙女，不上心可怎么行？

　　宋外公瞪了旁边的妻子一眼，摸了摸胸前的领带，这才继续往下走。

　　“没事、没事，外公也是好意。”汪泰盛笑着道：“我们都想好了的。”

　　“你这孩子…”宋外婆有些欲言又止。

　　宋外公略感不适的扯着领带，“行了，去见小汪的家长，你苦着个脸色给谁看。”

　　“是是是，你说的都对。”宋外婆翻了个白眼，伸手轻推了他一把，“爱说教的毛病又犯了。”

　　宋外公穿上了西装，宋外婆也穿上了自己久违的旗袍、低跟鞋，还罕见的涂上了一点红色的口红，头发梳理得整整齐齐，表情一板正，倒也像模像样的。

　　两人相携下楼，汪泰盛目光一直盯着外婆的鞋子，就怕她不习惯摔下楼。

　　给他们这么一整，他都不由的被带入了这种有些庄重的气氛中，直到车子越驶越近，汪泰盛热乎乎的脑子，才似被一盆冷水浇过一样降了温。

　　“咳咳…”想起母亲之前的所作所为和态度，汪泰盛有些坐立难安的出了一身的冷汗，酝酿了好一会儿，他才试探着给车上的两位老人打了个预防针，“外公外婆，其实我妈...就是我妈可能被我爸一直宠着，每天除了买买买，就是聊天打麻将，她说话可能、或许会...比较直接，但她其实是没有恶意的！就是比较直白！”

　　“对！直白。”他知道母亲的那个嘴，可能容易让人下不来台，但是也不常见面，只要忍忍就过去了。

　　以后结婚了，他和宋辛玖肯定也是在外面住，并不会时常见到她。

　　汪泰盛偷偷从后视镜瞅了眼外公外婆的表情，怕他们反悔或者不开心。

　　他吞了口口水后，立马保证道：“我妈真的不是故意的，都是无心的！就是可能家里条件一直挺好的，所以她都没吃过苦、出去工作过…不太会和人交流，一直是被人捧着的。”

　　看见他满脸纠结的样子，宋外婆善解人意的道：“没事...我们都一把年纪的人了，什么性格的小辈、学生没见过。”

　　窗外越来越偏僻，最后车子驶进了京市有名的富人区，十里江湾。

　　环山、围湖而建，小区各区域以桥相连，户户临水相望，绿化面积甚至高达百分之八十以上。

　　轿车驶进大别墅，立马有佣人出来帮忙开门。

　　汪泰盛在一旁边说边引路进去，一路金碧辉煌、装修豪华。

　　宋外公、宋外婆在被人开车门的时候，稍微有些不自在，这种熟悉的场合感，像是上个世纪，让他们没忍住恍惚了一下，感觉女儿结婚的日子还近在眼前，最后却白发人送黑发人，自然没注意到旁边佣人的眼底，没忍住露出了些鄙夷和不屑。

　　他们跟着汪泰盛走了进去，即使周围奢华装修、金光闪闪，也丝毫引不起两位老人的注意。

　　想起意外早逝的女儿，两人心情都有些沉重。

　　直到跟着汪泰盛踏进了客厅，宋外婆抬眸就看到偌大的客厅里，沙发上已经坐了两个人。

　　一个上了年纪的应该是汪母，另一个却是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女孩。

　　宋外婆脚步一顿，看着沙发上端坐的两人，有些迟疑的看向前边的汪泰盛，她可没听说小汪还有个妹妹。

　　本来就略有不安的汪泰盛也皱起了眉，“妈？”

　　他只知道今天父母在家，怎么也没想到杨婉灵会出现在这。

　　那个女孩看了众人一眼，有些害羞的揪着手指头站了起来。

　　汪母则依旧姿态优雅的端坐在原位，原本在周围忙碌的佣人都缓缓退了出去。

　　她瞥了站在门口的几人一眼，立马就明白过来怎么回事。

　　汪泰盛在学校有个小女朋友的事，她们都是知道的，但一直没怎么放在心上。

　　不过年轻玩心重，以后就会知道谁才是良配。

　　没想到傻儿子现在胆子那么大，都学会先斩后奏了。

　　汪母飞快的掠过，淡笑着颔首道：“你们好，是小盛同学的家长吧？”

　　宋外公和宋外婆互相对视了一眼，感受到那古怪的气氛，原本乐呵呵的笑容淡了一些。

　　汪母的视线落在自己的膝盖上，似乎这才想起来不够礼貌。

　　她伸手揉了揉自己的膝盖，不太走心的解释道：“真是不好意思，最近总下雨，阴雨蒙蒙的，我这膝疼的老毛病犯了，站都站不起来，就很不舒服…你们随意。”

　　汪泰盛沉着脸，干站在一旁，满脸尴尬的喊道：“妈！”

　　自己的妈妈自己了解，这最近半个月哪有下过雨！找借口也不能这样敷衍啊！

　　汪母淡笑着瞥了他一眼，保养得宜的手拉过身旁的女孩，轻轻拍了拍，安抚道：“坐。”

　　随后又笑着朝客厅里站着的众人挥了挥手，笑着道：“都站着干什么？坐下吧，大家一起坐着聊。”

　　女孩飞快的瞥了宋外婆她们一眼，垂着头乖巧的在汪母身边坐下了。

　　宋外公宋外婆抿着唇，心下有了些不好的预感。

　　宋外婆想了想，瞅了眼斜前方一言不发的汪泰盛打趣道：“小汪，你妹妹还挺漂亮的。”

　　汪泰盛有些尴尬的笑了笑，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为好。

　　眼下的场景让他格外的难堪，这一切还是他最亲的母亲造成的。

　　对于他的心思，汪母了如指掌，干脆的介绍道：“这是我老公朋友家的孩子，刚回国、正巧今天过来探望我们，刚坐下你们就来了，这不是巧了嘛，干脆一起吃顿饭？大家也认识认识。”

　　“挺好的，呵呵。”宋外婆笑得有些凉，刚想说‘主家还有事，那她们就先走了’，却被汪泰盛给急急的挽住了。

　　汪泰盛急得都冒汗了，“妈！你够了！”

　　他不是一般的后悔，不应该这么急的！但是现在箭在弦上，一旦宋家人踏出这个门，他和宋辛玖的事以后就悬了。

　　于是，他看着宋外婆的眼睛隐隐带上了祈求，“外婆，您先坐。”

　　一旁站得笔直的宋外公沉默的看着这场闹剧，忽然淡淡出声道：“既然有客在此，那我们就先走了，改日再说吧。”

　　“不不不...别...”汪泰盛都要急出泪了，如果今天就这么走了，怕是改日就是没有明日了。

　　看到一直挺有好感的孩子都快哭了，宋外婆不由心软了一下。

　　汪母笑了笑，“也不用吧…又不是什么大事，我们谈也是可以的。”

　　听到这话，宋外公和宋外婆顿时皱了皱眉，就连汪泰盛也满脸惊愕的回头看了她一眼。

　　“刚好留下来一起吃一餐？”汪母掩嘴轻咳了两声，端起面前的茶杯抿了抿，“家里的食材都是新鲜的，海鲜也刚从海岛运回来了，正好聘了个这方面的手艺人，刀工很好的，一起尝尝吧。”

　　“难得吃一顿好的。”汪母极力邀请，“瞧我，竟然忘了。”

　　汪母自说自话的拍了拍身旁女孩的肩膀，介绍道：“这是杨婉灵，灵灵刚从国外海岸学习回来，可能吃腻了，伯母让厨房给你做些新鲜的。”

　　没兴趣看她们亲密无间的场景，宋外公挥开汪泰盛握着外婆的手，就这么阔步走了出去。

　　汪泰盛连忙跟上，“外公、外婆！”

　　“算了吧，小汪。”宋外婆叹气，对方家长的态度已经很明白了。

　　家里有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亲密孩子，还能是什么意思？

　　没有父母祝福，甚至强烈反对的新人，一般都不会长久，没有人能一直做夹心饼干。

　　路上的佣人都忙忙碌碌的，其实都在偷偷的注意着这些人。

　　汪泰盛没能追出去，在汪母的指示下，被几个佣人给拦住了。

　　宋外公也没在意，倒是远远的还能听到汪母那细声细气的声音，“哎呀，怎么就都走了...儿子，你中意的这家人脾气可不太好啊！不言不语的。”

　　“放开！”挣扎不过的汪泰盛咬着牙红了眼，气愤的瞪了沙发上喝茶的母亲一眼。

　　他已经明白了母亲刚刚做的事，这是在警告宋家高攀不起！

　　宋辛玖的外公、外婆只是公立学校的普通老师，每个月领着固定的薪水，住着分配的单位房。

　　汪母就是要告诉她们阶级差距，让她们自己退却。

　　有了今天这一幕，只要是心疼自己孩子的人家，甚至在乎脸面的，基本就不会再考虑他们了，差不多可以永绝后患。

　　汪母吹了吹茶水，淡淡瞥了门口一眼，冷笑了一声。

　　虽然难堪了一些，但也是自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