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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遗恨惊弓5 ...

  •   “不对,你不是他……”楼明月抽了抽鼻子,自说自话地摇摇头,“他早就死了,你不是他。”
      秦之渡挑了挑眉,俯身掐住他的下巴,笑意微微:“谁死了?”
      楼明月脸色更白,嘴唇被他咬得泛起青色,但面对秦之渡步步紧逼的动作,依然别过头不愿言语。

      他和之前出现在白意秋身边的楼明月截然不同,不只是长相、体型,还有气质。
      那个楼明月骄纵自负,却意气风发,即便无知得可笑,也维持着他矜傲高贵的体面。全不像眼前这个原形毕露的魔物,只会可怜虫似的抽着鼻子,说一堆莫名其妙的话。
      秦之渡自诩修养品行都是上修界第一,从不怒形于色。但他偏头打量楼明月的脸,也不禁啧啧嘲讽:“怎么长得就是一张苦瓜脸,不好看啊。”

      的确不好看。
      这个楼明月怂眉耷眼,大半张脸都盘踞着丑陋的青色图纹,虽不至于显得丑陋无比,但因为这些图纹,多少会让人看了就不舒服。
      而且他的一双眼睛,一只是深沉如夜的黑色,另一只却是天生白瞳,被青色图纹衬托得更加悚人。

      秦之渡撩开他低垂的额发,手指停在他眉心:“是你自己说,还是我来搜魂?”
      楼明月颤巍巍问:“你是阮歆的人?”
      “这话不好听,”秦之渡似笑非笑地点了点他的额头,“我是一剑山的人。”
      楼明月定定地注视着他的眼睛,似乎在确定他所言真假。
      秦之渡一阵不适,猛地按住他的天灵盖,微微倾身,低语道:“楼明月,剑修都没什么耐心,你再试图控制我的意识,我就只能搜魂了。”

      楼明月算计落空,打了个寒颤,低声解释:“不会了,我不会这样了。”

      他不想被搜魂。
      低等魔物和高等魔物的最显著区别就在于高等魔物会有自己的意志,他如果因为搜魂变成了痴呆,这数百年的修行就都白费了。

      秦之渡这才稍微满意,收手起身,居高临下地问:“阮歆没把你抓走?”
      “……没有,”楼明月摇摇头,“他只是带走了‘楼明月’。”
      “所以你不是楼明月,你是谁?”
      “楼明月”咽了口唾沫,战战兢兢地答:“我是……护法嗔麾下,月君子。”

      秦之渡眉梢微挑,魔物之流的称谓他都分不大清,只是听说过魔主之下是为护法,护法之下则是君子公子之类的称谓。
      这样看来,眼前这个小可怜地位还不算低。

      秦之渡又问:“你刚才把我认成了谁?”

      月君子顿了顿,似乎不愿解释。
      但秦之渡极有耐心,反手又是一指点上他眉心,月君子忙道:“秦灼!我把你认成了无一剑圣秦灼!”
      秦之渡眉眼微动,却没能再举重若轻地哼笑一声,而是蹙眉追问:“……秦灼?”

      他原本想,此人可能是把他当成了销尘剑秦知渡,否则也不会说“他早就死了”这种话。
      但现在月君子说,是把他认成了秦灼。

      “我、我见过的剑修不多,像你这样剑意凛冽的,我只见过秦灼……”月君子手忙脚乱地解释,“你不是秦灼、你不是秦灼,秦灼和你长得不像的!”
      秦之渡蹲下来平视着月君子的眼睛,手则掐住他的脖颈,语气冰冷如凛冬朔风:“你是护法嗔的手下,所以二十七年前的玄机阁动乱你也在场。你,亲眼看到了秦灼……殉道?”

      -

      近年魔族不稳,两百年前长明岛镇压的护法痴最先苏醒,三千门生殉岛,然而也只是在长明岛和大陆之间添了一道结界。
      数以万计的魔物不久后便彻底攻破结界,长明岛沦为极夜山,神器指天剑也随之下落不明。

      一百年前,极夜山魔物第一次动乱,同期,北部雪族失守,雪族覆灭,神器补天石失踪,护法贪逃出雪族,至今行踪未定。
      再到二十七年前,玄机阁所镇守的护法嗔苏醒,百家驰援,险胜一筹。
      和十七年前,一剑山魔主苏醒,首徒销尘剑陨落,现任掌门步霜剑以秘法封印魔主,世人不再过问。

      上修界皆知,无一剑圣自从二十七年前和师弟执清剑共赴玄机阁驰援,执清剑以身为媒介,再次封印护法嗔。而齐嵊从此失去父亲,无一剑圣也因自责,修书一封发回一剑山,吩咐当时年仅十五的首徒秦知渡操持门务,自己则云游四海,下落不明。
      仅剩的流宵剑任平生,因为支援极夜山而耽误了前往玄机阁的时机,自责之下闭了生死关,再不过问门中事务。之后一剑山声名一落千丈,全靠秦知渡一人苦撑。
      虽也有人猜测秦灼是和师弟一起战死在玄机阁,但琳琅君最先反驳这一论调,一剑山中属于秦灼的魂灯也只是摇摇欲坠,从未熄灭,于是谣言不攻自破,所有人都相信,无一剑圣只是暂时云游在外,不愿回山。

      即使是一剑山镇守的魔主动乱,无一剑圣也没有回来。

      秦之渡一直安慰自己,那只是因为秦灼早就料到了他们可以化险为夷。

      ——难道说,秦灼真的已经不在了吗?

      -

      月君子抖如筛糠,诺诺道:“没有、没有看到,只是听其他人胡说的。渡劫期大能一丝剑气就能彻底杀死我,我又不是不死不灭的护法大人,怎么敢靠近秦灼呢……”
      秦之渡气息稍稳,沉声警告说:“你也知道他是渡劫期大能,岂是会轻易消失的存在?”
      “是、是。”月君子骇得面如土色,“都是我胡言乱语。”

      秦之渡定了定神,暂不与他计较,从怀里摸出那本账簿,翻到第十七页,抬眼打量月君子的脸色。
      月君子一脸茫然。

      “这是阮歆的账簿,从十七页起,他没有再记账,而是记了些别的东西。”秦之渡低眼瞥向书页上的字句,读道,“元和十年,春,三月一,辰时起,拜父与祖,与妻用膳。”
      月君子的眼神微微一动,显然有了什么猜测。
      秦之渡继续读:“巳时携妾同骑游东湖,吟诗,簪桃花。未时归,拜父,对弈,言庙堂大志,得父欢心,至戌时。”
      月君子面色稍变,出声道:“仙长,这是阮歆……”
      “……游至后苑,妻与南邻私通,视之,允其和离。亥时入寝。”秦之渡顿了顿,眼神上移至月君子病白的面庞,耐心地问,“这是楼明月吗?”

      月君子倒吸了一口冷气,再不顾及方才在秦之渡面前伏小做低的形象,愤怒不已地握紧拳头,哑声骂道:“疯子、阮歆,他个疯子!”
      秦之渡老神在在地合上账簿,揣回怀里:“你知道他想做什么?”
      “他嫉妒我!”月君子瞪大了眼,眼中满是血丝,一黑一白的眼睛更显瘆人,但他浑然不知自己此时的模样有多诡异,而是喋喋不休地重复,“他嫉妒我,他还觊觎意秋,他想取代我!”
      秦之渡轻轻点首:“所以他带走了‘楼明月’,没带走你。因为他只需要那副壳子?”
      “……”原本怒极的月君子突然一怔,一下子没了脾气,低下眼,默默地抠着指甲,小声嗫嚅道,“不,他不需要。”
      秦之渡眼睑微跳。

      紧接着,月君子果然道:“世上从来没有阮歆,他就是楼明月。”

      “什么意思?”
      月君子闭了闭眼,心虚不已地解释:“他才是真正的楼明月。在他十七岁那年,他进京赶考,落榜了,就逗留京城学医——然后我认识了他。”
      秦之渡握剑的手微微作响,却没做声。
      “我成了楼明月,他成了阮歆。”月君子的头越垂越低,“后来他认识了意秋,还娶了意秋。可我发现,楼家人对他不喜的原因,是因为他自己……太阴郁,太不识抬举。”
      “所以你成为楼明月之后,左右逢源各处讨好,让楼明月成了楼家人人都喜爱的角色?”
      “……不,”月君子突然哽了一声,秦之渡看见他下巴上垂着一大滴泪,月君子道,“不只是楼家人,还有意秋。”

      “阮歆不相信别人对他有真心,也不相信意秋会免俗。所以要我故意向意秋示好,故意……但我是真心喜欢意秋的!我、我不是舍不得楼明月的权势和财富,我只是喜欢意秋,我不想和意秋分开!是阮歆,是阮歆他这个疯子!”

      所以就让所有人都以为是白意秋不忠在先?让所有人都以为他阮歆是个顶好的可怜人?
      只是为了证明,这世上无人真心待他?

      秦之渡的脸色极其难看,仿佛下一刻就要拔剑出鞘,直接了结了月君子的性命。

      但他心念电转,看着在他面前痛哭流涕的月君子,忽然道:“你知道我是谁吗?”
      月君子一愣,呆呆地应:“仙、仙长。”
      秦之渡哼笑一声。

      “魔物可以互相吞噬,他却留你性命。”
      “是为了让我听到这些事实,从而对他心生厌恶,证明我也没有真心对他吗?”

      销尘剑刹那出鞘,秦之渡的眼神阴沉如急雨将至。

      “原来不是任人拿捏的烂好人,挺好的。”剑光雪亮,驱散了黎明的最后一丝晦暗,秦之渡眼中却是风雷聚集,一字一顿,“阮歆,你又何曾对我有过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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