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劲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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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值深秋，碧瓦凉亭掩映在三两株红黄相间的黄栌后。
偶尔有宫人自黄叶后路过，余光瞄到亭中一抹明黄色的衣影，好奇却不敢停留。稍微大胆些的，快速偷瞄一眼又速速将头垂下：果然是皇上，而且蘭才人正半跪在帝王跟前...
“听说你这段时日很想见朕？”我于瓜果飘香的石桌旁坐下，托起茶杯，以瓷盖拨了拨茶汤上的浮沫。
蘭才人犹豫了片刻，道，“我在冷宫时...”
一旁的贴身侍女低声矫正：“是嫔妾...”
“嫔妾在冷宫时...”她似乎觉得以嫔妾自称很别扭，“听闻皇上张贴了一张皇榜，出了个对子考大家，嫔妾斗胆，想对对下联。”
蘭才人慢慢抬眸，睁着圆滚滚的眼珠观察起我的脸色。
“好，你说。”我这段时间享受极了扮演帝王被众人惧畏的感觉，知道话少表情冷更容易生出不形于色的威势。
“嫔妾事先申明啊，本人保证认真作答，绝对没有戏弄和开玩笑的意思，要是皇上觉得我的下联很离谱，千万不可以生气，更不可以处罚我。”
我深深盯着眼前女人好看的脸探究，这蘭才人说话的方式好亲切啊...一个大胆的猜测令我激动，“行，只要你的答案不涉及人格侮辱、寻衅滋事的嫌疑，朕答应你。”
好现代的语感，蘭才人眼睛亮了亮。
我满含期待，念出上联，“大吉大利！”
“今晚吃鸡！今晚吃鸡！”她迫不及待脱口而出。
我激动到颤抖，“得了灰指甲？”
“一个传染俩！” 她亢奋地站了起来。
“学挖掘机技术哪家强？”
“中国山东找蓝翔！”
“你没事吧？你没事吧？你没事吧？”
“没事就吃溜溜梅！”
“还真是你小子啊。”我难以置信地捂嘴，李超贤也开心到忘了君臣之礼，忙与我执手相看泪眼。
在场奴仆皆惊皆懵，全是云里雾里的表情。还好我反应快，忙将下人们屏退，“所有人不许靠近打扰，朕要与蘭才人切磋诗文。”
众奴：你管这叫诗文？
凉亭中再无二人。李超贤盯着我现如今这副男人的躯体上下打量，“罗岚，我早猜到是你！你也真是个人才，能想到‘大吉大利今晚吃鸡’这样的暗号。”
“刷抖音学的，活学现用嘛。”我其实也还没适应他魂穿女人肉身这件事儿，“你怎么不早点儿来找我？”
“冷宫那旮瘩角我出得来才行啊，后宫那帮无所事事的女人还变着法折腾我。嗐，原来你们女生长得漂亮真踏马是原罪啊。我以前是不知道‘女人何苦为难’这句话包含了多少人对雌竞的无奈，真后悔这么多年来一集《甄嬛传》都没完整看过。”
李超贤吐着苦水，忽而羡慕起我，“咱俩穿越的时候要是身份换一换就好了。我当皇帝，你当大美人，两全其美。现在这叫怎么一回事儿啊？”
“呃，往好点儿想，你可是这本小说里最漂亮的女人之一，主角光环很强的啊，男人们排着队为你倾倒呢。而我这副身体的下场你知道是什么吗？”我深知比惨更能让对方获取心理安慰。
李超贤茫然地摇头，“不知道，是什么啊？”
他算是个e人，平时娱乐生活丰富，滑雪、旅行、运动健身或跟朋友小聚，偶尔也会有目的的阅读，看的大多是春上春树、东野圭吾，为了追女生时有话题聊。
他连男频爽文都不怎么看，对女性向言情就更不屑一顾了。所以《倾覆王朝的女人》这本书，他只从我嘴里听说过梗概和主要人物关系，不熟悉剧情线，更不晓得配角结局。
“男主以后是不是要当皇帝？”我没直说，而是引导他。
李超贤恍然大悟，“哦，男主把你杀了？不对，是把你这具身体的原主杀了？然后他登基了！”
我哀叹，“我很快就生死难料了，所以你现在还羡慕我吗？”
短暂地为我默哀三分钟后，他关心起自己的角色命运，“那我呢？蘭才人小说里当皇后了吗？男主一直很爱她吧？”
我留了个心眼子，真诚地否认，“没有哦。”
“我不是女主吗？靠，BE？”
“这就是篇虐女文。你忘了啊？不是跟你捋过嘛，这小说里还有个女二啊，北方部落的公主风歌。你是男主的白月光没错，但人家后来还有一颗朱砂痣啊。蘭才人前期为男主登基付出了很多，又是替他挡刀，又是替他试毒，身体体质变差，落下了后遗症，而且她是罪臣之女，又当过前任皇帝的小妾，男主是想封她当妃子，大臣们就拿她身份说事儿，反正男主最后也没有实现给蘭才人封后的承诺。小说里写蘭才人洒脱放手，追寻自由，归隐山林。实际上吧在我看来就是身心俱损，黯然离场。”
李超贤扶额，“呃...听你这么说我拿的也不是爽文剧本啊，那当玛丽苏有啥用？”
“反正呢，蘭才人的故事线虽然憋屈，一辈子都没享受到什么荣华富贵，但至少苟到了最后，怎么也比我两年后掉脑袋强。”
“所以？男主那大猪蹄子最后跟那什么歌在一起了？那个歌坐享其成，当了皇后？”他隐约记得我之前跟他说的不是这个版本...难道记忆错乱了？
我没正面回答，而是拍拍李超贤的肩膀，把他心弄凉了半截又亲自焐热：“所以你还是不要指望抱男主的大腿了，靠他还不如靠我，毕竟...我们来自同一个地方。咱俩一起改变角色命运呗，我不想成为刀下亡魂，你也不想演苦情剧女主吧？”
李超贤很快接受现实，“男主角什么时候造反啊？我们还剩多少时间？”
“两年多吧。”
“来得及？”
“不知道，但无论如何都不能坐以待毙。”
“这些日子我一直想有什么方法可以回去，但都没有头绪。看来，只能一边想回去的办法，一边改变这操蛋的剧情了。”李超贤emo了半晌，突然变得狗腿，“岚，你能不能给我升个官儿？”
“官儿？”
“我是说位份，位份啊。最好是贵妃，这样宫里就没人敢找我麻烦了。皇后你已经有了，让她退位也不现实，而且她也没找过我茬，不像坏人，如果她因为我而下台，我还怪不忍心的。”
“可以，但得慢慢升，一下子就升贵妃小心嫉妒你的人背地里下手更重。”
“那也行吧。”他勉为其难地接受了，而后得寸进尺，“还有还有，能不能给我免了去皇后宫里开早会这个任务啊。我真不想都他妈穿书了还天天早八。而且每天都要被那群女人找麻烦、嚼舌根，苦不堪言啊。”
我幸灾乐祸地打趣：“喂，我刚让你出宫的时候，你不还说宫里美女如云不舍得走嘛？”
“我那不是还没有确认你有没有穿进皇帝身体吗？多找些留恋的借口留下。要是我这就溜了，以后再想核实你身份就更难了。而且，我现在是女人身，出去也没那么好混。我听照顾我的丫鬟说了，这蘭才人早被抄家了，宫外也没有依靠。还不如先待在管吃管喝管住的宫里，冷静想好未来该怎么办，三思而后行啊。”
*
自从蘭才人与皇上在御花园畅聊至黄昏的消息不胫而走后，众妃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蘭从冷宫废妃恢复至八等才人后，短短数月，先是擢升为六品婕妤，现如今又破格跳到了五品昭仪的位置上，不知羡煞了多少人。皇帝不常入后宫，但蘭才人却能常伴圣驾左右。令大伙稍感安慰的是，蘭才人从不留宿天子寝殿，肚子里亦未传出喜讯。
年关将至，和往年一样，皇后操持起了除夕夜宴的事宜。今年的团圆饭上多了一个人，那便是即将登场的男主角晋王。
内卫虞屹从暗处现身，向我呈上一只药瓶，“陛下，这是半年前您托花伏妖国师炼制的春风一度散。国师道，之所以耽搁这么久才告成，是为了追求此药的绝对烈性。还请陛下放心，就算是意志再强悍的人服下此药也会动情失智到忘乎所以。”
见我接过药瓶，转了转瓶身，却始终不发一言，虞屹不禁纳闷，按他以往对皇帝的了解，我应该露出淫丨荡的奸笑才对。
我抬眸，对上他探究的双目，“你这么看我干嘛？”
“卑职知错，不该窥看天颜。”他垂首，认罪态度又快又好。
我打量起眼前的男人，外形高大颀长，瘦而精壮，一瞧就知是个练家子。无论从体魄还是鼻子看，感觉那方面都不会太差。至于性格嘛，寡言而内敛，给他指派的每个活儿都完成得很出色。总结：话少活好。
虽然我很享受做皇帝的好处，能一呼百应、一手遮天，可也唯有这时候会暗恨自己不再是个女人。反正让我以男儿之身行那种事儿，我心理障碍仍然很大。不然，还真想体验下富婆养男宠的快乐。
“你成亲了吗？”我冷不防地问。
虞屹显然没料到我会问这个，“陛下，卑职乃您的死士，是不可以娶妻生子。”
“那真是可惜。”我叹息。
“卑职惶恐，可是卑职做错了什么？”
“没，你别紧张。你当差办事一向很好。那你可有心仪的人？”
他摇头，“未曾有过。”
我真傻，怎么问这个问题呢？他就算心有所属也不敢告诉我吧？我毕竟是他的顶头领导，他作为死士，敢三心二意情情爱爱，就是承认自己渎职啊。
“行了，你下去吧。”我摆摆手，他便退下了。
*
正式见到晋王是在除夕宫宴前两天。他终于回京了，晚了太后大半年。对外是说，养战场上留下的旧疾，在寺庙里带发修行了半年，为大耀朝烧香拜佛，祈求国运昌隆。实则却不然。
我知道他悄悄去了南云城，然而这次无功而返了。
原书里，攘蛮大捷靠的是晋王，他用了半年时间击退蛮人，收复失地，大年三十那日刚好班师回朝。
而在我改变剧情后，他虽没挂帅，却吃准了攘蛮的战事会败北，便想着当及时雨宋江，在大部队失利后从天而降，扶大厦于将倾。
显然，他失算了，籍籍无名的霍维坚异军突起，接管了战局。
霍维坚虽然没有晋王当初兵贵神速，但这个结局我已经很满意了。想来，再过两个月，南方战事就能彻底平息。
我暗松一口气，晋王白跑一趟，却好在没给我军使绊子再假装救场，以此彰显自己的神威。
你要问见到晋王的初印象，我只能说，劲劲儿的。
身材跟虞屹接近，但毕竟是武将，气势更外放。
作者有话说第13章 劲儿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