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梅暗恋她》姑苏四十九

2、二

　　上午十一点，柳慕慕一手提着行李，一手抱着半人高的白色兔子布偶走到403寝室。她原来的寝室就在楼下，看到分好寝室的消息就收拾行李过来了。

　　也不知道现在寝室有没有人，她还没有拿到寝室的钥匙。柳慕慕将行李箱放在门边，犹豫片刻，还是抬手轻轻叩了叩门。

　　柳慕慕揉搓着兔子的耳朵，有些不安，希望她不会打扰新室友休息，希望不会被讨厌。

　　门内沉寂了片刻，随即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在穿衣叠被，只是半晌不见人来开门。

　　柳慕慕揉捏着兔子耳朵安静等了一会儿，听门内的声音她们应该是醒了的，为什么不先给她开门呢？要是第一天过来就受到室友排挤，以后可怎么过啊。

　　柳慕慕又敲了敲门，这次听到了门内的回应，沙哑的女声略带慌乱地说：“等下……请等一下，这就来了。”

　　话音刚落，门被刷一下推开，带起的风刮开了柳慕慕额前的刘海，紧绷着脸的吴悠穿戴整齐出现在门后，吓得柳慕慕往后退了一步。

　　看见来人是柳慕慕后，吴悠微张着嘴，像是在惊讶，脸上露出不明意味的表情，说不出是遗憾还是劫后余生的庆幸。

　　吴悠按在门把上的手放松了下来，抱着双臂靠在门上，看样子相当随性。问道：“你怎么来了？”

　　柳慕慕像是被她的气势吓到了，抱着兔子向后缩了缩，才用颤巍巍的声线说：“呃，那个……你好，我叫柳慕慕，我被分到这个寝室了。”

　　“哦，这样啊。”吴悠往旁边让了让，“进来吧。”她的语调淡淡的，像清宫戏里的太后或是老佛爷。

　　柳慕慕将兔子夹在胳膊下，提着行李走了进来。

　　寝室只有吴悠一个人在。屋内有些闷热，像是刚把窗户打开。两张床上被子叠的整整齐齐，标准的像是豆腐块。整齐的让柳慕慕汗颜。桌子和地板上水痕未干，明显是刚刚擦过，干净的让柳慕慕不好意思落脚。

　　难道吴悠刚才在打扫寝室？是知道会有新室友来吗？柳慕慕摸摸兔子耳朵，心里放松了一些，看来对方并不是什么不好相处的人呢。

　　吴悠踢掉脚上的鞋子，一边抓着梯子往床上爬一边对新室友说：“我是吴悠，咱们寝室原先有三个人，不过那个怪人转到汉语言系搬走了。现在只有我和陈佳两个人住。剩下两张空床你看看喜欢哪个睡哪个。”

　　“学校已经划分好了，不能随便换床呢。”柳慕慕找到属于自己的三号床，让白兔子坐到桌子上等她，转头看向吴悠。

　　柳慕慕瞧见吴悠跪在床板上，猫着腰将手伸进被子里翻找着什么。两只脚露在外面，脚上是一双颜色相近但图案完全不同的袜子，看上去有些滑稽。柳慕慕及时捂住嘴唇，没让笑声飞出来。

　　“你管那个呢。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想睡哪张床学校也管不着。”吴悠反驳着，手伸进床上叠成豆腐块的被子里摸了半天，却没找到东西。

　　她像是不耐烦了，将被子拽过来一掀，手机钥匙钱包笔记本巧克力霹雳普隆的往下掉，干净整洁的床铺瞬间变得一团糟。

　　“啊，找到了。”吴悠拽出两只图案不同的袜子，和她脚上的那两只正好能凑成两对。“刚才太着急，穿错了。我就说哪里不对来着。”

　　眼睁睁看着干净整洁的床铺一秒乱的一塌糊涂的柳慕慕合上张开的下巴，不知道吴悠是怎么把那些东西塞到被子里的。她忍着好奇心，爬上床收拾行李了。

　　吴悠穿好袜子，将剩下的一双扔在了枕头底下，将那些零七八碎的东西一股脑推到床头，唤了一声正收拾床铺的女孩：“柳慕慕。”

　　“啊？我在。”柳慕慕铺好床铺，转身看她，“怎么了？”

　　“你先收拾，要是有拿不动的行李需要帮忙的话我帮你弄。”话虽这么说，她已经拉着被子躺下了，“我要睡一会儿，到时候叫我就好，不用不好意思。”

　　“啊，好，谢谢了。”

　　柳慕慕刻意放轻了自己收拾床铺的声音，想要尽量不打扰吴悠休息。

　　吴悠蜷在被子里，手机屏幕亮了起来，显示着陈佳刚刚发来的消息：江凝被分到了对面寝室，你不用逃难啦！

　　吴悠一个字一个字的看过去，像是小口咀嚼最后一块薯片生怕遗漏下残渣的孩子。她意识到江凝不会来了，扔了手机翻身平躺在床上，睁着眼睛凝视着墙皮皲裂的伤疤。

　　墙的伤疤像是地图上河流的线条，吴悠想起她曾经死也学不会的地理，那些总是记不住的河流。随即不可控制地想起江凝的手，记忆中那双手总是柔软，干燥而又温暖。那手曾拉着自己的手拂过那些曲折蜿蜒的线条。从高山开始，越过丘陵，飞过平原，最终进入海洋。

　　那双手曾递给她糖，给她拥抱，安抚过痛哭的她，但也给她留了一身伤。

　　吴悠伸出右手举在半空中，平日里藏在袖子中，系在腕上的旧红绳露了出来，细线蔫头耷脑的垂下。

　　她的手比江凝的手小了一圈，江凝的手修长细腻，适合弹钢琴。弯曲手指，与空气交握，静默半晌，兴致索然。她的手擅自怀念起了江凝掌心的温度。

　　吴悠握住手腕上的红绳，婴儿一样蜷缩起来。

　　虽然她渴求远离江凝，但也不得不承认有那么一瞬间，脑中曾闪过一个念头。

　　敲门的为什么不是江凝。

　　…………

　　吴悠被一阵嘈杂的声音吵醒，门不知道被谁打开了，此时正是饭点，走廊里人来人往。吴悠隐约听见了陈佳的声音。

　　睡够了的吴悠从被子里爬出来，蓬松的齐耳短发乱的像是鸡窝一样。从枕头下掏出自己的旧手表看了眼时间，已经将近十一点了。

　　“你先进去，小心一点。”陈佳的声音从门后传来，吴悠抬眼往下看，只见陈佳和柳慕慕两人合力搬着箱子走了进来。

　　“好了，放下吧。”陈佳轻喘着气，拍了拍手上的灰。

　　“真是太谢谢你了，陈佳。”

　　“不用谢，小事儿。”陈佳倚在床栏上喘着气，看见了头发乱蓬蓬的吴悠，笑了一声，“哟，你终于醒啦，也不说帮帮新室友抬下东西。要不是我回来的巧碰上这孩子，她现在还在楼梯上折腾呢。”

　　柳慕慕将箱子推到自己床下，听到她这么说，连忙为吴悠辩解：“不是的，吴悠说要帮我了。只是刚才我看她睡着了，没有叫她而已。”

　　陈佳闻言笑了起来：“你别被她欺骗了，不用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搬不动就直接叫她，不然她会为了偷懒而装睡的。”

　　“我刚才是真睡着了。”吴悠辩解道，懒洋洋打了个哈切。她抓了抓头发，被子也不叠，将手机揣在兜里便翻身下了床。

　　陈佳拍着她的肩膀笑嘻嘻道：“你快把生物钟调到正常人的时间吧，再熬夜说不定哪天就猝死在寝室了。”

　　“你确定不会在我之前猝死吗？学生会工作那么多，还要忙着筹备迎新晚会，你昨天不也熬夜到十二点吗？”吴悠声线慵懒，像是午睡刚醒的猫。

　　柳慕慕看她们互相开着玩笑，眼前的吴悠和上午为她开门的那个宛如两人。衣服压出了褶子，头发也失去了形状。好像从时空门里走了一遭，在柳慕慕心里的人设从冷面女神瞬间变成宅女。但柳慕慕觉得眼前这个吴悠更容易接近。

　　她隐约觉得，那个会在意自己形象的吴悠，并不属于她们。

　　好不容易自己这时候有时间，而且新室友来了总要聚一聚聊聊天，陈佳提议到：“两位中午有什么安排吗？不如咱们中午一起吃个饭欢迎新室友？”

　　“你是个大忙人，但我一天二十四小时都有时间。”吴悠蹬上鞋子，抚平T恤上的褶皱。

　　“慕慕你呢？”陈佳看向柳慕慕。

　　“啊？我……也好。”柳慕慕后知后觉，虽然她很想留下来把东西收拾完，不过也不想拒绝新室友的邀请。

　　陈佳大方地从衣兜里掏出了钱包和手机，说：“大家想吃什么？今天这顿我请。”

　　“你确定要去校外？”吴悠一句话给兴高采烈的陈佳头上泼了一瓢冷水。“你这么忙，咱们哪次一起吃饭的时候学生会和老师没发微信过来把你提前叫走了？要不还是到食堂对付一口吧。”

　　三个人最终还是去了食堂，与新室友吃的第一顿是陈佳赞不绝口的那家渔粉。

　　吃完饭陈佳结了账，接了个电话就被人叫走了。只剩吴悠和柳慕慕，两人一边闲聊一边走。

　　吴悠孤僻惯了，脚步很快，再加上从来没有等人的意识。柳慕慕几乎一路小跑才能跟在她身后，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吴悠领了个学妹带她认路。

　　“学语言多好，你转过来学历史干什么，以后顶多只能当个老师，没有出路。”吴悠双手插兜，说着走上了二楼。

　　“可我不喜欢韩语啊，我是分数不够才被调剂到那的。”柳慕慕轻喘着气，快步走上楼梯，“既然吴悠不喜欢历史当初为什么要报呢？”

　　回忆起填报志愿的那段日子，她刚摆脱江凝的控制，都疯玩的不知今夕何夕了，志愿都是临了翻翻书看见哪个学校离家乡远随便填上的，结果既不喜欢这个专业，临了还没躲开江凝。

　　想起黑历史吴悠不由有些汗颜，只能按照一开始骗陈佳的话来说：“我啊……家乡在南边，一直想看看北方的雪，结果就来这了。”

　　家离得没多远的柳慕慕来了兴致，不由多说了几句：“原来是这样啊，我也想到南方看看小城和古镇呢。可惜分数不够，只能在家这边上大学。”

　　“哦，那真是遗憾。”吴悠嘟哝了一句。正欲快步往上一楼层走，却听见高跟鞋踩过地砖的声响，一下又一下，像是砧板上的落刀声。

　　吴悠在楼梯中间停了一下，柳慕慕紧跟在她身后，险些与她撞上。吴悠继续向前走，只不过这次脚步放慢了很多，她抬头，向上望。

　　只见一双黑色的高跟鞋出现在她的视野里。简洁大方的裙摆堪堪过膝，露出白皙的皮肤。再往上看是提着行李箱的手，纤细修长。如今已没人能看出那双手学过武术拿过刀枪，但吴悠曾有幸领教过那双手的爆发力，吴悠甚至觉得只要对方愿意，能顷刻之间送她去见上帝。

　　“怎么了？”原本怎么也追不上吴悠的柳慕慕走到了她的前面。

　　吴悠从口袋里掏出半月不用的皮套，用手将自己那头鸡窝理了理，扎了个小辫，摇摇头，表示自己没事儿。她没说话，只要一出声江凝就可能会听出来是她。

　　这马上要到四楼了，说不定撞不上呢。吴悠想着，心跳却不由自主的开始加速了。

　　正当吴悠想着怎么躲开江凝的时候，柳慕慕却看见了江凝。毕竟昨天见过面，都是新转过来的自然好感多一些，柳慕慕快步上了几个台阶，主动和江凝打招呼。

　　“你好啊，江凝同学，你也在搬寝室吗？需要帮忙吗？”

　　江凝转身，看见是柳慕慕，脸上露出和善的微笑，“是你啊，柳慕慕。”她的眼神微微一动，落在了吴悠身上，嘴角的笑意渐浓。

　　吴悠别过脸去，恨不得抓住柳慕慕的手拉着她直接飞奔到寝室。但事已至此，江凝都看见她了，再有多余的动作反倒是让人多想。

　　江凝的视线转移到吴悠身上。上下打量了吴悠一番，眼神比搜寻违禁物品的查寝阿姨还要仔细。

　　“好久不见，吴悠。”江凝偏着头看她，主动开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