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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白色蓝调曲 ...

  •   任务开始后他就全身心投入进去,切断了所有关系,甚至在一开始和阿景都会避免私下接触方便各自的行动。

      在黑衣组织这种国际犯罪组织从底层做起,获取信任接近上层的过程漫长而难熬。还要亲手做一些会违背自己正义初衷的事,狠不下心便无法成功。

      自身的能力出众令他不管在哪个地方都能迅速脱颖而出得到垂青,他和阿景的晋升都很顺利,也因此比其他人都做了更多让自己都会被染黑的工作。

      不能麻木。
      这是他自我暗示最多的其中一句。一旦他开始产生麻木的感情他就会和这些人一样堕落到深处,再也回不到那里。表面上却要伪装得习惯甚至乐在其中,这份矛盾感让他逐渐觉得自己灵魂会离开身体,在上方冷漠理智地看着一切。

      唯二的安宁就是和阿景在组织成功搭档后还能像以前一样说说话,还有回忆。

      他们会定期跟公安那边的同事交换和传递情报,有一次完成这项工作后阿景一直看着他,久到他主动开口问他怎么了。

      阿景望向他慢悠悠地叹息,“零,这样真的好吗,你什么都不想知道?”

      他清楚他意指所向。上学那会比起他初更早认识的是阿景。他俩是同一个委员会的,又都性格外向挺聊得来,知道他俩交往后他是最开心的那个。

      那会已是冬天。他坐在阳台上,抬头时还能看见自己说话呼出的白气。穿梭在楼间的冷风吹进他的脖颈,忍不住拉起衣领缩了缩。

      最后一次见面时还是去年入秋,不知不觉居然已经过去了那么久。

      这个季节如果她看到这样的自己,肯定会愣一下然后走过来把围巾脱下来给他戴上吧,应该会絮絮叨叨地责怪他,却藏不住担心和心疼。

      半合眼脑海内就似乎能勾勒出生灵活现的场景,不由得嘴角微微勾起。

      有时他觉得自己应该是个特别长情又至深的人,放在心上的对象不管过去多久他都记得对方的每个模样,从笑靥到泣颜,说话的措辞语气,习惯性的小动作,随着时间流逝他只会让这些影像变得更加清晰具体。

      他又何尝不想知道呢,七七八八都能构想出大概,然而在最关键的一步他却有些害怕揭开这层窗纸,被迫去面对他有想象过却不愿接受的现实。

      但这是他必须正视的事,也是他所能做到的自我赎罪,如果他在这方面的难熬某种意义上能让她心里舒服些的话——那他很乐意。

      当然,更多的还是他本人自私自利的混账想法罢了,在这个地方呆得越久敏锐度上去,还会变得越发神经质和人间之屑吧。

      想是这么想,他依旧忍不住给接线同事补充了意愿。

      工作的特殊性质能让上级给予一些善意的后路,通过内部的关系网去调查在意的亲友是否平安从而让他们好好安心。

      很快就在下一次交接时得到了答案。简短的两三行字介绍,附件的心理治疗诊断记录,近况照片,以及出国留学的手续和出境、消费等记录。

      在阳台上站立,他沉默着点开每一份文件看完,浏览完毕后全部删除,还谨慎地把所有痕迹都除去得干干净净。底下的人流在这个方位看显得渺小,看了一会后阿景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似地对他笑,“至少她现在很好。”

      “……是呢。”他抿紧唇,仿佛自我安慰一样附和。

      好吗?虽然早就预料到这样的结果,但诊断记录里每一段话和每一张近况照片都让他心脏处一直横亘着的刀反复割刺,而他终究只有对着空气发泄的无力感。

      能做什么?他没法留下现在的状况去到她身边。

      何况他伤她至此,还有什么资格去谈是为了她给她幸福呢?

      离开这里了吗,也好。如果她就这样逃离到另一个国家忘了他开始新的生活再也不回来,或许他也能慢慢说服自己去放弃吧。

      ***

      而后时间往前走了两年。

      组织需要他去一次国外做事,运送某些重要物品回日本。他个人是不想离开日本,但为了更好地获取信任和深入内部也没办法。

      只是前去的城市地点让他有些微妙。

      US的芝加哥,是初去留学的地方。收到指令时他来回在室内踱步,借由桌子发泄内心的烦闷。这两年他拼命用两边的工作压着,好让自己没那么多时间去思考任务之外的事。他以前还夸过自身的记忆力好,然而这两年发生的事让他开始痛恨又不得不接受。

      他脑海内的记忆电影永远不会褪色,色彩有多鲜活明亮,现实就有多碾着他的痛苦。

      阿景没有了,闭上眼就能看到沾满鲜血被子弹贯穿的胸口,以及那个男人冷漠沉静的宣言,无一不是在判决他的无能为力。
      他再次变得孤身一人,红色也变成了他最讨厌的颜色。

      说起来也是很讽刺。身为警察和卧底,他日常见得最多的是红色,还得利用它下赌注好不怕死地去以命相搏,而他却痛恨着它。

      还是个冬天。
      芝加哥的冬天特别冷,比日本冷多了。在东京很少见到雪,在芝加哥是司空见惯的场景。伫立交易地点等待,脚边的银装素裹世界让人都不怎么忍心去破坏。

      这一带因为靠近住宅区很安静,但不远处就是繁华地区和唐人街,在这里都能听到熙攘的嘈杂声。他坐在长椅上,穿得就像普通当地人,手里还拿着刚从加油站买的热咖啡。

      美国人很不准时。
      皱起眉,刚想在心里下结论时有个脸上有雀斑的棕发少年跟他打招呼,微笑着说出暗号。

      组织还真是什么人都有啊,把少年的长相记在心里他接了下一句,少年歪歪头示意跟上来。

      挺谨慎。
      他把热咖啡一饮而尽随手扔进附近的垃圾桶,完美的弧线还让少年吹了声口哨。

      到了指定地点还有小型集装车,看上去就是一般的物流公司搬运工,听着司机操着一口带南方口音的英语解释,他在心里演练之后的计划,完毕后轻叹气他给犯罪组织制订的计划完美到无懈可击是不是过于嘲讽。

      对面街道传来欢声笑语,侧头看是一伙年轻人,有十来个?正肆无忌惮地大笑交流party,是学生吧,里面似乎还有亚洲面孔。

      眯起眼认真看了看,瞥见一抹熟悉的蓝色后他忽然愣住。

      穿着蓝色羽绒服的女性安静地听着同学的对话,围巾也遮不住她脸上挂着的恬淡笑容,在话题抛给她时会笑着说几句,偶尔开玩笑还能引得其他人大笑。

      一群人里只有她和身边高她一个头的男性是亚裔,不参与群体话题讨论时他俩还会交头接耳,后者相貌并不出众,却胜在气质绝佳温润谦和,两人看着倒也般配。

      “波本?”
      “…有点吵。”他把捏紧的拳藏于箱子后,扯动嘴角恢复往日的冷酷,背对完全隔开身后的热闹,机械地继续工作。

      耳畔边的热闹慢慢远离,取而代之的是他自己的心跳,弯腰把箱子搬起时他强迫控制好这没人察觉到的失态,往前方看向时那些人已消失在街头的拐角处,心底泛起微微的涩意。

      她瘦了。
      但看上去很精神,真是太好了。

      这证明她的选择是正确的,不管是对她还是他。

      把大件的货物分批在港口处交付运回日本,留下最核心的拆卸成最普通的零件,双重保险还置入能反检测的行李箱暗格贴身携带,航班是明早,他不愿在国外多呆便打算直接前往机场候机。

      只是在开车路过之前的交易地点时恰好遇上红绿灯,无意间望向拐角,也不知是什么驱使他鬼使神差地转了方向。

      到达拐角时才发现这里不允许驾驶。叹了口气下来,拉起围巾和衣领抵挡冷风,同时把自己大半的面容藏在下面。这一块的雪地没有被破坏,天空还在飘落细小的雪花,把他抛在身后的脚印小心翼翼地覆盖起来。

      他到底在干什么啊。

      踱步到住宅楼下方的小广场看了眼旁边被雪压得枝丫下垂的植物丛,自嘲地想道。

      “……总之,感谢上野你的帮忙,真的麻烦你了。”
      “不会,就当给小七做个伴嘛,前辈太客气了。那路上小心。”
      “等我回来后请你吃饭!”
      “我期待着。”

      熟悉的语言令他下意识地抬眼,以及本能借助地形和调整气息让自己变得隐匿。出现在视线内的蓝色让记忆电影再添新内容,他从不知道原来冷色调也能像这样灼眼。

      初跟刚才见到的亚裔男性告别,青年一再对她鞠躬道谢,随即扬扬手往反方向离开。

      她一直挂着笑容,直到青年的身影消失嘴角才微微一动向下耷拉,很快又像自我鼓励一般重新上扬。慢慢挪步到旁边的长椅,麻木地摘下手套用手拍开上面的雪坐下,指关节和耳根都泛起被冻伤的红。

      和刚才所见到的完全不同,此时的她低着头,不知道在小声嘟囔什么,看着颓然又可怜。但很快抬起头,用双手拍打脸颊鼓劲,强行挤出一丝笑。

      “没事的,没事的。”细雪中他勉强能分辨出她的口型,似乎还在轻轻念着他最不陌生的两个音节,心一紧。

      “有谁在那里吗?”

      ——想踏出去时被这句话硬生生地阻止。斥责自己的失神,重新藏匿好身形,视线却从来没离开过不远处的她。

      初的角度是看不到他的,不仅有植物丛还有小雕塑挡着。但从他的角度看她正好,所以他没有漏掉眼底有些微的水光。

      或许下一秒就会哭出来,他胡思乱想着。对方迅速抬手擦眼睛也印证他的猜测,她顿了顿就往住宅楼那里前去上楼。
      不能继续留在这里了。环顾四周计算不被察觉的其他离开路线和出口,他很快付诸行动。

      用最快的速度绕了圈回到车上,离开这片区域火速前往机场。
      全程没有阻碍地开到高速道路,直到堵车时才有空静下心。只是一旦静下心他就会不可避免地想起一幕幕。

      离别时的笑容和刚才的表情仿佛梦靥般刻在他的大脑和内心重叠起来,循环往复地播放。

      是他的错,他给她留下的伤害比想象中还要深。而之后涌起的欣喜令他本人都无法控制——这说明她也比想象中还要喜欢他和在乎他。

      初没有忘记他,在察觉到这份感情安心的同时他更是嘲讽自己到底是变成了什么样的怪物。

      或许他的内心一直都拴着野兽罢。
      这些年被黑色红色浸染才会从原本的幼兽逐渐茁壮成长起来,而抽离出来在上空看着的人类灵魂还是那么冷漠淡然。

      始终保持清醒理智终究是利大于弊。

      车流量开始动时他双手放上方向盘,目光重新恢复清明。
      ——既然如此,他不会再放手了。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白色蓝调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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