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合集》上春熙

5、第 5 章

　　第三十五章
　　嘭嘭嘭……
　　姜零不耐烦地翻了个身，蒙上被子，谁啊，那么吵。
　　急促又欢快的声音，“姜零姐姐，姜零姐姐。起来吃早餐了。”
　　重英见没人回答，推门而入，谁想，迎面而来的，就是一个绣着海棠花的枕头。
　　重英接住，就看见始作俑者翻了翻眼皮，朝她露了个白眼，然后又翻身，掀起被子，继续睡觉。
　　重英，“姜零姐姐，该起了，你不饿吗？”
　　“不饿。”
　　沙哑的声音好似清脆了些许，从被子里传出。
　　“不行，姜零姐姐，不饿也要吃，起来快点，你还有伤在身，不能自己作弄自己，要好好吃饭。听见没有。”
　　重英拽过被子，小心翼翼的拉姜零起来。
　　姜零完全不想起，她好困啊。
　　真的很困！
　　要不是重英提起要吃东西，她都要忘记了她还是个人，估计还是要吃东西的。
　　但是她真的没有感到饿，不想起，就想睡觉。
　　被拉着，姜零也懒得掀开眼皮，就这重英的手，有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重英见着，无奈又无语的笑笑，无法，只得自己出去了。
　　给她掩上门，重英转身，就见他家师兄正看着她，眼神莫名。
　　重英吓了一跳，拍拍胸脯，下意识就说，“师兄，你喜欢姜零姐姐就说嘛，干嘛大早地盯着人家的房门，吓我一跳。”
　　“师妹，你……”
　　“停停停，我知道我知道，不说了就不说了嘛，又不丢人，噫~”
　　说着，重英鄙视的看了岭师一眼，晃悠悠的走了。
　　岭师，“……我是想说，你想多了……”
　　算了，师妹也就几天记性，早点把人送走才是正理。
　　岭师又看了看门口，捏着突突直跳的额头，郁闷的走开，他也是要吃东西的。
　　姜零这边睡得舒服，也没人来打扰她了，一觉就睡到了傍晚，她感觉背上好像没有那么疼了，就从床上爬起，伸着懒腰，往门外走去。
　　这一出去，就对上了；岭师正巧投来的目光。
　　岭师本来是见姜零睡了一天，有点担心（不，他才不担心！），然后在纠结着纠结着要不要进去叫人的时候，不小心就在门口磨蹭了那么久。
　　然后就在他发呆的时候，就听见门开了，下意识的，岭师就看了过去。
　　“你，你，你……”
　　岭师连发几个字，愣是没吐出句话，就飞快的转身，说：“你一个姑娘家的，能不能注意一下！”
　　“穿着这样出门，你，你，你！”
　　岭师讲不出话了，少女纤弱曼妙的身段，在他眼前摇晃，只要一想，岭师就觉得有种说不出的羞恼。
　　姜零奇怪的看着他，他又发什么疯？
　　她穿的很正常啊。没露手没露脚？
　　好叭，她好像记得女孩子是不能这样穿的。
　　“砰”的一声关上门，姜零进屋就发现，目测估计是她原来的衣服，被叠的整整齐齐的摞在床头，铺开一看，是她的没错了。
　　就没见过比这更烂的衣服了。
　　而那衣服底下，是叠好的完好的鹅黄色衣裙，看来就是重英准备给她换洗的了。
　　姜零也不客气，利索的穿了。
　　岭师本来听见姜零进门关门声音的时候，就已经打算走了。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莫名的，他就走向了姜零屋外的那个石桌上，坐下，若无其事的喝茶起来。
　　反正他也要带她去疗室那里药浴的，岭师这样想着。
　　“喂，那什么，岭师。”姜零喊道。
　　沙哑的声音好像没有昨天和他顶嘴时的难听，竟好像清脆了不少。
　　岭师疑惑皱眉，思索着并没有理会不理。
　　姜零继续喊，“我昨天忘记问你了，我昏迷多少天了，我现在感觉浑身难受，想洗澡。”
　　姜零走出来，完全没有意识到，昨天的她还是个躺在床上还会喊疼的人，动作轻快，潇洒轻灵，掩上房门。
　　见岭师坐在不远处的槐树下，便走向他跟前。
　　未走到，就听见他不咸不淡的声音，“你已经昏迷了大半个月了。”
　　姜零脚下一个趔趄，what？
　　半个月！
　　她没有听错吧？
　　她半个月没洗澡了！！！
　　啊啊啊啊……
　　真是脏死了脏死了脏死了。
　　仿佛有无数只乌鸦“嘎嘎嘎”的飞过，姜零上前，抓住岭师肩膀，眼睛注视着他，一句一字说，“那我这半个月是不是没有洗过澡，也没有擦过身？”
　　岭师：“是，是啊”
　　然后他白了姜零一眼，“不然你以为这里只有我和重沙两个男人，能帮你擦身洗澡？”
　　看着他好似看白痴智障的眼神，姜零问，“那，重英呢？”
　　不紧不慢的，岭师说，“哦，师妹啊，师妹不是昨天才回来的吗。”
　　“那你告诉我，我身上的衣服是谁扒拉下来的！”
　　眯着危险的眼睛，姜零嗓子沙哑着，重重地捏着岭师的肩膀。
　　岭师微微皱了眉，她手劲怎么那么大？
　　他一个常年习武的人，虽说因为医术，近来经常落下，但不至于会因为一个小女子，就感到轻微的不易察觉的压制感。
　　不过，他还是回道，“这个啊，是我关闭五感，靠感觉帮你扒下来然后换上的。”
　　目不斜视，岭师也只直视姜零的眼，“你应该也看见床头的破布了，那就是你的衣服，好心帮你洗了，不用谢我。”
　　“至于你身上这身，是我师妹的衣服。”
　　岭师说完，就只看见姜零挥过来的拳头。
　　一时不查，就落到了他脸上。
　　岭师整个人都不好了，她怎么能这样！
　　他的脸！
　　啊啊啊啊！
　　好疼啊。
　　岭师左手轻轻按着脸颊被打的地方，右手挡住姜零的另一只手，闪身上树俯视姜零。
　　他说，“你这个不知好歹的狠辣女子！”
　　岭师气得手打哆嗦，他自从江湖闻名，被誉为神医圣手，还没有说一点伤。
　　她竟然敢往他脸上招呼，真是，真是大逆不道。
　　不对，大逆不道不是怎么用。
　　呸呸呸，岭师赶走脑里的乱语，“亏我还医好了你，怎么，还想恩将仇报，你就这么不知好歹。”
　　“你惹怒我了，我不爽了，就想打你怎么了。”姜零生气的说，“有本事你下来啊，欺负我不会飞是不是。”
　　姜零看着树上痛惜的捂脸的男子，气从中来，丫丫的，封闭无感，去你码的封闭无感，得了便宜还卖乖。
　　真是，不把他杀了姜零心里都不舒服。
　　二话不说，在岭师“虎视眈眈”之下，姜零走到槐树下，伸出双手，她凝视了几秒钟。
　　想着，这双手能不能把这棵树摇一摇。
　　然后她试了。
　　岭师注意着她的行为，看着她伸出双手，不明白她下一秒为什么抱着树干。
　　岭师，“喂，你干什么，想爬树啊，女孩子家家的，啧啧啧，真是一点都不优雅。”
　　姜零：“……”
　　她想摇一下树来着。
　　高看自己了，唉，姜零垂头丧气，不过还是没2忘岭师说的话，恨恨的瞪了他一眼，垂头不语。
　　岭师摸了摸鼻子，咋了？
　　自闭了？
　　他是不是说错话了？
　　他开玩笑来着，的……
　　“喂，喂，那个，那个，姜零，你别生气啊。”
　　岭师见她肩膀，以为姜零哭了。
　　顿时心里有些微妙的慌了，不会吧，哭了？
　　“姜零？”没回答，再喊一次，“姜零？喂，你别哭啊。”
　　岭师看着依旧不理他的姜零有些手足无措，“我刚刚骗你的，对不起嘛。山里还是有仆婢的。”
　　“你说什么？”
　　姜零看着他，神色莫名。
　　看得岭师有些怂怂的，“我说，对不起嘛，刚刚那个，是骗你的。”
　　姜零白了他一眼，“你以为我那么傻，会信你之前的话。还有你道歉干嘛？”
　　“我以为你哭了……所以才……”
　　姜零：“……”
　　“睁大你的眼睛好不好，我眼睛里有眼泪不，傻逼。”
　　岭师闻言，终于抬起他快要掉到地上的头，一看，眼睛周围是微红的，仿佛有泪水氤氲在眼眶中。
　　岭师下意识的，“骗谁啊！”
　　岭师手指着姜零的眼，有些不可置信，她骗他，看看，眼眶都红了，还说没有。切，他才不会被骗到，想他堂堂神医圣手的眼睛是能骗人的吗？不能！
　　“你眼睛都是红的，就嘴硬吧。我可不会心疼你，反正我已经道歉了。”
　　出于最后的面子很尊严，岭师这样说着，但是他也觉得自己好像说过头了，要不，回去叫师妹过来安慰安慰？
　　姜零无语，她只是抱着树摇的时候手被累了，还蹭到了，没曾想自己的皮肤有些娇嫩，就是有些疼而已，蹲一下，他就内心戏那么多？
　　无语了，姜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了，想到她已经半个月没有洗澡了！姜零问：
　　“你们的澡房在哪里，我想沐浴。”
　　脑子可能已将被浆糊搅乱的岭师还在思考着补救的办法，听见姜零的话，下意识就答：“在你房间后面的那个房子的左边那个香阁。”
　　得到想要的，姜零也就没啥负担，留下迎风矗立的岭师，拎起原先准备好的衣裳走了。
　　等岭师可能已经回过神的时候，姜零早就没影了。
　　岭师：“……”
　　他的脸好像还好疼的样子来着。
　　第三十五章
　　一个月后。
　　“喂，你到底什么时候走？”
　　重沙看着无聊踢石头的姜零，不耐烦地说。
　　他是看不顺眼姜零好久了，自从她来了，师兄师姐就只关注她了，师兄没什么，要关注病情伤情嘛。
　　世界也就只喜欢漂亮的东西，姜零长得那么好看，师姐喜欢和她一块玩很正常嘛，本来之前重英就特喜欢师兄那张脸。
　　天天看着他说，“弟弟啊，你怎么长得连个爹爹捡回来的人都不如啊。真烦恼哟。”
　　重沙：……他也不想的好不好，爹娘给他的容貌，难道还可以改不成，你怎么不看看你自己的，长得还不如他的呢。
　　但是，这都不是什么重要的事，重要的是，他本来就连重英都打不过，来了一个姜零吧，好歹看起来娇滴滴的，他应该能打过的，结果他还是打不过。
　　这样他幼小的心灵怎么想，郁闷不爽生气，哼！
　　重沙瞪了一眼姜零，继续拨弄着手中的药材。“三七一两，干姜二两，广百四两……不对，应该是二两才是。不对不对，是三两。”
　　重沙挠着头，皱起的眉都能夹死一只蚊子了。
　　姜零在背后白了他一眼，不紧不慢，“是二两三斗。”
　　“你怎么知道，你又没学过乱讲什么，真是的，晒你的太阳去吧。”重沙见姜零搭话，转过去也白了她一眼。
　　又转头继续弄他的药。
　　姜零：“我每天就听你念这个药方都不知道听多少遍了，就你个榆木脑袋还没背会，我都烂熟于心了。”
　　太阳又被云尘遮挡，换了个方向，姜零翻了个身继续躺着，凉凉的语气，“真不知道当初我醒来看见的读书人，怎么就想到了腹有诗书气自华这句话。”
　　“哎呀，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啊。这人啊，看着书，也不是都是博学通才的啊。”
　　“你闭嘴吧。整天好吃懒做，活都不做，你以为在这里都是白吃白住的啊。”重沙理着筐里的药草，背着眼前的药方集，也不忘怼回去。
　　姜零：“哎呀，你看我这细皮嫩肉的，像是能干重活的人吗？你说，这扫地洗衣的有你们雇的仆婢，做饭的有你，我一个不会药材的又不能帮你们整理药材吧。”
　　眯着眼睛好看的杏眼，姜零好笑道，“难道你还想尝一下我煮的饭菜？怎么，你姐姐我成全你好不好。反正你也说了，我这个好吃懒做的，什么都不干。”
　　重沙突然僵硬地哆嗦了一下，“别了。”
　　“还是别了，姜零姐姐你也说了，这你的手的那么的娇嫩可爱有小巧，怎么能按这种活呢。哈，你说是不是。”
　　别了别了，重沙都怕了，上次不就他睡了个懒觉，忘记起来做饭，她就自己去做了。
　　结果那都是什么神仙菜啊！
　　长的菜模菜样的，那味道可真是好吃极了，非常好吃……
　　重沙端着礼貌而不失礼貌的微笑，内心泪流满面。
　　请您高抬贵手，远离做饭的灶台吧。
　　“好吧，你说的，不是我的啊。啊！那这样，我岂不是又没有事情做了……”姜零叹了口气，故作深沉。
　　重沙立马，“不用你做事，真的不用。”笑着看姜零，重沙脸上笑容真挚，“真的不用，姐，我的亲姐，刚刚是我开玩笑来着，您别当真，别当真。”
　　看起来病病弱弱的少年笑得老勉强了，姜零也不忍心再继续欺负人了，她也快要走了啊。
　　“喂，重沙小屁孩，我走了，你们还是继续窝在这山旮旯里吗？”
　　重沙头也不抬，答道，“这不是废话嘛。”
　　“我这身体根本就出不去这山这岭，这能待在这里了。况且我也不想出去，这里有师姐还有师兄还有我爹，虽然他总是外出。”
　　姜零又问：“那你们都不出去买些东西的吗？来了那么久了，都不知道你们的人去采购过，真不知道你们的东西那里变来的。”
　　姜零状似嘟囔了这么一句，又继续眯眼晒太阳。
　　没注意到重沙听见那句话后突然有些惨白的脸。
　　他注意到了吗？
　　不会的，不会的，那个东西是没有人能看到的。
　　重沙无论内心如何焦灼，可还是最终保持了面上的冷静和往日的清澈，继续规律的背诵。
　　时光悠闲，就这消无声息的到了傍晚，外出打猎的岭师回来了。
　　被重沙一巴掌拍醒的姜零恨不得飞一脚过去给他来个友好的拳脚交流，明白明白昨日的黄花为什么是那么的红艳艳。
　　当然梦是美好的，姜零还是很乐意的醒了。
　　她听见岭师回来的脚步声了。
　　去看看今天有什么好吃的。
　　姜零感觉她自己很奇怪，明明她是一点都感觉不到饿的，但是看见吃的她还是能吃进去。
　　并且，她发现了一个好恐怖的事情。
　　她竟然一个月了都没有如厕过！
　　吓得她捂着裙腰带瑟瑟发抖，就怕哪天那些个五谷轮回之物嗖嗖的爆炸。
　　那画面太美，姜零手动拒绝想象。
　　完了，想到这，姜零觉得她今晚的胃口要没有了。
　　真是自作孽天可活她不可活。唉~
　　姜零愁眉苦脸的走向岭师，问他，“今晚我们吃什么？”看见他手里的兔子，“清炖兔块？还是麻辣兔肉？还是炖兔肉？”
　　看着活蹦乱掉跳大灰肥兔，姜零眼睛晶晶亮，闪烁着亮眼的光。
　　兔子直接被她火辣辣的视线吓得挣扎的劲更大了，岭师用了抓紧，白了姜零一眼：
　　“你能不能别来这里碍眼，没看见你一来兔子就更好动了吗？你不嫌抓着累，我嫌呢。”
　　“边去，别来挡着。”
　　姜零直接无视他的话，走到他旁边，伸手示意他，让她来抓着兔子。
　　没曾想，在她伸手的时候，她竟然看见兔子好像眼睛闪过绿光，它扑棱的小胖爪也好像寒光闪闪，就像是要准备咬人一样。
　　吓得姜零直接缩回了手，就听见岭师嫌弃的声音，“不愿意就不愿来干活嘛，干嘛一副害怕的样子，灰兔子多弱小啊，这个都怕。”
　　“哎哟，大小姐哟，你好你好。”
　　姜零的身高还不足以俯视岭师，所以她抬头，就想怼回去。
　　却没注意到，岭师手里的兔子正龇牙咧嘴，眼睛也闪过凶残的冷光，往日里净是柔顺的爪子也冷冽异常。
　　“呵呵。要不要再享受一下本小姐的拳头啊，手，下，败，将。”
　　姜零一字一顿地吐出最后的话，岭师却没多注意。
　　此时他正专心修理着手里的肥兔子，不知为何，他发现这兔子竟是有些力气过于大了些。
　　重沙正好，眼光飘了过去，便看见兔子眼睛的凶光。
　　他吓了一跳，黑黝黝的眼睛顿时竟是莫名诡谲的幽暗，有似六芒星的幽光略过挣扎的兔子，再一眼，兔子竟是像受到了蛊惑般慢慢平静。
　　重沙又低下头，手起刀落见，规整的萝卜丝就切好了。
　　而岭师和姜零也还在争执，关于兔子，关于，手下败将的事。
　　-
　　姜零的脚晃晃悠悠，在房顶自成风景。（岭师：……煞风景才是。）
　　“今晚上的星星可真多。”
　　状似无意，姜零吐出这么一句话。
　　“也不知道以后会不会见到这么好看的星空。”
　　突然，姜零偏过头，看着她旁边的岭师，问：“岭师，你不觉在这里过于安静了些吗？”
　　岭师：“没有啊。这里，很好啊。”
　　有些短暂的停顿，岭师也不知道他停顿干嘛，不过随即，他就看着漫天的星光，还有永远不变的弯月，问姜零：
　　“你决定要走了？”
　　“对啊，要走了。在这里呆了那么久，还不知道我有没有其他的事要干呢。”
　　姜零双手交叉在脖子后面，随意的靠在屋顶的瓦片上，“只知道姓名的的人，没有过去，也没有其他，那就只能自己去找了。”
　　岭师轻笑出声，“也是，你说不定是遭到仇家了呢。想当时你刚被救起，我还以为你是什么想图谋不轨的人。”
　　说到这，岭师嘴角就不由自主的浮现出笑意，他当时可还真是乱极脑子抽了，没细想多少就给人定下了不好的罪名，导致后来他们总是一言不合就开打。
　　要不是他君子作风，让着她，哼，还不知道谁赢谁呢。
　　哎呀，真是，其实姜零好像还挺好的一个人？
　　“图谋不轨？岭师你话过了啊，都说了不提这事，当初是谁天天叫嚣着来着，现在还不是相信我。”
　　姜零看着前方有些昏暗暗黄的灯光，又不由想起重英和针线布料纠缠的画面，还有重沙不服气的背书的踱步……
　　他们都是一群可爱的人。
　　岭师是，重英也是，重沙也是，连那个未曾谋面的“师傅”好像也是个可爱的老头子。
　　想想明天就要走了，其实还挺不舍的。
　　可是姜零知道，失忆的她也该去找找她的家了，以及她的未来，这里再好，也不过是一个美好的记忆，不是她的。
　　只是这里的人挺好，好得姜零有些流连。
　　可是再好的宴席终究会散场，那就只有将它深藏了……
　　“岭师，我会想你们的。”
　　姜零珍重承诺。
　　“也希望以后，你仍和今天的一样。”仁慈谦卑又平和……
　　好吧，虽然你老是和她顶嘴，好像没说过什么好话的样子，但是，她就是知道，其实，你也还是很好的人啊。
　　“明天以后，我们就，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有缘再见。”
　　姜零跳下房顶，又看了一眼岭师，就关上门，还不忘说，“对了，明天不用来送我，也不用告诉他们两个，我自己走就好。”
　　“晚安，祝个好梦。”
　　第三十六章
　　第二天刚蒙蒙亮，姜零便睁开了双眼。
　　她轻手轻脚地起身，拿起早已收拾好的行囊，轻轻推开门，就朝着太阳升起泛起微光的晕光中离去。
　　岭师不知何时已经站在她的身后几米处，淡淡的影子被茅草掩映，岭师的双眸有些晦涩不明。
　　走了啊，也好。
　　看着渐渐消失的倩影，岭师也收回了视线。
　　若是此时岭师回头，便也会发现，一向身体羸弱的少年，重沙此时也是眼睛清明，透着古怪的双眼，目视着远去的姜零。
　　至于重英，仍在床上睡梦中……
　　重沙看着远处，不知名的气场逸散，似有波涛般的威势自他而起，慢慢改变着眼前的山脉深林湖泽。
　　只是细微的改变，姜零眼前却是想了天。
　　她只觉只一眼，她的面前就不是绿意盎然的深林，而是荒土和沙丘，透着凋零的孤寂。
　　姜零回头，果然那个熟悉的山头已经不见，只余漫漫黄土。
　　疑惑了一阵，姜零便定下了心，左右不过是遇见些灵异事件了，走得出去便是命，没出去也是命，谁叫她只是个颇有些功夫的凡俗女子。
　　这么想着，姜零就是随便择了个方向走。
　　不知走了多久，反正姜零也没见过太阳落山，始终高高悬挂着，不过姜零却是将水快要喝光了。
　　她不得不暂时停下了脚步稍做休息。
　　“这鬼地方，真是难受。”捶了捶已经累得不行的酸痛的双腿，姜零不由出声吐累。
　　“也不知道能不能走出去了，这天真是让人难受，也没见个绿洲什么的，尽是个黄沙黄土。”
　　虽是这么说，可姜零还是起身往前寻找出路。
　　前面就是出去的路了……
　　姜零又不知走了多少时间，只见许久不变的天终于还是变了，可姜零却笑不起来。
　　看着远方席卷而来的沙土风暴，姜零只想骂娘了，真是出师不利，竟是碰见这些不好的事。
　　看着即将到来的风暴，姜零转身就跑。
　　废话，不跑是要飞沙里躺尸吗。
　　况且，她也不是真的就不怕死，她还没有找回她的记忆呢。
　　可能说不定她还有个爱人，这么死了，真是太不值了。
　　黄沙夹杂着黄土和较为粗粝的石子，呛得姜零鼻腔难受，头也是有些昏黑，她跑着的脚步也慢慢有些无力了。
　　最后，姜零被呛了满满一口沙土后，失去意识被风圈起消失在原地。
　　重沙紧紧握着自己的拳头，看着这一幕，眼里闪过挣扎，可最终还是任由风沙卷走姜零，负气的甩开衣袖，又听见重英咋呼呼的声音，重沙便走了。
　　总归，这才是他该有珍惜的人，姜零，别怪他。
　　他也有要护的人。
　　希望你来世不有来过这里。
　　“重沙，你今天是不是没有叫我！”重英气得跳脚，生气的脸庞闪着怒火。
　　重沙笑嘻嘻的走出去，不经意间咳了一下，“师姐，冤枉啊，我也是刚刚才被你叫起，怎么可能没叫你嘛。”
　　看见岭师走过来，重沙忙指着他道，“师兄肯定起了，你去怨师兄去，他都不叫我们，你说气不气，把姜零偷偷放走了。”
　　说着，他眼里掩去眼里的心虚，声音也低起来，“也不叫我们，真是的。”
　　……
　　姜灵醒来，就发现自己被风沙不知吹到了何地，眼前尽是破壁残垣，却也能看出昔日的辉煌盛况。
　　她扶着靠近的石块撑起自己还有些虚弱的身体，环顾四周，才发现此地竟是入了夜晚。
　　要知道，自她误入此地，每天都是骄阳如火，虽说不是那么的炙热，可也是晒得难受。
　　此处是黑夜，也显得怪异了些，不过暂时看来，应是还安全的。
　　起码，这里应该没有风沙刮着人脸生疼。
　　姜零靠着断壁，借着有些幽暗的月光，慢慢摸索起周围的石壁。
　　这里的雕塑上，刻着的是姜零看不懂的繁杂图案，都是残缺的，最为多的是泛着幽红的纹饰，夹杂着月光，显得有些沉重。
　　不期然间，姜零就被一座有些凋败的石狮吸引了目光。
　　那石狮矗立在废墟的中央，似是立于圆月的中央下，铜铃似的双眼泛着幽光，仿佛带着傲立苍生与脚下的霸气。
　　待姜零走近，抬头，便见那石狮眼珠像是能够转动一般，月光照耀下，似是闪着流光，姜零一下子怔住在原地。
　　鬼使神差的，她伸出手，摸上狮子巍峨庄严的头，手划过它张牙舞爪似的獠牙，像是有电流划过。
　　脚下的步伐跟动，姜零的手又继续划过石狮的背，眼睛却突然被它身后的石座底下的隐约凸起吸引。
　　姜零意动，手比大脑所思更快，抚开那上面的尘灰，几行小字显了出来。
　　在有些阴暗和冰冷的月光下，那字也是和众多篆刻的纹饰一样，由红墨沉成。
　　那字既不是湖宴和南翎教她的六界通行字，也不是姜零两世记忆中所见的任何，均是见所未见。
　　然而，还未等姜零细想，她只是多看了几眼，忽然就明白了上面的文字：
　　圣元三十一年作此，寄愿吾师康……
　　岭师留。
　　后面还有些小字，已经被岁月蚕食，姜零分不清是什么。
　　不过那个岭师，分明却是岭师的字。
　　不过，此时不该是凡间的圣元年才是，她偶然从重英那里听说，此时已是灵吉年间，灵皇陛下任下，四海虽不说盛年，也是平稳。
　　那个圣元，好似听说是几百年前一个很圣明的皇帝的年号，这，是同一个人吗？
　　姜零疑惑，可她感觉自己的身体已经很疲惫了，不得已，她靠着石狮，思索着，慢慢的进入梦乡。
　　天空的月，无风的夜，沉睡的人，一切都很宁静。
　　石狮的眼却是好似真活了过来，它像是瞥了姜零一眼，便缓缓闭上双眼，周身散发着波浪似的震动，周围的残垣像是感受到了什么，微微颤动着，像是发着悲戚的鸣叫。
　　而姜零此时的梦中，却是绿树青山，芳草幽香。
　　她好似化作了蝴蝶，翩翩起舞在香花从中，又像是站在幕景外的人，置身事外。
　　忽然，她面前开始有人出现，那人子远方漫步而来，步调轻盈，白衣胜雪，似天中谪仙，却是一男子。
　　姜零看着他，开始是沏茶品茶，后面是和不同的人下棋，棋盘星罗，与他对下的人影憧憧，换来换去，可姜零从未见过他变过脸色，始终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日子像是一个人的平生，那人像是棋师，因为总是下棋的画面出现最多。
　　姜零看了他好久的人生，形形色色的，什么人都有，可这个棋师却是始终独身一人，直到有一天，姜零发现，她看到的画面又变了。
　　棋师不再是与人下棋，而是一改先前的淡漠，作起了一幅画。
　　远看，姜零看不见他到底画了什么，她想到近处，便使劲伸长了脖子张望，视线却是突然拉近，姜零终于看清了那幅画。
　　那画上，有山有水，是个仙境似的地方，不过却是没有房屋，没有人迹，只有一只孤零零的石狮，很突兀。
　　眼前似炸开了般，姜零突然看出来，那不就是她看见的那个石狮嘛，纵然一个在画中，一个在眼前，可那神韵，明明就是一模一样。
　　像是察觉了什么，棋师向着姜零的方向扫了一眼，随即又皱眉作画。
　　虽说那个皱眉的弧度很小，可姜零到底是看了他好久的人，很轻易的就察觉到了他的疑惑。
　　心下一惊，姜零便不敢再肆意观看。
　　突然，棋师突然道：“罢了，这画又废了。”
　　棋师拂身离去，姜零才将视线拉近画面，细看了好久，姜零都没觉得到底哪里作废了，明明画得很好。
　　可以说是活灵活现，像是，真的就是跃然纸上，很逼真。
　　看着看着，不自觉间，你就会觉得那仿佛就是真的。
　　突然，姜零脸上流露出恐惧，这是……
　　这是，太真了！
　　怪不得，那棋师会弃了它。
　　姜零猛地睁开眼睛，眼里有恐惧，她的手紧握成拳，看着面前的天空突然有些讽刺，想她堂堂上古遗族，天赋异禀，竟然也会被这种低级的妖物困住的一天。
　　是的，不知为何，那该死的失忆终于过去了，她恢复了记忆。
　　可是，这有什么办法呢，她在进来的的时候就没有意识到，进来也是没有仙力，怎么出去呢。
　　这里是那棋师的画中界，没有仙力，好像是出不去的，况且，那成精的画卷，更是不知过了多少年头，为魔为仙还尚不可知。
　　低声叹了口气，姜零想到之前的经历，那个岭师，还有重英重沙，怕也是幻想罢了。
　　真是流年不利啊。
　　又想起自己是被人偷袭才会落入此地，也不知外界过了多久，阿爹阿娘也不知有多伤心和担忧。
　　想到天后和她莫名祥和的脸，不知道为什么，姜零就是觉得，那个袭击她的，就是她。
　　罢了罢了，还是出去再说吧。
　　姜零双手交叉，撑着脑勺，看着始终不变的月亮，看着看着，就看见那月亮上，像是有什么一闪而过，似流光，又似人影。
　　黑色的，很快，但是无声。
　　姜零那个不确实是不是她看错了，但是她心中倒是升起阵阵寒意。
　　天啊，不会是什么恶鬼之类的吧？？？
　　她可不想被他们吃掉，然后挂着难看死的皮相去轮回，那样子下辈子的她也是个丑八怪。
　　姜零想到这，赶紧抱起自己瘦弱的肩膀，死死盯着月亮瑟瑟发抖。
　　突然，她感觉有什么搭上她的肩膀，温热的，还带着轻微的湿气，像是鬼身上散发的冰冷气息。
　　姜零一下子就僵住了，她机械的慢慢转过头。
　　还没有看见什么，就只看见一个黑色的人影屹立在她身后，吓得直接尖叫出声。
　　“鬼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第三十八章
　　连串的尖叫声，吓得四周的残垣好像也有些轻微的移动。
　　若不是此处好像并没有鸟禽，那一定是四散而飞，不止是“惊起一滩鸥鹭”那么简单单了。
　　来人伸出的手好没有收回，就看见姜零已经飞快的跑到了远处，温齐僵硬的扯了一下嘴角，无奈的跟上去。
　　真不知道她没有仙力是怎么跑那么快的……
　　“呼…呼…”姜零扶着墙壁，气喘吁吁面色潮红，转身想看一下有没有被跟上，一看，后头虽然仍旧姜零还是幽暗不甚明亮的天，可是并没有一个多余的人影，顿时就松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我跑的够快。”
　　一个瘫软，姜零坐到了地上，脸上还挂着些后怕。
　　温齐看着，有些好笑，原来张牙舞爪的小仙女，也是有害怕的，竟然还怕这些个小鬼怪。
　　真是不知道说她笨还是说她傻好，温齐摇头轻笑，走出了石头后面。
　　“姜零。”温齐出声。
　　姜零听到声音，头艰难的僵硬的往后看，就看见惨白的月光下，站着一个白色的人影。
　　那人的目光直视着她，脸被阴影挡着，看不太清，气氛顿时莫名的凝滞。
　　姜零害怕的咽了一下口水，就看见那人像是被什么吸引到，竟是迈开了步伐向她走来。
　　姜零吓到不敢动，看着人慢慢靠近，脸被月光照亮，映出人神共愤的脸，才咯噔了一下，猛地松紧了自己的心。
　　真是……吓死她了。
　　“你是不是有病啊，大半夜的装神弄鬼，知不是道人吓人会吓死人啊。”说着，姜零使劲白了他一眼，这个温齐真是吓死她了。
　　害得她还以为今天就要葬身鬼腹，仙不成仙了。
　　史上最悲催的仙说的就是她了，被吓死的。
　　本来是坐着的，看见暂时看上去起码是个人样的人，姜零索性就站了起来。
　　扔掉手里拿着的之前慌忙跑路时随手捡到的铁棒，姜零就看见温齐走到了她身边，伸手递给她一方丝帕。
　　姜零不客气的接过，就往手上招呼，她也觉得她自己挺脏的，既然给她了那也就，用了呗。
　　有些别扭的声音，姜零道：“多谢。”
　　“嗯~”温齐简单的答。
　　姜零又道：“你能帮我解开身上的禁制吗？相信你也发现了，这里是会封了人身上的仙力。”
　　“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你一个魔会有仙力在身，能帮我解开一下吗？”
　　怕他不帮忙，姜零急忙说，“放心，不会让你白帮的，我知道我们也没什么交情，就算姜零在这里欠阁下一个条件，他日出去，必定重金酬谢。”
　　“希望魔君相帮。”姜零拱手作揖，脸上尽是真诚。
　　看得温齐直怄气，看这模样，是打算和他划分界限。
　　“那我偏不呢？”
　　“啊？”姜零一下没反应过来，愣住了。
　　不是，按照一般情况下，不都是会帮的吗，温齐是咋回事啊？
　　好吧，也可能是她想当然了，姜零暗暗叹气，人家和她确实没啥交情，不帮也是正常。
　　温齐见姜零以肉眼可见的神色暗淡，也不逗人家小姑娘了，道：“骗你的，把手伸过来吧。我给你看看。”
　　“啊？哦。”
　　愣愣的姜零把手伸过去，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直到温齐冰凉的手指碰上她的掌心，那透着凉气的指尖像是突然灼热起来一样，透过她本就因为害怕而冰冷的手传递过心尖，温热的，带着太阳般的灼烧感，姜零突然有些口干舌燥。
　　顿时，她感觉羞耻极了，怎么就像是没见过男人一样，姜零简直想扇自己几巴掌清醒清醒。
　　温齐此时正关心着她身体内的异样，嘴里念着法决，指尖轻动，没注意到姜零越来越羞红的脸颊。
　　他只觉得姜零像是专门吸食他心魄的精怪一样，她那“砰砰”的心跳声，勾着他的心也砰砰的跳，急促而欢快。
　　真好，这么近距离的接近她，温齐想。
　　“砰砰”的心跳声越来越急促，温齐这才反应过来，事情不太对劲。
　　果然，他抬眼看向姜零，只见她脸色不正常的潮红，眼里泛滥着将溢不溢的泪珠，好像夺人心魄的歌姬。
　　姜零触不及防对上他，只觉得他怎会生得如此好看，比她阿姐还好看。
　　不由自主的，姜零好似被蛊惑般，手摸上他的脸。
　　“你真好看。”
　　姜零有些傻傻的看着他笑，手也在温齐脸上乱动起来。
　　眼角带魅，温齐只觉得她真是要命的好看。
　　他看得出来姜零身上的不正常，可是他的心扑通扑通的，看着这样的姜零，他压抑不住的欢喜。
　　真的好想，好像就这样下去。
　　要知道，其实他们之间的关系还只是点头之交，不，可能连点头之交都比不上。
　　这样的的阿零，可还真是好看呢。
　　而且，只属于他的阿零。
　　灼人的气息附上温齐的脸庞，拉得温齐回神。
　　原来是姜零不知何时攀上了他臂弯，唇瓣碰上了他的脸。
　　温齐就像是心中突然炸开了烟火一样，脸颊顿地泛红，心里汹涌澎湃着难掩的开心。
　　阿零，你先动手的。
　　温齐突然就抱过姜零的腰，轻轻地捧着她的脸，对着她的唇瓣就要亲上去。
　　可是，终究，还是不忍心，原本带着些凶狠的吻最后也只是温柔地碰了上去。
　　罢了，温齐松开姜零，看着她的眼里含着柔情，还不是时候，他等，等你接受他。
　　看着不正常的乱动的姜零，温齐狠了狠心，敲晕她。
　　另一边，指尖也快速抓住欲要逃逸的细小黑影。
　　隐身躲在后面的半卷，现在很生气，这个女人明明就是它的祭品，这个臭男人凭什么要阻止它，它还帮了他抱了美人在怀呢。
　　半卷恨恨的瞪着温齐，哼。
　　刚收回视线，半卷就突然对上温齐看向它那里的渗人目光，它…立马怂怂的抓起一块大石头挡住自己的小身影。
　　好可怕好可怕，那个男人的气势好可怕，差一点点就要暴露了。
　　哼，坏男人，竟然敢抓它的小弟，要不是它在这里挺无聊的，只有这么一个小黑团和它玩，它才不要出来呢。
　　本来祭品就是该被小弟送上来的，它就该安心的享受才是，今天真是倒霉透了。
　　来什么不好，竟然来这么一个大魔头，还要它屈尊贵腿过来，啊啊啊，真是，好讨厌啊。
　　果然，长着人样的什么的，最讨厌了。
　　温齐安稳好姜零，就捏着手里的小黑团，朝着半卷走去。
　　他可是感受到了，这里可是有什么东西很有趣呢，气息也是变来变去的。
　　“出来吧，我知道你在这里。我手里的东西是你的吧。”温齐恰恰好站在半卷面前，开口道。
　　半卷：“……看不见我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出来！”
　　温齐突然声音大起来，在半卷耳朵里，就是“轰隆”超级一大声，然后它怂了，被镇住了，小脖子僵硬的慢慢抬起，看着温齐。
　　半卷只见他笑得温柔，身体却诚实的瑟瑟发抖。
　　妈妈啊，太可怕了。呜呜呜，它要回家，回家……
　　温齐看着被他吓出来的不明生物，一出现就是嚎啕大哭，脸顿时黑了。
　　什么鬼东西，这么不经吓，还敢出来唬人。
　　温齐阴恻恻得说道，“你敢不敢在继续哭，嗯？”
　　“嗝~”
　　半卷又被吓住了，成功的拴住喉咙，不小心蹦出来一个哭嗝，又吓得马上捂住嘴巴。
　　睁着大大的眼睛，看温齐的眼充满恐惧。
　　温齐：“……”
　　啧啧，看上去不是一般的蠢。
　　看在你好歹帮了个算忙的忙，饶你不死。
　　“别，别杀我！”看着温齐眼里难藏的杀意，半卷哆哆嗦嗦的说道，“我，我不是故意的。”
　　“我以为她是被抓来给我当祭品的！不知道是君上的人，冒犯了，请君上恕罪！”说完，利落的双膝跪地，捧着小爪爪睁着大大的眼哀求的看温齐。
　　废话！大丈夫都能屈能伸，它一个小灵物，还不得，更加能屈能伸！
　　它冤枉啊，它真的只是在这里狐假虎威狗仗人势来着，不是成心的……呜呜呜。
　　“嗯？”
　　“君上。”半卷谄媚着脸，抱着温齐的腿企图当一个合格的腿部挂件，“您就看在没啥事的份上，放~过~我~呗~”
　　温齐的额头这回是真的突突的跳了，这小玩意儿，竟然趁他不注意抱他的腿！真是，啊啊啊，它好脏啊！
　　没人跟你讲过，他有一点点洁癖的吗！
　　忍着手里的不适，温齐随手捏爆小黑团，手打算伸向半卷。
　　半卷被他突然地动作给吓得不轻，哆嗦了一下，想躲开，可最终还是被温齐轻松地拎住，它顿时想死的心都有了。
　　“像想死？”温齐眯眯眼，不怀好意的问道。
　　不不不，它不想死的！真的，是十万分的真！
　　还没等温齐教训教训这个长得丑丑的，还脏兮兮的小怪物，他就被一道声音吸引住。
　　“呜。”
　　只见姜零轻悠悠的张开朦胧的双眼，脸庞早已恢复白皙透亮，正迷蒙的看着他。
　　温齐的心顿时软得一塌糊涂。
　　只见佳人轻吐莺语，“这是哪里？你怎么会在这里？我为什么也会在这里？”
　　咣当……
　　温齐的心僵了一瞬间。
　　第三十九章
　　因为转瞬间，姜零的眼便变得黝黑，阴郁带着深深的杀气。
　　看着他。
　　温齐有些不知所措。
　　便听见她道：“你，真该死。”
　　脑海中还有刺痛在隐隐的作弄，可姜零现在只知道，眼前人是真该死。
　　若不是他！她不会这么快就会，就会复了那记忆。
　　隐隐有红光在姜零眼里徘徊，温齐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这一刻的姜零让她很害怕。
　　害怕她就这么离他而去，不再给他任何机会。
　　他刚想给自己辩解几句，可是还没有等他出口，就看见眼前的佳人此刻已经是痛苦的双手抱住自己的头。
　　“啊啊啊啊！”尖利的声音，拌着她闷哼的痛苦，温齐便只记得她紧皱的眉头了。
　　顾不得手里的半卷，温齐快步走到姜零面前，接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
　　“阿零，你怎么样了？”
　　暖白色的气息很熟悉，脑海中渐渐蹦出来的记忆让姜零痛苦不已，下意识地她紧紧抓住了温齐的手。
　　“小源，不！不要！”
　　突然的喊声让温齐的手顿了一下，阿源，是谁？
　　心里酸酸的，可是温齐还是没有放开姜零，半卷在旁边看得有些无趣，心知这是它逃跑的大好时机。
　　可是它看热闹的心正蠢蠢欲动，也就只是随便抓了块石头挡住，就悄咪咪的偷看起来。
　　看着温齐紧张的样子，它只想切一声，还说它蠢，自己不也还是更蠢，看见喜欢的人就变成白痴了。
　　看看人家小女孩分明就是有什么封印给破了，那紧张的样子真是蠢死了。
　　另一边姜零终于慢慢平静了下来，温齐不由得松了口气。
　　虽说他不知为何能够仙魔两力共存，可是他也不太敢输太多，就算是仙力，可是他毕竟是魔，再怎样也还是会掺些许魔力在里头，这种时候，魔力可是会毁了她的。
　　“你这个贱人！怎么还不去死！”
　　“姜零……我要你不得好死……”
　　“我不想死。都是你，都是你。”
　　“呜呜呜，我还没有和我喜欢的人表白呢，你这个灭世妖祸！”
　　无数的的谩骂的指责，让姜零很是痛苦。
　　还有无尽的黑暗，无尽的孤独，只有她一个人，天地间万物宁静。
　　不，是没有了万物，都是她，都是她……
　　三百年来的快乐，让姜零压根就忘了，原来这里不是她的，她只是个外来的抢了原本姜零的坏人，一个背负着六界众生的恶人。
　　她可真是自私啊，抢了别人三百多年的身体，还骗了别人的感情。
　　呵呵，站在记忆海里，姜零颓然的跌在了地上。
　　她原本就不该这样做的，一开始就留着记忆多好啊，起码，她就不会流恋那么多。
　　真是难过的要命。
　　温齐眼见的，姜零像是收到了什么重创一般，身上都是一种死灰的气息，眼睛纵使闭着，可是那动来动去的眼珠，告诉他，姜零很不好。
　　似有什么慢慢滑落，晶莹剔透，带着寂寥，温齐看着姜零无声的哭泣和落下的泪水，心里揪揪的心疼。
　　他的女孩，还没有好好得到他的呵护，怎么能够就这么悲伤。
　　毁灭像是得到了上面讯息般，蛰伏了几百年的野心终于得到了释放，看着困在自己内心的姜零，它恨不得直接飞到她的识海，侵蚀她的身体。
　　哈哈哈哈，真是天助我也。
　　“姜零，你就哭泣吧，承认吧，你就是个懦夫，懦夫！你害了全天下！害了全天下！”
　　尖利的叫声，夹裹着无尽的凶悍，气势汹汹的和姜零叫嚣着，姜零听着，心更加难受了。
　　对啊，都是她，都是她的错。
　　可她竟还敢说要为天下苍生而活，呵呵，真是个天大的笑话，哈哈哈哈哈哈……
　　姜零压抑不住笑了起来，她真是，笑死人了。
　　“对啊，你就是个笑话，笑话！”
　　毁灭压着兴奋，刺激着姜零，有带着诱惑，“姜零，睡过去吧，就这样睡过去，你就会忘了这些。”
　　“忘了这些，忘了这些。”
　　姜零的眼流着泪，呆滞悲戚麻木，听到它的话，也没有什么变化，却是受到蛊惑般，慢慢闭上啥双眼。
　　“对了对了，就是这样，好了，闭上你的眼睛吧，剩下的，交给我……哈哈哈……”
　　毁灭恨不得双手叉腰，笑上个那么三四天，真是久违的自由啊，它等得太久了。
　　‘姜零’慢慢睁开眼睛，温齐以为真醒了，连忙放下她，装作很君子的样子。
　　却见‘姜零’无视他，脚尖点地，往天上月的方向飞去。
　　温齐不明就里，只觉得她似乎有些怪异，转念有又想，或许是他想岔了，便也是起脚飞去。
　　还不忘趁机拎走半卷。
　　半卷简直是哭唧唧没话说了，它都躲起来了，还被抓！你走就走嘛……
　　哇的一声哭出来。
　　‘姜零’注意到温齐在接近她，却也没多在意。
　　她可不想和无关的人多说什么。
　　况且，她……若是没看错，他喜欢她吧。
　　呵呵，真是可怜呢，她可不会喜欢上任何人，注定无果的人。
　　径直飞向远方，‘姜零’看着近在眼前的月，闭上双眼，猛地就冲了进去。
　　温齐无奈，见她完全没有慢下来等他的意思，只得也提速跟上。
　　却不想，在冲进月的瞬间，就被反弹了回来，重重的跌落在废石堆上，卷起弥漫的烟尘。
　　半卷不禁笑了出声，“哈哈哈，真是个笨蛋，你抓着我是永远出不去的。”
　　“咳咳咳。”
　　温齐被撞得有些发懵，看看还在手里的小动物，就明白了。
　　原来是因为它啊。
　　这个画灵还真是好命，算了算了，放过它吧，他还要去找姜零呢。
　　遂，就将半卷毫不留情的扔了，拍拍衣角上的尘灰提脚便走了。
　　“阿零，等等我！”温齐喊完，身影也消失在黑暗中。
　　半卷好不容易从废墟渣子里爬出来，抖落身上的灰尘，恰巧月光突然明亮了许多，照出它身上火红的毛色。
　　灼灼如火，像极了天边的红霞，似狐非狐的模样，很是狡黠。
　　半卷轻轻嗅了嗅空气中留下来的气味，小爪子挠了挠头，眼珠子滚动，“真是久违的，自由的气息。甜甜的，真想出去看看呢。”
　　细小的身影渐渐拉长，变成一个手持火红羽翎扇子的男子。
　　“不管了，我想出去完了，小爷我真是受够这里了。”
　　说着，男子看向后边的石狮，眸色暗沉，石狮像是触动了什么机关，突然出现了个水镜，露出一个熟悉的面孔。
　　“你这是又想干什么！”
　　看着眼前招摇跳脱的人，重沙头疼极了。
　　“你说呢。小爷我天天呆在这里快要烦透了，想出去快活了。”
　　半卷无视他跳脚的气急败坏声，说道：“我叫你是知会你一声，别给我叽叽歪歪的。”
　　半卷好笑的看着重沙，“况且，小守门人，你可拦不住我，还是去玩你的人偶吧。”
　　“好了，我要走了。拜拜，哦，不，是再也不见～”
　　半卷不客气的拂袖打散水镜，转身就走。
　　仿佛看见，男子伸展了下腰肢，扇子摇得张扬，“哎呀，装的可真是难受死我了。……我去找你了……”
　　-
　　‘姜零’出了结界，扑面而来的是凡间\'喧嚣的吵闹声，仿佛触动了什么，姜零的脚步有些放缓。
　　毁灭有些气急，暗沉的幽暗又渐渐蒙上姜零的眼。
　　姜零只觉得好像有什么在离她而去，甩了甩头，没想起来，加快脚步就急驰而过。
　　完全不顾青天白日之下，在凡间出现这等事情的后果。
　　果然，周围的百姓突然寂静了几秒钟，轰然间就番茄鸡蛋青菜各种东西乱飞，人群像是炸开了般，“有妖怪啊啊啊啊！”
　　温齐刚出来，就被突如其来的人给撞得不轻。
　　轻轻推开他，温齐这才注意到，自他出先现后，热闹的人群像是受到了什么巨大的刺激，脚步跑得更加飞快，连装上他的人更是顾不得捡起失落的鞋子，跑得真实飞快。
　　只余下一声声回音，“有妖怪啊！”
　　温齐：“……”他不是妖怪，是魔，而且，你的鞋子掉了，不要了吗？
　　算了，不要就不要吧，他去跟上姜零再说。
　　总感觉刚刚的她怪怪的。
　　脑子浑沌了许久的温齐终于正常了点，觉察到刚刚不正常的异样。
　　“糟糕！”
　　温齐心下一惊，那是心魔入侵的征兆啊！
　　啊啊，他这死脑子，真是笨死了！
　　想到这，温齐不过慢了，飞驰急逞循着熟悉的气息过去。
　　这厢姜零已去千万里远，可于神仙来说，却不过转瞬间。
　　姜零看着草木生机，天地万川，暮霭尘烟，童声笑语，只觉得心中悲痛万分。
　　她真是个该死的罪人。
　　这么美丽的生命，却有无数在她手下消失……
　　看着越来越近的本源界，姜零有些瑟缩。
　　小源……你还在吗？她回来了，回来，赎罪了……
　　姜零的心狡了般痛，可是内心却又在催促她，进去，进去，进去……
　　毁灭急得只想控制住她的身体，然后进去，他就可以……
　　可是毁灭知道，那里是本源界，只有至纯的生灵能够生存，他不能让姜零沾染上他的气息，他要进去！进去！
　　“蠢货，进去！快点进去啊！你的小源在里面呢，在里面呢……”
　　循循诱导的声音此起彼伏，姜零很意动了，可是进去和不进去的声音吵得她头疼，忍不住，姜零突然倒了下来。
　　等温齐来到，却只见了几缕发丝散落，姜零早已没了踪影。
　　温齐没有捕抓到空气中残留的他人气息，而姜零的气息又确实突然消失在这里，温齐顿时就慌了。
　　“阿零，可别出事啊……”
　　温齐转身就走，循着天机测出的迹象，向着东方而去。
　　东方，即渊潭所在地，世有传言，渊潭乃传说中天神造世的遗落之地，素来凶险异兽奇多，鲜有人踪矣。
　　第四十章
　　白影拍拍姜零的脸，看她没反应，又叫了几声，“姜零？姜零，醒醒。”
　　“还不醒吗”
　　白影，不，此时应该叫西决了。
　　西决见姜零还是没有反应，耷拉下脸，就捧起手里的医书，垂头丧气的读起来。
　　本来西决叫来仙医看过姜零之后，仙医说了，姜零在今天就会醒了，只要他记得每天帮她梳理一下心里的心魔就没有问题。
　　西决觉得他好歹打架很厉害，虽然仙医说的他也不懂，他就想着看看医书，说不定就能帮到一点。
　　他们也是一起呆了几百年的交情，虽说按神仙的年龄来说，也不算什么多久，可姜零是他好不容易交到的朋友。
　　西决不能丢开她自生自灭，姜零是他魂验天地时，他唯一谈得上认识、还说上了话的朋友。
　　很重要，重要到，他可以枉顾万琴山从未变过的规则。
　　“公子，你该去沐浴了。祭祀时间已到。”
　　侍女打开门进来，打断西决的沉思，提醒。
　　西决看见她，整个人都不好了，“啊啊啊”，烦躁，不想去，好无聊啊。
　　天天就整这些没用的玩意，也不见天道有什么表示，他们一族不还是被迫隐世，被迫消失在人眼，每天受着那诅咒。
　　“知道了。”西决回道，“你过去告诉仙医，要随时关注屋里的女子，不可出什么差错。”
　　西决脚步顿住，回头，正好看见婢子有些不愿的脸色，眼神都不好了，“否则，你就陪仙医一起，死吧。”
　　“别妄想着别的，就算本公子我再没有本事，也始终是主人，你的主人。”
　　婢子立即收敛住怨怼，身体有些发抖，想到了什么，倏地就跪在地上，“公子明察，婢子始终记得恪守本分。”
　　婢子头垂得低低的，恨不得直接挨在地上，瑟缩着回答。
　　西决“哼”了一声，说道：“最后记得自己说的话。”就转身出了门。
　　直到西决的气机全部消失，地上的婢子才慢悠悠的起身，在站起的那一刻还晃了晃，脸色惨白，眼底恐惧还没有散去，就起来将仙医找来。
　　仙医：“好了，我也看过了，无甚大碍，老朽也该回去了。”
　　“仙医，公子说了，请您在这里好好候着小姐，等候公子回来。”
　　那婢子身体拦着检查完毕欲要离去的仙医，说道，“还请留步，否则只能怪婢子无礼了。”
　　仙医生气，“桃一，你知道，你拦不住我。”
　　婢子即桃一，脸色惨白，却还是坚定的拦住，“桃一请仙医留下！”
　　“桃一，你该知道，你家公子为了留住这个来路不明的女子，已经得罪了族里，现今，也不过是破落户一个，也就是他祭师的身份，族里动不得他，你以为，你一个小小的婢女，拦得住我一个尊者吗。”
　　桃一脸色更加惨败，可一想到她家公子西决的脸，纵使还是很害怕，也还是挡在仙医面前。
　　看着冥顽不灵的桃一，仙医气得直接就动手，明明是看起来轻柔的风，却是将桃一直接重重打到地上。
　　桃一爬起来，嘴角不期然，流下了鲜血。
　　滴滴哒哒的，空气静默了几秒，就被“呵呵呵”的笑声打破，“我闻到了鲜血的味道，真是美妙啊，我最喜欢这腥甜的味道了。”
　　桃一还有仙医惊讶的看向声源，就看见‘姜零’身着他们万琴山特制的锦衣睡袍，正睁着大大的眼睛看他们，舌头轻轻滑过唇瓣，仿佛他们是什么美味的食物。
　　她长得明明是艳丽的眼色，可偏被她这一作为衬得邪气妖媚。
　　仙医最先反应过来，“大胆妖女，你想做什么。”
　　‘妖女’姜零看着他，笑得开心，“想做什么？当然是，想吃了你们呐。”
　　说着，还象征性的舔舐下唇。
　　仙医这回没有回答，直接上手攻击，看着姜零这样子，根本就不是什么好人的样子，反倒是更像妖魔。
　　手劲带来的风，吹得姜零衣块翩飞，衬得她更加的邪气。
　　“妖女，还不快快束手就擒！”
　　桃一却是看见这一幕，强忍着胸腔翻涌的暗流，冲到姜零面前，支起结界，抵挡住仙医的攻击。
　　姜零好笑的看着苦力支撑的桃一，走到她旁边，“瞧瞧，多好看的一张脸，都快支撑不住了，还这么坚持。”
　　“怎么，小姐姐，我和你无甚关系，这是要为我拼命？”
　　桃一看她讥诮的脸，笑得勉强，“小姐，护着你是桃一该做的，不然公子就要生气了。”
　　说着，嘴角的鲜血也汩汩的流出。
　　姜零纤细的手指抹上她唇角的血丝，凑到鼻子闻了闻，“看看这血的颜色，真配你的脸，更好看了呢。”
　　然后，慢慢的将桃一嘴角的血抹上她的脸颊。
　　感受着脸上鲜血的触感，以及姜零冰凉的手指触感，桃一看着她轻描淡写的姿态，心口一颤，结界也节节破开。
　　呼啸的风夹杂着凌厉的杀气，卷向姜零。
　　姜零想也不想，随手就是一挥，劲气带起的微风轻描淡写的就化解了原先咄咄逼人的杀机。
　　“怎么样，小桃一，我厉不厉害。”姜零摸着她惨败带着血丝的脸，笑着看她的眼问。
　　她们背后也顷刻升起透明的结界，挡住仙医的攻击。
　　桃一看她，有些惨然的笑，“小姐，还请别重伤了仙医。这万琴山还要劳烦他医治这山中千百十人。”
　　桃一看她虽是带着笑意，可眼底却是盛满无情，隐隐的杀意在她眼底经常闪过，却又总是被她压下。
　　桃一虽然很不喜欢这样的情况，也很不喜欢仙医，可他们还是得倚靠他的医术，她不能做这个恶人，让无辜的人陷入不利的境地。
　　即使，姜零不一定会听得进她的话，她也要试着阻止。
　　“哦，为什么？”似是疑惑，姜零看桃一的眼神很无辜，“他要杀了你，也想杀了我，你还要我别杀他？为什么？你会觉得我比他厉害？”
　　姜零转身，牵起她的手，用气劲撑起她的身体，慢步走到结界前，“看，他是多么的狰狞啊，这恨不得把我们杀了的表情呢。”
　　姜零眸光加深，眯着好看的杏眼注视着桃一，“这样，你还想留着他吗？”
　　面带笑意，在桃一的眼里，姜零却像是带着致命的蛊惑，她不由自主的摇头，“不，我不想。”
　　姜零听到回答，嘴角裂开了笑容，摸摸她的头，道：“真乖。”
　　这时，桃一迷糊的想，她怎么了，小姐怎么又笑了？还笑得这么让她难受，不舒服。
　　忍不住摇了摇自己的脑袋，桃一突然清醒过来，刚想拉住姜零，就发现姜零的脚步像是迷幻中走来，非常不真切，原来是她已经走到了离她几米处的结界外。
　　这时，姜零突然回头，对桃一轻笑了一下。
　　桃一心口一跳，面带恐惧，却见姜零毫不留情的转头，轻飘飘的接下仙医凌厉的劲风。
　　“听说，你想要我死。”
　　明明是带着笑意的疑问，姜零说出来却是陈述的语气，“可惜，你没有这个本事哦。”
　　夹起他挥过的剑尖，姜零闪身，来到仙医的背后，就是“嘻嘻嘻”的轻笑声。
　　空荡的房间回响着姜零的笑声，空洞带着惊吓的味道。
　　只见姜零凑过仙医的耳畔，轻轻地呼了一缕夹杂着黑的紫气。
　　仙医突然脸色变了，皮肤以极快的速度浮上魔魅的黑紫血丝。
　　就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反应，仙医未发的灵决就这么停在了中途，反噬也随着到来，仙医踉跄了几步，又被姜零袭击，彻底的就摊在地上。
　　姜零看着眼前这一幕，只觉得胸口脑里都是满满的兴奋感。
　　脸上也是压不住的笑意，带着变态般的危险气息。
　　姜零慢慢靠近着恶意注视她的仙医，手里集聚起一团暴虐的光团。
　　“妖女，咳，咳咳咳。”仙医看她，有些悲戚，“早知你是这样暴虐的人，老夫就该拼了老命也要阻止公子救回你！”
　　姜零笑笑，“啊，那你可真是太不小心了，竟然还救了我，还帮我疗伤了呢。”
　　姜零弯下腰，指尖戳着他的脸暗纹，“瞧瞧，这毒不好受吧。这可是‘她’好不容易弄出来的。”
　　“你说，她这种人是不是就不该留在世上，竟然弄出这么毒的药，还该死不死的就被你给第一个用上了。”
　　仙医想要拂开她的手，可是奈何这毒已经迅速蔓延上了他全身，他现在是完全动弹不得，只得怒视着她。
　　“呀，忘了你不能动了。”然后姜零起身，转身，毫不留情的把手里积聚的能量扔向他。
　　然后姜零就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姜零，手下留情。”
　　姜零想了一下，没想出来他是谁，就认定他不是‘她’熟悉的人，还是毫不留情的扔下能量团，拍拍手便布下结界，阻挡余波。
　　“小姐！”桃一恐惧的看着她，颤巍巍的开口，虽然姜零看起来好像很开心愉悦的样子，甚至原先带着邪气的脸也浮上了些真心的笑。
　　可桃一还是觉得她很危险，谁会杀了人还这么开心的，明明还带着稚气的脸，却是那么的邪恶。
　　冲天的光和坍塌的房屋，很快就引来了山中的人，大家聚集在不远处，看着冲天的能量余波，而余波中央，他们的祭师大人西决正在勉强的支撑着越来越小的结界。
　　众人虽然听说了他不顾族规带回外人的事情，有些觉得他乖戾，也到底是心善的人，多数人还是冲了上去帮忙。
　　姜零看着缩得越来越小的桃一，邪气又浮上脸颊，“小姐姐，你怕我。”
　　“我很可怕吗？明明长得很好看啊。”桃一看着她不知何处拿出来的镜子，兀自的喃喃自语，用像是疑惑的语气说。
　　不由地又瑟缩着自己的身体，桃一闻到了外边浑浊的气息，她知道，族人们应该注意到了这里的事情。
　　突然，她就见姜零原先充满笑意的脸沉了下来，看着她的目光凶赫，桃一抖了抖身体，惊惧的看她。
　　姜零却没理会她的害怕，凶凶的开口：“你要是敢和外面的人说这里的事，小心我杀了你！”
　　桃一抖得更厉害了，“不，不，不敢，桃一会封口的。”
　　不知是不是桃一的错觉，她好像看见姜零的脸有些不自然的惨败，可转念，她就否认了这可笑的想法，怎么可能。
　　姜零此时却是胸口翻涌得难受，强忍住不变脸色，靠着墙壁，瞪了一眼桃一，就闭目。
　　桃一见她闭上眼睛，脚步慢慢的一点点挪向离她更远的地方。
　　突然，桃一就见原本闭目的姜零又睁开了眼，她幽幽的看了四周，像是突然睡醒的孩子般纯粹。
　　桃一觉得她真是疯了才会这么觉得，刚才她可是带着笑就想杀人。
　　突然，桃一就见她眼里的真真实实的‘变态’姜零抬起手，轻轻开口。
　　桃一以为她是要杀她，吓得直接变回原型晕了过去。
　　第四十一章
　　“喂？你……怎么了？”
　　姜零只感觉身体有些酸涩感，像是那种很久没有运动之后突然动弹了的难受的感觉。
　　特别是当她看向周围的时候，更感到奇怪了。
　　她原来明明不是在这里啊，她不是刚刚和岭师告别出山吗？怎么会在这里？
　　而且好奇怪哦，那只刚刚见到的，晕过去的兔子姐姐怎么看她的眼神那么奇怪？
　　像是，害怕？
　　她不认识她啊？
　　扶着墙慢慢站起来，姜零也听见外面的人声，越来越近。
　　抱起小灰兔子，还贴心的帮她拍了拍灰尘，姜零就等着人群走进。
　　“长老，您看，这不是公子强行留下的女子吗？”姜零听见一白衣人见她就说，便下意识的看向他。
　　那人见她看过去，反而瞪了姜零一眼，转瞬又说道，“不会，这里就是她搞出来的吧？”
　　说着，还状似埋怨了一句，“要不是西决，会……”
　　众人的眼神顿时就有些微妙了，不过，显然，为首的被他叫做长老的人，面容虽然严肃，听闻这话，却是仍旧严肃脸，愣是没叫人看出有什么变化。
　　反正姜零是没有看出来什么变化。
　　她就这么和他们要要相立，怀里还抱着一只灰扑扑的小兔子，画面顿时就显得诡异起来。
　　不过，这氛围注定是要被打破的。
　　长老发话了，“你是何人？方才的坍塌又与你是否有关系？”
　　“没有关系啊？”姜零否认，“我刚醒过来就看见这样了。”
　　说着，举起手里的兔子，无辜的看向他们，“喏，这是我醒来看见的，是你们的谁的灵宠吗？还给你们。”
　　众人这才注意到姜零手里的灰毛兔子，刹时就窃窃私语起来。
　　“这不是祭师大人身边的桃一吗？”有人发出众人的心声。
　　顿时，有人沸腾了。
　　“这是我们的组人，你凭什么侮辱我们！竟然还说这，这是谁的灵宠！”
　　那人气得脸涨红，手指尖像是要戳出姜零一万个孔出来，气氛顿时被燃沸。
　　“不是。”姜零有些懵逼，这是什么情况？
　　然后很不幸的，姜零刚醒过来，就又被群情激愤的民众给抗议，然后在西决的晕倒下，长老的默许下，以及，某些悄咪咪要干坏事的人的推动下，被关进了牢房。
　　然后，众人好似忘记了原来他们义愤填膺的对象——桃一，至今还在姜零手里拎着。
　　牢房里，姜零看着睡得死死的兔子发愣，实在不明白为什么事情突然变成了这样子。
　　她好像也没干什么啊？怎么这群人就这样容易激动的吗？
　　抱起毫无知觉的兔子桃一，姜零刚醒过来还很迷蒙的脑子迷糊间，就慢慢低了下来，头一歪，倒在地上睡了过去，而她怀里的兔子，眼皮却是动了一下。
　　桃一感受着身边暖暖的温度，心却在拔凉拔凉的。
　　这是个女魔头啊！正在抱着她啊啊啊啊啊啊！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要死掉了！
　　忽然，就在桃一惊恐的脑袋里，感受到了姜零翻了个身，然后她的身体更僵硬了，动都不敢动一下。
　　慢慢掀开一条缝，桃一便见今天看见的笑得鬼畜鬼畜的女人正睡得香甜。
　　可耻的，桃一竟然觉得姜零还很温柔平静！只是累了睡过去而已。
　　然后，惊觉的兔子开始拼命地甩开头把里面的不切实际的心思丢掉，这才开心的掀开姜零的手跳到地上。
　　全然忘记了她刚刚的所在位置。
　　正当她开开心心的啃着地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萝卜的时候，桃一心想：“大魔头一日不醒，她就一日开心啊。”
　　“好吃吗？要不要再来一个？小兔子。”
　　纤细的，白嫩的，修长的手捏着一个萝卜，猛地就将桃一的开心心情直泼回地心。
　　不行，她拿的是恶毒女配的人设！不能怂！坚决不能怂！
　　说着这么一个理，可转身，可桃一就坚定多了：“大哥，我的大哥哟，不要了，不要了。”桃一猛地摇头，“桃一怎么能拿您的东西，这是大哥您的东西，桃一不敢要，不敢要。”
　　姜零本来挺郁闷的，睡觉被蹦醒了，但是看见兔子萌哒哒的瞎开心，就下意识的丢了根萝卜。
　　见她还吃得欢快，完全没有注意到莫名其妙出现的食物，姜零就乐了，这蠢兔子哟！
　　就想逗她，结果没成想兔子竟然是这种反应，姜零直接被逗笑了。
　　“哧”的声音一出来，桃一吓得直接缩成团了。
　　天呐，大魔头笑了！这是要干大事的节奏啊！她的小命啊！
　　就在桃一瑟瑟发抖，努力降低存在感的时候，她微微掀开的眼睛就瞧见有阴影慢慢向她覆盖，顿时，桃一都要快哭出来了。
　　下一瞬，她就感觉她被凌空升起，落入一个带着温热的掌心。
　　桃一已经绝望了，啊，她的人生啊，美妙的人生啊，就要在今天，命丧了……
　　“哎呀，小兔子你怎么那么可爱啊。”
　　姜零抱着她，手抚上她的头，轻轻地揉着。
　　桃一突然就呆了，虾米情况？
　　魔头怎么突然真的变温柔了？？？这小女生语气，这抱着她顺毛的手感，怎么那么的令人熟悉。
　　真像是妈妈那时候的温柔啊……
　　不由自主的，桃一脑袋蹭了蹭姜零的掌心。
　　但是，蹭完之后，桃一就后悔了，万一这只是魔头一时的顺心呢？她会不会下一秒就要咔嚓掉她？
　　不得不承认，桃一很享受姜零的顺毛，顺得她只想打呼噜睡觉。
　　但是，桃一突然就注意到了她们的处境，这，这这这，怎么那么像是他们族里关押犯人的牢房啊？
　　是不是她的错觉？桃一眨眨眼，希望这真的是她的幻想，结果不成想，姜零好像看出来她的疑惑，开口道：
　　“小兔子啊，我现在可就只有你了。你看，这里可是牢房，你的族人都不要你了，只有我要你了。我好难过啊，小兔子，你不安慰安慰我吗？”
　　桃一看她，无语，你哪里看出来有需要安慰的样子，先把你这笑起来亮得惊人的大白牙收起来在说。
　　“呀，小兔子，你看，有人来看我们了。”
　　西决逆光未来，只觉得这里的环境糟糕透了，有点心疼姜零这么一个娇生惯养的小姐呆在这么一个惨兮兮的牢房。
　　要知道，他和她待一起的几百年里，姜零可都是被当成娇娇养的。
　　虽然人有点不像是娇娇女……
　　姜零看着越来越近的人，只觉得他的气息和她遇到过的一个人很像，可脑袋瓜里想了许久，不得不承认，她好像是脑子突然当机了，竟然没想出来！
　　好的，秉承着不懂就问的原则，姜零开口了，“我是不是见过你？”
　　说完，姜零就感觉这话不太对，就换了下，“或者，你是不是有什么亲戚朋友之类是我认识的？”
　　哎呀，不对不对！姜零感觉她头真的难受，转了半天，思路还没理清，感觉还更乱了。
　　西决也没觉得有什么，就觉得小姑娘可能是没有待过如此艰难的环境，可能脑子还有点懵。
　　就笑道：“阿零，是我。你的白影。”
　　“哈？”
　　“白影？谁啊？”姜零问。
　　问完，她才反应过来，“哦，是白影啊。对不起啊，脑子有点绕不清楚，我这有点乱。”说着，还揉了揉自己的头发，显得真点。
　　西决：“……”
　　“我现在叫西决，你也可以这么叫我，当然，白影也可以，随你喜欢。”
　　手起刀落间，牢房的结界栅栏就开了，西决的身影就突兀的出现在姜零面前。
　　还没等西决潇洒的展现他的身姿，就被突袭而来的兔子抱住满怀。
　　“公子，桃一可算又见到你了。”桃一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你不知道，桃一有多想您。以后，以后桃一一定不会再偷奸耍滑，一定好好听公子的吩咐。”
　　“公子，别赶桃一离开您身边半步好不好。”说着，兔眼泪汪汪的看西决。
　　西决只觉得他好想听错话了，这小侍女，不是一直对留在他身边很窝囊吗？怎么就突然改变了主意呢？
　　这年头，兔子都这么善变的吗？
　　嫌弃的推开桃一，西决就看见姜零看他笑得老开心了。
　　西决顿时就羞了，脸上冒出可疑的红，不自然的转过头，“家里小侍女不太懂事，阿零别介意。”
　　说着，就伸出手，熟练的拉起姜零的手，“阿零，我们还是出去吧，这里不是你呆的地方。”
　　姜零看着被他拎在手里的小兔子，觉得，原来有人形的白影还是很可爱的嘛。
　　不过，小兔子还是很可爱的嘛，“白影，把兔子姐姐放下来我抱着吧，拎着看起来怪难受的。”
　　西决听闻，隐晦的剜了桃一一眼，才厉声道：“变回人形，自己走。”
　　桃一一哆嗦，利索的就变好，身上桃色的衣裳衬得脸色有些微惨白，垂着头恭敬地立在身后不远不近的跟着。
　　姜零没有多关注她多少，因为许久不见的友人出现，还是以新的身份出现，姜零有无数的话题想要聊。
　　两人就聊着聊着把身后的兔子给忘了。
　　直到到了西决准备好的房间坐下休息，姜零才反应过来，它们这是把人家小可怜兔子给忘在一边了。
　　也不知道与没有出来。
　　姜零想了想，反正不是她的侍女，不由她操心，她好是先把她自己的情况弄清楚再说吧。
　　白影帮她整理了身体里乱糟糟的脉络，现在她脑子里什么都有，该整理清楚才行。
　　想着，姜零就打坐修炼了。
　　恍惚间，姜零好像看见玉七在叫她。
　　样子焦急，声音却听不清，只见他的嘴型张张合合，却是没有什么传来。
　　慢慢的，玉七变成了一对翩翩少年和少女的组合，是璋宁和后贞，后来还出现了疆生哥哥阿爹阿娘，他们好像也在找什么，一遍又一遍的喊着，眼神也焦急担忧……
　　姜零不明白他们怎么了，就是看见他们，姜零突然就想他们了。
　　很想，她觉得自己好像离开了他们很久一样，无比的想念大家。
　　不知不觉间，姜零就陷入了黑暗。
　　式族秘地。
　　玉七猛地张开眼，心脏陡然尖锐的疼，好像有丝缕的黑丝在缠绕，他只好起身，放弃打坐稳定他的修为。
　　盘绕的蛇身慢慢缩小，变成一个黑发黑眸的少年。
　　少年还带着稚气，却偏带着股凶悍的狠。
　　少年脚步匆匆，直奔姜零的房间，路上还撞上了一个青衣的少年郎，玉七抬头，便惊讶的停下脚步，“你是……”
　　第四十二章
　　“谁啊？别打扰我睡觉。”
　　桃一睡得正香，就感觉自己的脖子被人捏起，有失重的感觉袭来，不自觉的就暴躁出声。
　　“小兔子？嗯？”
　　桃一“……”大魔王又醒了？！她刚刚说什么来着？
　　“姜零小姐，您叫桃一是否有事吩咐？”
　　桃一直接睁眼立马精神谄媚笑，“桃一一定为您做好！”
　　“没事儿就不能叫你吗？小兔子？”姜零勾起唇角，笑得欠扁。
　　桃一：“……可以可以，您开心就好……开心就好。”
　　姜零没说话，只是深深看了眼桃一就把她放下，“变回人形，带路，我要去找你家公子。”
　　“啊？哦，好的好的，这就来。”桃一迅速变身，往前面引路，“大魔……”
　　姜零：“嗯？”
　　桃一偷瞄的眼神瑟缩，立马开声：“……姜零小姐往这边走。”
　　“公子就在前方守祭，还请姜零小姐稍等片刻。”
　　桃一刚把人带到门口，就说道。
　　“时间不够了。”
　　姜零似在低喃，桃一却听得清楚，刚想问，便见她伸脚，直接推开门跨了进去。
　　桃一急得直接起身相拦，“姜零小姐，请止步，此乃我族重地。”
　　姜零没给她眼神，气劲挥开她，径直走进去，“白影，哦，不，是西决，出来，我有事和你谈谈。”
　　西决听见声音走出来，“阿零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西决完全没有觉得姜零自己走进来有什么不对。
　　“我想去你们的禁地。”
　　“禁地？”西决眼神有些复杂，“阿零需要去做什么？要不要我帮忙？”
　　“你不问问我为什么要进去吗？”
　　“不问啊，我相信阿零。”
　　姜零眼神有些变了，不知是不是西决的错觉，他觉得姜零看他，像是看傻子一样……
　　姜零无所谓的耸耸肩，说道：“希望你不要后悔。”说完，借过西决递来的令牌就出去了。
　　西决见她出去，低语出声，“我知道啊，阿零，是你忘了啊。”
　　-
　　“你跟着我干什么？小兔子？”
　　桃一看天看地就是不敢看姜零，“没，没跟着你……”
　　“哦，是吗？”姜零笑笑，没打算作弄她，她真的是有急事要干。
　　“小兔子，过来。”
　　桃一这才有些害怕，再怎样说姜零确实挺鬼畜，刚刚的温柔才是见了鬼的吧。
　　“好……好的”
　　桃一接近，才发觉姜零的笑令人泛寒气，她不自觉的抖抖身体，便见姜零笑得愈发诡谲，然后便陷入了黑暗。
　　耳边只模糊见听见渐行渐远的脚步声，和女子欠扁的笑。
　　“跟了一路了，西决，出来吧。”
　　“你怎么发现的？”西决依旧一身白衣飘飘，心虚的默默鼻尖走出来面对姜零。
　　“你的气息，我可是闻了几百年了。”
　　“也是。”
　　西决赞同的点点头，又道，“我知道你有事情想瞒着我，不过，这里终究还是我的家，即使过了那么久，我还是有印象的，怕你迷路，我就来了。”
　　西决解释他来的原因，也没关心姜零愿不愿意，径直靠近她。
　　只见他说完，面前的女子却只是笑笑，有些似笑非笑的意味，西决有些摸不准她的想法，只觉得，士别几日，面前的人当真是改变了不少。
　　“随你。”丢下一句话，姜零也没阻止他的脚步，继续用令牌通关向前。
　　终于到了目的地，西决偷偷看了眼姜零，只见她神色晦涩不明，有些复杂又有些悲鸣，反正西决是没懂。
　　默默看着她把令牌放上，口中念决施决开门。
　　那法决是西决万年岁月中闻所未闻，像是复杂精密的梵语，随着她的吟唱，有金色的字符出现，融入门上，而金属露锈的门也慢慢显出金光。
　　门缓缓开启，地也随着门开而晃动不止。
　　这景象瞬间惊动了族中的长老，道道身影飞速前来，欲要探查所生何事。
　　在门开的那一刻，西决有些晃神，是在是门后的世界有别于他所想象的，他长于此生于此，只知禁地有着他们世代守护的神灵，是他们毕生的使命。
　　即使飘零久了，他也没忘这个祖训，他也知道，禁地之所以是禁地，也有他们无法进去的原因，纵使他保存着的令牌，也只是打开通往禁地的一道道禁制，他从不知，禁地会有一天在他面前这么透明……
　　而打开它的，是他认定的朋友，或许，也是改叫天命人了。
　　姜零在门开的那一刻，伸出早已蠢蠢欲动的脚，两三步便垮了进去。
　　而随着她的进入，门也像是收到鼓励般，在她身影消失的那一刻，便迅速合上，只留下刚刚伸出手的西决，和刚赶来的众长老。
　　西决：“……”他还没进去呢，怎么能关了！
　　“祭师，禁地发生了何事？引起这般动静。”大长老问道。
　　“没发生什么，就是令牌自己发过来把禁地打开了，然后又自己关了。”
　　“西决！当真如此？”
　　二长老厉声喝道，“莫不是你自己想要私自进入禁地引发此般闹事！这般理由，你以为我们是傻子吗。”
　　“爱信不信。”西决撇撇嘴，吊儿郎当的一甩头发，理也不想理会这帮顽固的老头子，飞走了。
　　“大哥，你看他这样！像是个祭师的样子吗？!我们万琴山留给这样的……”
　　“老二，住嘴。”大长老见他开始囫囵，忙阻止道。
　　这时，突然有人说道，“有人看见祭师大人带回来的女子进了禁地。”
　　大长老脸色一变，伸手抓住他，“此话当真？”
　　那人见此，脸色惨白，却还是硬撑着说道，“是，是的，属下没有说谎。”
　　大长老将他放回原处，掏出卦盘，神神叨叨了几句，便脸色大变，沉下脸独自走了。
　　二长老和众长老一脸不知所谓，看他走远，也才撂下话跟上。
　　-
　　姜零进来的那一刻，她就知道，她没有找地方，这里，确实是她要找的。
　　“小源，好久不见了呢。”
　　明亮的光团晃了晃，却没与说话。
　　“怎么，不出来见见老朋友吗？”姜零轻笑。
　　半空的光团闪了闪，似在回应，却是仍旧没有回应。
　　“小源，我是姜零啊。我们一起陪伴了那么久呢，那么那么久，你怎么就那么狠心不理我。”
　　姜零面露哀戚，话语也是悲伤，可那眼里确分明没有丝毫情感，平淡无波，犹如黑境。
　　小光团抖了抖，声音软糯，却是含着清冷，“不，你不是阿零。”
　　“阿零不会这样说的。”
　　“终于舍得出来了吗。”姜零身体升空，与之对视，声音冷厉，“我也不想怎样，你把我的树心还给我，我就走。”
　　“不！”软糯的声音急躁，“不可能，这是阿零的。我是不会给你这个强盗的。”
　　“真是搞笑，你说我是强盗，可我不还是姜零，同一个身体同一个灵魂。”姜零嗤笑，“怎么，不就是我是恶的那一面，就不是你的阿零吗？”
　　“就不是，阿零才不会这么和我说话。”生气跳脚的声音，听在姜零的耳里，却平添暴躁，她半分没有耐心，“一句话，给还是不给。”
　　小光团很坚定，“不给。”
　　姜零笑了，“好，那就别怪我了。”
　　说着，手中黑气缭绕，丝缕黑线呼啸缠绕着卷向空中光芒幽幽的团子。
　　“你这个人怎么这样！阿零醒来不会放过你的！”
　　小源气急，忙躲闪开。
　　明亮的结界也竖起，挡在两人之间。
　　姜零看着结界墙，眼神暴戾，手段凌厉，呼啸的风刮过，结界却岿然不动。
　　小源看着她这样，时而靠近结界，又时而转个圈，在姜零眼里，就是在嘲笑她的不自量力，手下的黑雾有更加凝练了。
　　忽然，有个声音隔空而来，“阿零！住手。”
　　带着熟悉的气息，小源听到，整个光团都呆了，它感觉到了和它一样的气息。
　　姜零听出来，是温齐的声音，却没有太过关注，她只关注她想要的树心。
　　温齐见女孩没有停下，心急扔下一道绿色的丝线缠绕住她，三步作俩步，出现在她身旁。
　　“阿零，醒醒，别这样。”
　　结界不知何时自己落下，小源疑惑的挪到温齐旁边，“你是谁，为什么和我长得一样？”
　　是的，在小源眼里，和它有一样味道的人都和它长一个样。
　　温齐先把姜零捆好，才抚摸着小源身上亮亮的光点，无奈道，“你又忘了。”
　　小源还是不知道，反正男子在它看来熟悉温暖，就像是它自己一样，它也不害怕，只任由着他抚摸。
　　“该回来了啊，小源。”说着，温齐也不管它有没有听懂，额头靠着它，念着咒语，慢慢的把它融合。
　　小源就像是突然明白，或许还仍有些疑惑，可在消失前却仍在说，“你要好好对阿零，不许欺负阿零。”
　　温齐温和的应道，“好。”
　　姜零被捆着，任凭她怎么动作，仍旧没有挣开，只得恨恨的睁着纯黑的眼眸瞪着温齐。
　　见他面不改色的瘦了小光团，眼神转了转，明白了原委，便道：“你可真是用心良苦。”
　　讽刺的笑笑，又说道，“你这样做，她也不会知道，何必呢。”
　　温齐没有被她的话给气到，只是依旧温和，看着他前方枯萎的参天大树，笑道，“值不值得，我甘心就足矣。”
　　“哧。”姜零不客气的嘲讽出声，“几千万年的孤寂和绝望，她狠心的全都抛给了我，只剩下她自己开心快乐，凭什么呢。”
　　姜零大笑出声，“就凭她是天命人吗。真是可笑。”
　　“我也是叫姜零，我们本来就是一个人，凭什么分开承受！”
　　温齐看着她，目露哀伤，“阿零，是你自己魔障了，没有人想要全部推给你黑暗。”
　　“这个世界，我已经帮你救了，不需要你再自责了。”
　　“自责？呵，这个词可真是刺眼啊。你让不要自责，我还真没有自责过呢。”
　　姜零声音依旧冰冷，毫不客气的说道。
　　“温齐，你不是小源也不是姜零，也没有资格说我。”她的眼神冰冷刺骨，刺得温齐心里难受。
　　温齐心疼道，“阿零，别这样。我很难受。小源心里很难受。”
　　第四十三章
　　姜零：“……”你难受关我个毛线事啊。
　　“闭嘴！”姜零烦躁粗暴的打断他，然后拧着眉头，她感觉到里另一个姜零想要出来了，眼神依旧还是冰冷，却是带着些不甘。
　　温齐看着她，不语，却觉得少女好像在抗争着什么，良久，便听见少女疑惑熟悉的暖糯声：
　　“温齐？”
　　“是我，阿零。”停顿了下，他又道，“阿零，你还记得这里吗？”
　　姜零看着他，随他的话语观察四周，才发现这里是那么的熟悉，“温齐，这里……”
　　少女颤抖着声音，有些不敢相信，“是真的吗？这里？”
　　温齐悄悄松开她身上的绳索，任由少女脚步踉跄的缓缓靠近位于中央的参天大树。
　　“你看见小源了吗？”姜零问。
　　温齐没有立刻回答她，只是默默地，凝视少女悲伤的面容，他道，“阿零，我就是你口中的小源。”
　　他看着姜零，怀念、复杂交织，“我等你回来等了很久了，很久很久……”
　　“我也想你，小源。”
　　姜零头靠在树干，哀伤的摸着没有生命气息的“她”，“温齐，小源，你们可真是出乎我的意料呢。”
　　“我找了那么久的办法，可是你却那么容易就完成了，完成了我一直奢望的梦。”
　　姜零看着他，一字一声，“可是我怎么还是那么不开心呢，小源，你说为什么？”
　　温齐不语，他也不知道该怎样答话，他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开心了就蹭在她的树干上，在她的枝丫上……
　　他们不是以前了。
　　“小源……”
　　“阿零。”
　　姜零闭上眼睛，细细感受着微风的轻浮，感受身后干枯的树干，真好，要是一切没有这样就好了。
　　“阿零，我想知道，当初为什么你会放出它？”
　　“它？你是说净化吗？”
　　姜零沉默了一会，才说道，“时间太久了，我都忘了。”
　　“我只记得无边的黑暗和你微弱的亮光……”
　　温齐：“……”
　　“还有他们的哭喊哀求谩骂，都是那么鲜活。”姜零靠在树干上，还是闭着眼，却是让温齐觉得那么的脆弱，仿佛一阵风就能把她吹走。
　　他道：“阿零，都过去了。”
　　姜零：“是啊，都过去了，过去了。”
　　可转念，她又嗤笑，“那又怎样呢，小源，你就不该留着我的记忆。你知道的，我有多难受，可你忘了。”
　　“对不起，阿零，我……”温齐听闻，陷入了自责，他当初下界的时候要是记得去除她的记忆，可能她就不会那么难受了。
　　“我开玩笑的呢，小源你自责干嘛呢。”
　　姜零平静的说着，却是半分没有开玩笑的感觉。
　　她知道啊，记忆这东西，本来就不是他的错，推给他不把她记忆消掉再让她复生，这是多么的荒谬。
　　到底，所有的一切，都是她的错啊。
　　都是她的错……
　　就算过去了又如何，她还记得哪一张张鲜活的脸，鲜活的画卷，鲜活的血和鲜活黑暗的黑暗。
　　她忘不了，永远也忘不了。
　　“阿零，别这样，我们回家了。”
　　“这里不是我的家。”
　　“阿零……”
　　“我的家在那个叫蓝星的地方，在那个生气的本源界，在那个生活气的式族……”
　　“……”
　　“你先走吧，我想自己一个人待一会。”
　　“阿零……那我先走了。”
　　“别偷偷回来，我只想一个人。”
　　低低的声音，“好。”
　　在确定没有任何声音后，姜零睁开了眼睛，不知何时，泪水已经模糊了她的脸，和视线。
　　她静静的凝望着着个禁锢了她几万年的躯干，尽管干枯，却依旧苍劲柔美。
　　真是美啊。
　　就是这个美丽的躯干，却是那么的逆天。
　　因为它的能力，她毁了世界，也毁了自己。
　　她该是怨恨它的，可是怨恨，好像已经离她好远好远了。
　　在她贪恋那一刻温暖时，或许她的心苏醒了，可是那又如何，不是她的终究不是她的。
　　她抢来了别人的父爱母爱和友情，该是还了。
　　风吹起，似有叹息在吹拂，可是那一个人影，却再也不会醒了。
　　温齐急急赶来，看见的就是少女冰冷的身体。
　　“阿零！”
　　凄厉的声音颤抖，好像在抽噎哭泣。
　　风儿转啊转，姜零也不会醒了。
　　“阿零，你不可以这样，小源还在啊，别丢下小源，小源好不容易才把你救活了，你怎们能不把它放在心上，小源不许！”
　　“不许！”
　　而此刻远在万里的玉七，却是吐出了一口鲜血，进而倒在地上。
　　式罗把它接住，却是在碰上他的手臂时脸色大变，“阿零！”
　　“阿零怎么了？”
　　后贞问，可是接触到他的眼神，却再也没有说出口，只是眼泪控制不住的流……
　　-
　　一万年后。
　　在那个昔日热闹无比的式族，如今已是人去楼空。
　　没有人知道他们去了哪里，在何处。
　　只知道，他们的守护者已经离他们而去，他们的使命解放了。
　　他们做回了自己，消失在了三界。
　　而有传说，却说道，有那么一个人，还在坚持着他们的使命，寻找着她，或他。
　　凡界不起眼的酒肆中，只一青衣男子坐着饮茶，却是行色匆匆的模样，像是下一秒就要上路。
　　此时，一个女子好像看见了男子，上前拍了他的肩膀，“嗨。”
　　她打招呼道。
　　“你好。”
　　男子转头，却在看见她的面容时愣住了，直勾勾的盯着她。
　　女子瞬间羞涩了，支支吾吾道，“你，你，你这是干什么。”
　　这一叫唤，男子却是回神了，苦笑一声，“姑娘很像我一位故人，乍一看愣神了，姑娘勿怪在下唐突。”
　　女子急忙道，“没事没事。”
　　女子又道，“我请你喝我泡的茶吧，他们都说我泡的茶能让人忘忧，公子可以试一试。”
　　说着脚步轻快就跑到了茶肆后头，原来女子是茶肆老板的女儿。
　　男子却没有因为她的话而停留，喝完了茶留下银两走了。
　　姑娘端茶出来，却是只看见了银两，而人早已不见。
　　她跺跺脚，娇气道，“这人怎么不说一声就走了啊。”
　　酒肆老板笑道，“阿妹，人家一看就是贵公子，咱家啊，可攀不上。”
　　姑娘红了脸，羞红了脸躲进了茶坊里。
　　老板笑笑，急需舀茶水。
　　男子走后，却是招唤出一只全身漆黑的娇小灵兽，似蛇非蛇，像极了玉七，却又不是玉七。
　　男子道，“你说，还有多久阿零才会回来。”
　　原来男子是式罗。
　　他自知姜零身消，却仍是不停，妄想着找到她。
　　“我不知，主人。”
　　良久，又有另一道声音道，“式罗，我说过，阿零已经回家了，回了她自己的家。”
　　“我不信，玉七，我不信，她为什么不回来找我们。”
　　“我们很想她，后贞璋宁，二叔二婶也是。”
　　那道声音不语，良久，他才道：“式罗，你已经魔障了。”
　　“对，我就是魔障了，我承认，我喜欢她，喜欢得不得了，可她呢，还没等到我去找她告诉她，我喜欢她，她就走了，那么狠心。”
　　“她怎么那么狠心呢。玉七，你说她怎么就那么狠心的走了，一点都不多说就走了。”
　　“可那之前，我们明明还在努力找她的，我们都没有放弃她，她凭什么就要自己放弃了，凭什么。”
　　玉七：“……我帮不了你，你知道，我本该是要和阿零一起消失的，是你硬生生把我塞在了你家契兽的身上，我没有办法找到阿零。”
　　“没关系，找不到我就自己一个一个找，我终会找到她的。”
　　“随你吧。”
　　交谈渐渐趋于平静，男子又继续上路。
　　温齐看着他近乎疯狂的寻找，却没有半分动容，他是不会告诉他，姜零就是那个给她=他煮茶的姑娘。
　　他的姑娘，她累了，不想被人打扰了……
　　阿零，我这会不会再去找你了，你也别在动不动离开了好不好。
　　再离开一次，小源也找不回你了。
　　“咳咳咳。”
　　温齐捂着帕子，看着嘴角流出的血，惨笑一声，“阿零，我可能陪不了你很久了。”
　　“永远可真是难呢。”
　　“阿零……”我很想你，我也很喜欢你。
　　慢慢的，温齐闭上了双眼。
　　眼前似乎慢慢浸入黑暗，可他却仿佛看见了茶肆那个活泼开朗的姑娘，她焦急的看着他，目露关切，嘴角轻动，可是温齐却笑了，他死前又看见她了，真好……
　　“咣”的一声，他闭上了双眼。
　　姑娘看着他含笑闭眼，焦急的喊道，“阿爹，快点，他晕过去了。”
　　“唉，阿妹看看他还有没有气。没有了就扔了吧，咱爷俩可救不活一个死人。”
　　“阿爹，你说什么呢，能不能说点好的，人家还有气呢。”
　　“好好好，等着爹啊。”
　　“……”
　　“阿爹！”
　　天边的云儿飘啊飘，鸟儿也成双对，地上的人啊……
　　早晚成双对。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