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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中夜宴正是热闹的时候,一辆标着“云”字的马车缓缓驶向了宫门。
马车里,墨竹面露忧色道:“小姐,咱们这……真的能行吗?”
墨玉顺着话看向自家小姐的脸,平日里光洁白皙的脸蛋上多了些红色的斑点,像极了红色的疹子,顺着脸蛋一路蔓延到脖颈下面,借着昏暗的光,瞧起来却是添了几分可怖。
本是仙女似的人儿,现下为了这劳什子宫宴,小姐竟对自己下此“狠手”。
云若瞧着她们一个个都面如土色,自己这个当事人倒好像丝毫不担心似的,还如无其事地使唤墨玉给她倒了盏花茶。
“小姐,您怎么半分不着急啊?”墨玉将茶水稳稳递到云若手里,嘴里还不忘嘀咕一句。
可她现下正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着急?
云若秀眉微抬了下,慢慢悠悠喝了口花茶,着急也没什么用,索性便走一步看一步了。
再说了,她脸上这疹子便就是御医来了又如何,照样看不出端倪。
马车方在宫门口稳稳停下,便听到外面传来一个细长的声音,“云家小姐安,奴才在此恭候多时,您可算是来了。”话里透着丝丝笑意和恭维。
云若戴好面纱,由墨竹扶着下了马车,便看见一旁候着的太监,脸上堆着笑,身上穿的衣裳与旁的太监不同,上有精美的刺绣,还有那手里的拂尘,这个品阶……怕也只有皇上身边的掌印太监苏长是苏公公了。
“苏公公安好,让公公久等了。”
云若向苏长是微微行了个礼。
这声“苏公公”苏长是对此倒不甚意外,云相的女儿,能认出他是皇上身边的掌印也不足为奇,倒是这盈盈一礼也算是给足了他体面,毕竟在外人看来,像他们这些人,爬得再高,也只是个卑躬屈膝的阉-人。
看来,这云家小姐是个通透人儿。
思及此,苏长是笑着回道:“哎哟,云家小姐您这话可真是折煞奴才了,这都是奴才们该做的。”
苏长是话毕,云若还是轻声道:“那就有劳公公了。”
苏长是在圣上跟前当差多年了,哪能不是个机灵人,于是笑着折身领着云若主仆三人往宴会那处去了。
去往宴会的路上,云若用手挡了挡被风吹起的面纱,似是无意地道:“辛苦公公跑一趟了,只是我这样子,只怕到时会冲撞了陛下和娘娘。”
苏长是闻言心里便知道了这云家小姐的意思,他也乐得做个顺水人情,遂道:“小姐不必忧心,贵妃娘娘听闻小姐身子不适,于是在宴上向陛下提了一嘴,这不,陛下和皇后娘娘也是怜惜,便差人去了府上请小姐过来了,也好给御医瞧瞧。”
贵妃娘娘?云若听了苏长是这话,心里更是确定了几分。
原来推波助澜的人是这位李贵妃啊。
“多谢公公。”
到了宴会处,苏长是将云若领到了云家的位置,而后向云若之夫妇颔首一笑便退了下去。
章氏看见自家女儿面纱下的脸,忙将人拉下坐在自己身旁,握着女儿的手,心疼不言而喻。
云若见状,语气轻松地宽慰着父亲母亲,“爹爹娘亲,女儿无事,只不过是稍微服了点蜜望罢了。”
话虽如此,可云相到底还是心疼女儿。
云若对蜜望过敏,食则会全身长满红疹,且又痒又疼,此事只有云家人知晓,若非如此,云若也不会出此下策。
想到这些事,云启之抬眼看了看坐在上首的李贵妃,眸色冷了几分。
若不是这李贵妃,他家阿若怎可能遭此罪?
原本在宫宴开始之前,章氏面见皇后娘娘时便是为自家女儿赔了罪,只道女儿身体不适,不宜入宫赴宴,就怕冲撞了陛下和各位娘娘们,皇后娘娘最是平易近人的,听了她这话便也准了。
本以为这事就这么揭过去了,哪知道到了宴会上,李贵妃似是无意地朝下瞧了一眼,便对皇上道:“陛下,臣妾听闻云相家的小女身体不适这才不能来入宫赴宴的,可云相为陛下殚精竭虑这么些年,陛下也当体恤体恤臣子,不若便差人去将那云家小姐请来,也好让御医给看看。”
李贵妃瞧着皇上的样子便知有戏,又接着道:“平日里为臣妾诊脉的张太医就很不错,就让他为云家小姐瞧瞧吧。”
坐在皇上身旁的皇后娘娘闻言却是皱了皱眉,这李贵妃平日里这般行事她便也忍了,可今日云相家这事,她早就知晓,正打算宴会结束差人去府上给云家小姐瞧瞧的,这会儿她却在这里当众点破,也不知她是何心思。
“陛下,云相家小女身体不适不能赴宴这事臣妾早已知晓,原本想着等宴会结束便差御医去府上给云家小姐瞧瞧的。”皇后这话里话外对李贵妃擅自做主的责怪不言而喻。
皇上闻言没有说话,但心里却是在盘算,云相此举分明是不想让他家小女入宫啊,再看贵妃的举动,怕是想借此机会拉拢云相,不料却触了云相的霉头。
只是,他原本也有意将云相之女与凌儿赐婚,还想着等合适的时机探探云相的口风,不料贵妃竟如此心急,恐怕是担心东宫与云家结亲,这样的话她膝下的二皇子岂不是又失了一个莫大的倚仗。
思及此,皇上便道:“那便依贵妃所言。”索性便推贵妃一把吧。
是以,便有了云若被“请”入宫的事儿。
看当下的情形,便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云若悄悄抬眼看了看上首,只看见了贵妃身旁坐着的二皇子,还有王淑妃旁边的三皇子,看着皇后旁边空着的位置,想来太子殿下没来。
东宫这边,没去赴宴的太子殿下正在练字,气定神闲,丝毫没有要去赴宴的打算。
而一旁的听风听雨却是着急了,道:“殿下,皇后娘娘又派人来了,说是让殿下务必过去宴会那边。”
容凌依旧没有停笔的意思,母后的意思他哪能不明白,虽说是与众臣同乐的晚宴,实则是为他选太子妃。
可他现下并不想娶什么太子妃。
正这么想着,一个身穿墨蓝色的小太监又低着头匆匆跑进来了,“殿下,皇后娘娘说,请您过去宴会那边陪她说说话。”
容凌闻言放下了笔,抬手揉了揉眉心,罢了,若他今晚不去的话,改日母后定会拉着他念叨半日。
于是净了净手,道:“走吧,那便过去陪陪母后。”
*
晚宴这边,一刻钟前御医来过后,云若见根本没有人注意到她,便放下了心来,借面纱掩着,加之手里的团扇,不亦乐乎地吃着东西。
当她吃得正忘我时,突然听内侍来禀,说太子殿下来了。
云若顿时觉得手里的糕点都不香了,太子殿下怎会突然又来了?
不过她想着自己这模样,心里又放松了下来,想来那太子殿下也定然瞧不上自己这“丑陋”的样子,宴会上貌美如花的贵女多得是,就算要选也不会选自个这样的吧。
如此一想,云若就更加淡定了。
倒是李贵妃,见着太子殿下来了,心里咯噔一下,她本来想借这宴会也替儿子相看一番,皇上本就偏心东宫,若是太子来了皇上定是要将这最好的贵女选给他做太子妃的,哪里还有她家吉儿什么事。
她原本打算太子殿下不来,她也可借皇上的嘴,将那云相的女儿赐婚给吉儿,这样便多了许多助力,哪成想这会儿太子却来了。
再看皇上和皇后,看着太子来了,登时笑容满面,李贵妃面上虽无异色,却恨不得要将那指甲掐进肉里去了。
云若坐的位置堪堪能见着一点上首的人,只见太子殿下在皇后娘娘身旁入座,不知同娘娘说了句什么,反正皇后娘娘面上笑容是多了起来。
待太子正身坐好后,云若这才看清了太子真容,同时在心中暗叹。
啧,怪不得人人都说这太子殿下生得一副仙人之姿,然传言诚不欺我!
男子一身云缎锦袍,身形欣长,说不出的高贵清雅,又见剑眉星眸,挺鼻薄唇,丰神俊貌,可不就是仙人之姿。
只是那眼底的淡淡疏离,和方才同皇后娘娘说话时的柔和温润断然不同,给他的俊美平添了几分拒人于千里之外,且高不可攀的意味。
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说的莫不是就是太子殿下这副模样?
云若正想得出神,不料上首的那人却好像感应到一般,星眸看向了云若,对视的一瞬间,云若似若无意地低下了头喝茶。
怎么有种偷看别人恰好被抓个正着的感觉?
简直如芒在背。
宴过三巡,皇后瞧着时机来了,便悄声对自家儿子道:“你且瞧瞧,可有中意的?”
容凌顿了顿,这些贵女们他瞧着都一个样儿,心里无甚波澜。
方才那双明亮的眼眸他倒是还有印象,不过也只是在他心里起了点涟漪罢了,算不得波澜。
且看那姑娘戴着面纱,又坐在云相夫人身旁,想必就是云相那极为宠爱的幺女了。
云相的女儿吗?容凌心道,有意思。
一旁的皇后娘娘见容凌的目光在云若身上停留了片刻,心下了然,“那是云相的女儿,今日身体不适,原本没有来参加宴会的,但你父皇体恤,便叫人去请了来也好给御医看看。”
容凌听了这话,眉头微挑,请?恐怕人家本就是不想来吧,却是阴差阳错被带入了宫里来了。
再看看周遭,容凌了然于胸,想必是李贵妃的手笔了。
他父皇不过是顺水推舟罢了。
容凌看向下首的女子,虽戴着面纱,却难掩好颜色,那红疹想必也是有意而为之。此时那人儿偷偷喝着果酒,眼里尽是狡黠,像什么呢?
是了,是像极了听雨养的那只小狐狸。
云若全然不知自己偷着喝酒的模样被人瞧了去。
这边,皇上和皇后耳语了片刻,皇上便清了清嗓子,道:“众位爱卿,今日乃是中秋佳宴,太子也已及冠,借此机会,朕与皇后有意为太子择一太子妃。”
皇上此话一出,下面的命妇贵女们纷纷抬头看向太子,既忐忑又期待。若能得了太子青睐,那便是东宫的太子妃了。
皇后见状,看了看自家儿子,抬手拂了拂衣袖,笑道:“既是为太子选妃,那便看太子择了谁家的女儿,日后才好琴瑟和鸣。”
话落,除了云家,大家都眼巴巴地看向太子,那些个贵女这会儿有的整理衣衫,有的轻拂额发,生怕被旁边的贵女给比了下去,叫太子看不到自己的花容月貌。
容凌见状在心中叹气,父皇母后真是太过于着急了,他不过才及冠而已。
盛皇后打量着底下的贵女们,心里觉着个个都是不错的,端看谁能入了自家儿子的眼了。
不知怎的,容凌瞥了一眼那处,恰好见女子肆无忌惮地吃喝,仿佛完全没有听到方才的事,事不关己,甚是悠哉。
她莫不是以为自己“毁了容貌”,便就相安无事,能够全身而退了?
鬼使神差地,容凌伸手一指便指了那处。
“就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