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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十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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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白一看就是特别乖的那种孩子,有点认生,还会害羞,小模样长得特别可爱。
从五官和体型上看,他跟普通的男孩儿没有区别,只是头发是银灰色的,眼睛也是银色的,发际线处还长着一对两寸来长的犄角,有拇指粗细,中间还分了个叉。
沈袖月控制着自己不要多看他的角,免得引起他的不愉快。小白跟她也不是头一次见面了,上次云海升骑着蛟龙带她在海里转了一圈,小白还逮了一条鮟鱇鱼送给她当见面礼。
沈袖月笑了,说:“你好,咱们又见面了。”
她伸手招了一下,说:“你喜欢吃点心吗,我这儿有芋泥酥,还有果脯。”
小白走过去,看了云海升一眼,就像个去远亲家串门的小孩子一样,十分拘谨。云海升说:“这里也是你的家,你以后想来就来,喜欢吃什么就吃什么。”
小白便放松了一些,拿起了一块柿饼。他咬了一口,感觉这种又甜又软的口感十分奇怪,想来他在海里从来没吃过这种东西。他吃完一个又拿一个,显然是爱上了这种新奇的食物。
沈袖月趁着他吃东西吃的浑然忘我,递了个眼神,示意云海升出来说话。
两人站在门廊下,沈袖月小声道:“你跟他说了吗?”
云海升说:“说了,昨天我带它去公海吃了不少三文鱼,哄得他还算高兴。要不然他今天能答应跟我来见你吗?”
沈袖月见小白变成了人类的模样,可可爱爱的,感觉更下不去手了。云海升说:“你不用操心了。他说要来人间玩一玩,你只要让他玩的开心就算完成任务了。”
沈袖月想着既然小白答应了,就是公平交易。龙角那么值钱,自己也得拿出相应的诚意好好招待他才行。
她说:“去哪儿玩?”
云海升说:“他要去游乐园,还想看电影、吃肯德基。”
沈袖月十分奇怪,说:“他怎么知道这么多东西的?”
云海升说:“我在你这儿用着平板电脑好使,就给他买了一个。他现在整天上网,要不然就跟Siri聊天……知道的是不少。”
沈袖月不知道在海里是怎么连上wifi的,大约神仙总有办法解决这些问题吧。她觉得小白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挺孤独的,他身边没有同类,只能跟云海升作伴。两个人的年龄又有差距,不知道有没有代沟。
沈袖月忽然母爱爆棚,觉得自己有必要带他出去好好地吃一吃、玩一玩,见识海洋之外的世界。
她掏出手机搜了一下,附近有个大型的游乐园,游乐园旁边肯定有肯德基,电影院更是到处都有。她考虑到小白头上长着角,太引人注目,打算先带他去买身衣服,稍微乔装改扮一下,然后再去玩个痛快。
沈袖月回到屋里,发现盘子里的柿饼都消失了。小白嘴上沾着糖霜,一副不好意思的样子,说:“我一不小心就吃光了,对不起。”
沈袖月笑了,说:“没事,姐姐带你出去玩,外头好吃的东西更多。”
她开车带着俩人出了门,今天秋高气爽,是个适合出来玩的好日子。
沈袖月先带小白去了优衣库,给他买了连帽衫和牛仔裤,还有白衬衫和运动鞋,外加最重要的一顶帽子,给他挡犄角用的。
服务员奇怪地看着小白银色的眼睛和头上的犄角,说:“这是在玩cosplay吗?”
沈袖月淡定地说:“是啊,小龙人,像不像?”
服务员便笑了一下,说:“真像,不过小孩子不要戴美瞳,对眼睛不好。”
小白眨了眨眼,说:“什么美瞳?”
沈袖月说:“没什么,姐姐夸你长得漂亮。”
云海升也是头一次逛商场,看沈袖月给小朋友买衣服,自己也想买点。他从旁边拿起一件休闲西装说:“我也要。”
沈袖月说:“你自己买嘛。”
云海升说:“我没钱,这里收金子吗?”
沈袖月一副银行柜员的态度说:“这里不收,我收。按每克三百的价格,你要兑换多少现金?”
云海升说:“我想要手机支付,给我存微信里行吗。”
沈袖月说:“这个有点麻烦,你得办银行卡,有身份证吗亲?”
云海升从钱包里掏出一张身份证,美男子就算是拍大头照也十分优雅英俊,户籍还是山东蓬莱。沈袖月十分惊奇,说:“你从哪儿搞的,该不会是找办/假/证的给你弄的吧?”
云海升说:“当然是真的,我有相关部门的朋友,让他们想办法帮我办了一张。”
沈袖月觉得他的朋友还挺厉害的,笑了一下说:“好吧,咱们去开个户。”
她去附近的银行,帮云海升开了个银行卡,然后帮他关联手机微信和支付宝,这样他就完全是个跟得上时代的新青年了。
云海升给了沈袖月十枚金叶子,沈袖月给他打了两万八千块过去。云海升说:“不是三万块么,还有两千被你吃了?”
沈袖月毫不惭愧地说:“两千是手续费,有问题吗亲?”
云海升无言以对,决定以后自己找回收黄金的小摊去兑钱,不再找这个奸商帮忙了。
小白看着两个大人进行无聊的金钱交易,感觉今天的活动内容日渐偏离主题。沈袖月这才想起本来是要带小白出来玩的,她从旁边的小摊上给他买了一串糖葫芦,说:“走,咱们去游乐园玩。”
小白啃着糖葫芦,跟两人进了游乐园。沈袖月带他去玩了摩天轮、海盗船和过山车,小白兴奋的不行,下了过山车又去排队,说:“再来一遍!”
沈袖月面有菜色,说:“你都已经玩了两遍了,咱们去玩别的吧。”
她说着拉着他往回走,小白恋恋不舍地看着在轨道上翻滚尖叫的人群,一步三回头地被拽走了。
云海升慢悠悠地跟在后头,说:“接下来去哪儿?”
沈袖月说:“不行我有点头晕,得歇会儿。”
她说着,找了个路边的长凳坐下了。小白懂事地说:“姐姐,我去帮你买水喝。”
云海升给了他十块钱,小白去找水了。沈袖月觉得天旋地转,还没从过山车的刺激当中解脱出来。云海升往她身边坐的近了一些,说:“肩膀借给你靠一下吧。”
沈袖月靠在他的身上,觉得他虽然口嫌体正直,还是挺关心自己的。
一阵晚风吹过来,她忍不住打了个喷嚏。云海升说:“冷吗?”
沈袖月心想:“如果我说了冷,他会不会把外套给我披上?”
她矜持地点了一下头,期待地看着他。云海升笑了一下,说:“谁让你不多穿点,你看我就不冷。”
沈袖月:“……”
她早该想到他是这个反应,就不应该自作多情。云海升沉吟了片刻,仿佛竖起了捕捉灵体的天线,说:“不过确实不对劲,这附近似乎有股阴寒的气息。”
沈袖月浑身的寒毛都炸起来了,说:“什么情况,你别跟万年小学生一样好吗,走到哪里哪里出事。我只想安安静静的过个周末而已啊。”
云海升便笑了,说:“好吧,那就不管了,应该是我的错觉。”
他掏出手机,开始玩连连看。等了半个小时,小白还没回来。沈袖月觉得奇怪,说:“人呢,买瓶水要这么久?”
云海升也觉得不对劲,闭目感应了片刻,起身朝着一个方向大步走去。沈袖月跟在他身后,穿越人群,在熙熙攘攘的游乐园里转了几遭,就见小白蹲在湖边的坡地上,对着一个灌木丛发呆。
他身边放着三瓶水,半个身子都扎进灌木丛里去了,不知道在看什么。
沈袖月说:“是不是野猫?”
云海升觉得不太对,他走了过去,说:“怎么了?”
小白抬起头来说:“哥哥,我刚才从这边经过,听见她在哭。”
云海升看着藏在树丛里小小的一团湿漉漉的、稀薄的影子,心想:“是个小水鬼……看来刚才感觉到的那股阴寒之气,就是她了。”
快六点钟了,天色渐渐黑了下来。远处人来来往往,热闹仿佛是从另一个世界传过来的,与这边的冷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沈袖月看不见灵体,只能感到一股不太舒服的气,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她四处乱看,说:“怎么了?”
云海升觉得考验她的机会来了,说:“调动你的灵力感受一下,你的面前有什么。A.甲虫;B.鬼魂;C.空气;D.妖物。”
沈袖月秉承着选择题闭着眼选C的原则,毫不犹豫地说:“空气。”
云海升叹了口气,说:“你看她,简直是榆木疙瘩,一窍不通。”
小白点了点头,沈袖月感觉那股阴冷湿寒的气息越来越浓了,忍不住往后退了半步,说:“你们两个别装神弄鬼的,到底怎么回事。”
云海升伸手在她眉心按了一下,沈袖月顿时感觉有股清凉的力量灌注进来。她眼前的世界比之前更清晰了,仿佛能看见气的流动,一个影子在她面前渐渐显现出来。
灌木丛里藏着个七岁左右的小女孩,她扎着双马尾,一直把脸埋在双膝之间,吚吚呜呜地抽泣。
小白蹲在她面前,怕吓着她似的说:“你怎么不回家?”
小女孩摇了摇头,说:“我没有家了,爸爸妈妈离婚好久了,没人要我。”
小白说:“那你为什么哭?”
小女孩说:“我泡在水里,又冷又疼,我想奶奶了。”
小白说:“你这样低着头,我都看不到你的模样,也听不清你说话的声音。你抬起头来好吗?”
小女孩儿犹豫了一下,小声说:“我的样子很丑,吓到过很多人。”
小白说:“我在海里见过很多怪鱼,都丑的要命,你再丑肯定也没有它们丑。放心吧,我不会害怕的。”
沈袖月听着这充满了直男气息的安慰,忍不住看了云海升一眼,想知道这个脑回路是不是他传染给小白的。
云海升也有些尴尬,觉得是该拿出点时间来提高一下小白的情商了。小女孩犹豫了一下,慢慢地抬起了头,一张被水泡的浮肿的脸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沈袖月吓了一跳,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小白倒是很平静,端详着她说:“你不难看,就是有点肿,你的牙齿长得很漂亮。哥哥说,牙齿长得好的人,家教也好,你以前肯定是个很好的孩子。”
这话是云海升骗小白早晚刷牙的时候说的,没想到他一直记得。
小女鬼好久没听人夸奖过自己了,听他这么说,顿时露出了笑容。她脸蛋上的皮肉有些腐坏,这么一咧嘴,整个脸都要变形了。
小白连忙说:“不要笑了,你眼珠子快掉出来了。”
沈袖月:“……”
她发现小白虽然很乖,却有种天然黑的潜质,能一脸真诚地说出这种话来,实在十分与众不同,长大了一定是个人才。
小女鬼觉得自己丑到他了,于是又开始哭泣。沈袖月发现这个小鬼没有害人的心思,只是徘徊在这里,无处可去,也挺凄凉的。
她和气地说:“小妹妹,你的身体在什么地方?”
小女鬼伸手指了一下旁边的湖,说:“一部分在土里,另一部分在水里。”
沈袖月十分惊讶,说:“你的身体怎么会在水里的?”
小女鬼说:“小时候爸妈带我来这里划船,我很想念那个时候,就在这个树丛里躲到半夜,偷了条船来划。结果不小心船翻了,就掉进了水里。”
她说的虽然平静,沈袖月却感到了一阵凄凉,父母不负责任导致发生了这样的悲剧。她说:“那你家里人不来打捞吗?”
小女鬼忧伤地说:“捞过了,只是还有条手臂断在这里面,怎么也找到不到。我的身体不齐全,就天天冷的睡不着。”
沈袖月这才注意到,她只有左手臂,却没有右手臂,一直垂着空荡荡的一根袖筒。小白仰头看着沈袖月,说:“姐姐,咱们帮帮她好不好?”
沈袖月觉得这小鬼着实挺可怜,心想:“帮帮她也好,就当积阴德了。”
她点头答应了,小白便站起来说:“我帮你找好了。”
小女鬼说:“水很冷的。”
小白笑了一下,说:“没关系,我不怕冷。”
他说着,身形一下子隐没在空气中,在一般人眼里,他是陡然消失了。沈袖月却瞧见他化身成了一道银光,轻巧地扎进了湖里。
沈袖月坐在山坡上,夜色越发浓了,湖水泛起微微的波澜,路灯渐次亮了起来。众人等了有小半个时辰,终于见小白从水里钻了出来,胳膊下头夹着几根骨头和一只腐烂的不成样的手掌,兴奋地说:“找到了,在淤泥深处,被水草缠住了!”
沈袖月感觉有点受不了,立刻转过身去。
小白穿上衣服,用外套裹住了断手和臂骨拿过来。小女鬼见了自己的手臂,登时高兴的哭了,说:“小哥哥,谢谢你,你真是个好人。”
沈袖月感觉这个情形超出了自己的常识,仿佛小白找回来的不是几节白骨,而是一个钱包。她心中默默劝自己习惯了就好了,干这一行,帮客户收埋遗骨是日常工作,不要大惊小怪。
小白做了好事,十分自豪。他说:“接下来怎么办?”
云海升说:“跟身体一起合葬了吧,小姑娘,你埋骨的地方呢?”
小女鬼站了起来,说:“我带你们去。”
此时夜色浓重,鬼魂在外行走也不用避忌。她飘飘悠悠地顺着小路走出了游乐场,来到了郊外的一处自留地,这里有几个简陋的坟冢,阴森森的,轻易没人肯过来。
沈袖月怕挖人家坟被抓住扭送公安局,再三确认道:“小妹妹,你家里人呢?”
小女鬼说:“爸爸妈妈都去外地住了,奶奶今年过世了,家里什么人都没有了。”
沈袖月又是一阵同情,看了云海升一眼。云海升说:“这就算是经过她本人同意了,动土吧。”
他解下腰间的匕首,迎风一招,变成一把长剑。他用力挖开泥土,看见了一个薄皮棺材。他把棺材打开,里头盛着个骨灰盒。小白把衣服包裹着的手臂放了进去,合上棺盖,把钉子钉了回去,然后覆上泥土。
一番折腾下来,已经是半夜十二点了。
沈袖月自觉地为她念了一遍心经,算是超度。云海升说:“怎么不念地藏经?”
沈袖月说:“地藏经太长了,读一遍都要一个时辰,好几万字你能背过?”
云海升便笑了,说:“金刚经只有三千多字,你要不要背一背?”
小女鬼倒是不挑,坐在坟头安安静静地听完了经,周身涌动着温柔的白光。她说:“谢谢你们,我现在感觉很暖和了。”
她的面容逐渐恢复了生前的模样,不再浮肿了,眼神也变得活泼而灵动。她笑了一下,说:“我要好好睡一觉了。如果你们需要帮忙,只管叫我。”
小白说:“好啊,你叫什么名字。”
小女鬼说:“我叫阿铃。”
她说着身影渐渐变淡,消失在月色中。
小白站在坟头出了一会儿神,说:“原来这就是玄学世家的人的工作。”
沈袖月不知道云海升是怎么跟他说明自己的工作性质的,但是她很想说,自己的日常也并不总是这样义务劳动的。虽然连续接了几个工作都没挣到钱,但她还是有信心靠这一行养活一家老小的。
然而小白目光炯炯地看着她,似乎对她十分敬佩,笑了一下说:“姐姐,你心地真好。”
沈袖月被他纯洁的目光看着,有些不好意思,觉得他可能把自己想的太好了。
小白认真地说:“哥哥说你需要我的角去换法器。你现在的法力不够,没有法器就不能帮助别人。我本来不能确定你是什么样的人,经过这一天的相处,我觉得你真的很善良。”
沈袖月十分惭愧,心想:“不不,一天的时间不足以看穿我的本质。其实我这个人有很多缺点,小气又懒惰,还有点沉迷男色无法自拔……”
小白说:“虽然你对钱斤斤计较,而且学习不太用功,但瑕不掩瑜。哥哥说人活着不必太拘小节,只要大节无损,那就是好人。”
沈袖月的心情十分复杂,不知道该不该把这话当成夸奖来听。小白说罢,伸手对着头顶轻轻一击,小脸皱了片刻,显然是有些疼的。
他摊开手,把一块半寸来长的白色龙角递了过去。沈袖月觉得受之有愧,不好意思接受。云海升说:“他给你,你就拿着吧。”
沈袖月便接了过去,一边看他额头,说:“疼不疼?”
小白伸手在断角处按了片刻,一阵白光包裹着角,迅速愈合了伤口。他说:“没事,等明年春天就长出新的来了。”
沈袖月既感激,又很感动,说:“谢谢你,以后我家就是你家,欢迎你常来玩。”
小白笑了一下,说:“你的柿饼很好吃,能多给我几盘吗?”
沈袖月立刻说:“你喜欢,多少我都给你买。还有无花果干也特别好吃,等我给你买一罐子,再给你留个落脚的房间,把好吃的预备下,你随时来都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