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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Chapter 11 ...


  •   天欲雪和薄晴对望一眼。

      早知道,要千里迢迢跑来这里吃一顿狗粮……就改日再来了……

      客厅三人一时安静如鸡。

      十余秒后,天欲雪轻咳一声。

      童灵熙这才回过神,更深地向下垂了垂头,耳尖还是一片浅粉,看上去整个人都要变成又粉又红还冒着蒸汽的软团子。

      天欲雪一笑,也不欲岔她,抬手从包中拿出一道简符,向卧室门方向一扔。

      白符幽幽飘过去,缠住了卧室门把手,隐了形。如此可将客厅内再发出的任何声音全部吸收干净,不让屋里人听到哪怕半个音符。

      童灵熙揉了揉面颊,快速调整状态:“从万娆娆口中审到了什么了?”

      “她也不知道是弄错了什么邪术,”薄晴听了苦笑一下:“现在还是奄奄一息,整个人跟烧焦的烤鸭似的,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童灵熙再问:“那老万呢?他没事吧?”

      “开玩笑呢!我万哥,狗一样的恢复力。”薄晴吹了声口哨:“我们来前跟他视了个频,他还在骂什么都是姓万的,五百年前是一家,怎么这么开不起玩笑什么的……声音可嘹亮了……”

      天欲雪瞪了薄晴一眼让他少说重伤伙伴的玩笑,再看向童灵熙时,声音罕见的露出柔软和无奈:“既然说到老万,灵熙你也知道我们小队这次实在损伤惨重。阿田和文曜受的伤其实也很严重,我是一口气连损三员大将。只有最不中用的安全地活到了最后。好人不长命,祸害活千年。老话果然都是智慧。”

      薄晴:“………”

      “所以,我这次来,”天欲雪清一下嗓子,望着童灵熙的眼神认真又诚恳:“是正式邀请你,加入我的小队。”

      此时,远处,一团亮白色的火焰从卧室门的门缝下,一寸一寸,艰难地把自己挤了出来。它顺着木门的花纹慢慢上爬,摸到了贴在门把手上的白符。

      符文随之显形。白焰将上面的咒文烧掉了几处偏旁部首。

      由此,客厅的谈话内容,便尽数一字不漏的传入内室那人耳中。

      童灵熙第一反应就是拒绝的:“可是我……”

      “别说什么不想伤害妖怪了。妖怪伤的人还少吗?”天欲雪眼神渐渐锋利:“你也是受着裴家的教育长大的,不觉得自己有些任性,有些浪费资源了吗?”

      天欲雪一向作风犀利,尤其擅长审讯盘问,能飞快调动任何人内心的负罪感和责任感。薄晴在旁边听着,整个人都替童灵熙感觉压力倍增,紧张地在沙发上缩了下后背。

      “我是裴家的养女,”童灵熙点了点头,但神情竟无波澜,还是那副温和软团子的气色:“但我有自己的价值观,不是裴家的工具人。”

      天欲雪头回遇到这么能以柔克刚的,竟然噎了一下:“……你什么价值观。”

      “有些妖不伤人,活不了。所以它的存在从一开始就是错?可它也只是为了活着。但总有些人类造成的杀戮,却出自贪婪,可不止是为了生存……所以究竟谁才是恶?”童灵熙语气缓慢说:“我做不了审判者。人有坏人,也有好人。妖有恶妖,自然也有好妖。如果遇到害人的妖怪,我当然一定会救人一把。但主动去尽数、全部、不问缘故的猎杀小妖……我做不到。就是师父让我去做,也不做。”

      女孩神色平静,淡淡声音平软,但其中有股不可扭转的坚韧。

      她不爱显露,不爱表现,甚至不爱主动说话。像是藏在深深地下,要被一直一直强行挖掘,才能隐约露出一角的宝藏。

      “但是,”童灵熙看着一时回答不上来的天欲雪:“如果有惩治作祟的恶人这种任务,我愿意加入。无论任何时候,你叫我,我就会来。不管多辛苦我都愿意参与。”

      天欲雪都没见过童灵熙什么时候说过这么多话:“为什么忽然又这么积极了?”

      女孩垂了垂头,沉默几秒,小声回答:“穷。”

      天欲雪:“………”

      还以为有什么正义凛然的理论,没想到原因这么真实的么!

      以及,她声音又软又糯,听上去要让人恨不得立刻就帮她把四年的房租一口气结清啊!

      童灵熙垂头揉了揉耳朵。

      她没办法。要付自己公寓的房租,就已经有些压力了,而从今天起家里还多了个人。

      穿着简约的T恤实在好看……
      想再给他多买些衣服……

      可一旦开启购物模式,那就还涉及到吃的喝的,生活用品,太多了,一下子开支就大了起来。

      用裴照清给自己的生活费来养夜巡,这种事她做不来。

      何况,生活费也是暂借师兄的,以后也是全都要还的。

      童灵熙忽然一抬头,看着天欲雪的眼神冒出微光来:“所以,如果有这种任务,无论任何时候,请随时叫我!”

      天欲雪:“好……好……”

      看出你是真的很穷了……

      “那这样,灵熙,我给你算半个名额,记名挂靠在我小队里,”天欲雪想了想,取了个中:“从今天起,你在我这里做一个长期、稳定的外援。类似于……与破晓长期合作的赏金猎人。如果再有追击盗墓贼这类的任务,我就会优先找你。”

      “好。”这一点,女孩爽快答应了。

      “至于你微信里和我说的,关于妖王历史资料,”天欲雪继续说,自然不是不能卖个人情:“如果不是什么特别机密,只是纯历史,当然也不是不能告诉你。”

      童灵熙眼神一亮,如果说她一直像副水墨画,现在好像突然被染了彩色:“可以么!可以告诉我,和妖王相关的事?!”

      “那又不是秘密……”天欲雪以一副“你至于么”的眼神看着她:“神话传说似的东西,没什么不能说的。倒是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童灵熙微一垂眸:“昨夜偶遇妖王墓。忽然……好奇。”

      “唔。”天欲雪若有所思:“但那可能并不是一个好故事。”她眼神甚至有些苦味:“甚至,可能会毁了你一天的心情。”

      在童灵熙微微变化的神色里,天欲雪将自己记得的史料大概讲述:

      “史上记载,妖王夜巡……是个双手染血,杀人不眨眼的魔头。”

      天欲雪看大童灵熙瞬间不信的眼神,继续道:“妖史有记,‘巡独夫之心,横行奡桀’。他平定妖界十国后,杀戮之心也并不餍足。主城已降,但依旧杀戮之事屡屡发生。”

      “甚至,他杀尽敌人仍觉不够,目光转向了扶持自己上位的袍泽和众臣。或夷族,或软禁,终是一人独揽十国大权。”

      童灵熙皱眉听着,只觉史书果然都是在胡乱瞎说。

      梦中那人对自己宠爱无尽,温柔如一池春水,怎可能是这样残酷狠辣的魔头。

      但听天欲雪继续讲道:“从那之后,他却疯了。”

      “夜巡无意修神,也不知是迷上了什么邪术,一统妖界后神志渐渐癫狂错乱。”
      “他举止愈发疯狂,也愈发残酷。最终不求长生,不求通神……只求一死。”
      “那是个献祭自身的禁术,他遭术法反噬,死得极惨。”

      童灵熙只觉自己心突然被捏人得错了位:“……极惨?”

      妖王是勾一勾手指就能翻云覆雨、通天彻地的大妖,求死……恐怕是最难的。

      “史书记载,妖王夜巡想方设法,丧尽毕生修为,承天雷百道……但饶是如此,也还是不死。最终,是以心尖血为祭,以恶咒遍全身,掏心挖肺,六腑具剥,在自己的血池中生生挖了妖丹,再苦苦以自己的血咒折磨那具残破肉身上百日……才终于断了那口气。”

      童灵熙听着,脸失去血色:“为什么?!”

      “不知。原因不详。大多是认为他疯了。”天欲雪也觉不可理喻地摇了摇头:“就没有纠结原因的必要了。但妖王墓却是他自己亲手设计,也不知那会儿是清醒还是疯魔。”

      无言半响,童灵熙的声音轻到几乎不见:“那墓中为何有两幅棺材?……万娆娆说,小的那一副,名为天狐棺。”

      天欲雪认可道:“天狐棺也是传说。关于这两幅棺,民间确实有很多种说法。”

      “毕竟,那位惊才绝艳,弹指间一统十国的妖王陛下,不可能不为自己百年之后做打算,也不可能料不到世人将窥伺妖王墓。”

      “所以有人说,那墓里定然布满了恶咒。墓中越是穷极辉煌的陪葬品便越是恶毒。妖王本体都不一定真葬在那大棺中。而最华丽、最无价的天狐棺就是墓中最可怕、最残酷的诅咒,像潘多拉的魔盒。”

      “当然也有其他传说——天狐棺中,藏着妖王曾经一统十国号令天下的秘密。不过在民间流传开来后,普通人类还是更偏向于相信是无价珍宝。这个说法是最广泛的。”

      “最后,倒是还有另一种小众说法……天狐棺并不是诅咒,也不是珍宝,而确实就是一副棺木。”

      童灵熙抬眸:“谁的?”

      “生同衾,死同穴。”天欲雪喃喃道:“那是……妖王生前唯一所爱……”

      “……是妖后的棺。”

      童灵熙神魂一怔。

      无可言状的巨浪瞬间从心中涌起,再跌落,把她整个人吞没了。

      山也崩下来,从头顶降临,把人埋在灰烬之下。

      直到两千年后,灰烬凝固,呈现出人形的精致空壳。

      她觉得自己就是那空壳。

      童灵熙听到自己开口,唇如自行动了:“……妖后又是……怎么死的?”

      “这就不知道了。那位妖后神秘得很,妖史上连名字都没留下。正是因为没什么信息,所以这是妖后之棺的传说才十分小众。”

      天欲雪全说完,喝了一大口水:“我所知道的就是这些了,回头我再给你查查,不是机密的史料文献,我可以告诉给你。”

      “好。”童灵熙僵硬一点头:“谢谢。”

      “不客气。”天欲雪站起身:“那从今天开始,我们就是建立了正式合作。无论任何时刻,只要我派给你的任务,必须立刻回复。跳票一次,合作终止。我不管你什么缘由。”

      童灵熙神游天外似的,再点一下头。

      “还有,这个事,我可以告诉裴照清,”天欲雪带着薄晴小弟走到门口,忽然回头:“但我觉得最好还是你开口。”

      女孩好像这才醒了,把这件事听到了心里去,认真地再点点头。

      天欲雪便带着薄晴离去了。

      铁门闭合的声音轰鸣。

      童灵熙仍然呆呆站在门前,望着防盗门把手。

      ======

      客厅里发生的对话,自然全部一字不漏地飘入了夜巡耳中。

      卧室内,王上不再幻形,恢复了玄衣长发,负手而立,站在落地窗前,一边听一边俯视着两千年后,午后阳光下车水马龙热闹非凡的世间。

      虽然太多事、太多牵挂、太多情愁都已一忘而空,但他依稀总感觉,尘世的变化确实太大了。

      两千年前,放眼望去目光所及,似乎都理应是自己的同类。

      但而今一个不见。人类大摇大摆行于街市,再不见谁担忧丧命于妖,惶惶不可终日。

      夜巡闭了闭眼睛。

      但想来,万物有合便有分,有起便有落。妖都从穷极辉煌到覆灭无痕,天下渐渐转为人类一手掌控,也只是自然轮转罢了。倒没什么可惜的。

      王上眉眼淡淡的。对而今的他来说,什么都不太可惜。

      突然,一阵兵荒马乱的步伐从外面来,卧室门近乎被撞开。

      那软糯的小猫妖也不知怎么想的,三步并两步冲到他面前,竟然把他衣襟直接扯开。右手触到裸露的胸膛。

      ………

      他有心跳。

      也是。毕竟是再修器灵之身。

      和当年已经不是同一副躯体了。

      童灵熙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手在抖,声音也在抖:“……还疼么。”

      夜巡温柔笑笑,不是很明白地垂眸看她:“手怎么这样凉。”

      “给你暖暖。”

      女孩一时无言。

      对。王已经什么都忘记了。

      遗忘,很可能和当年那场献祭有关。

      若她猜得无错,当年的妖王历经掏心挖肺再生剥了妖丹,可还是没死,而是成为了苍月珠的器灵。

      这个器灵的身子,自然也就不再有痛感残留。

      苍月珠作为陪葬品,在当年一并下葬。

      时间流逝两千年,器灵在苍月珠内潜心修行,重修人身。

      两千年后,妖王墓地址泄露,那伙不要命的盗墓贼终于还是惊动了累世尘嚣。

      他从玉珠中被惊醒,但很多已记不得了。

      童灵熙凝神思考,过了半响才忽然发现……

      自己方才一时情绪冲动,把他衣襟扯开的角度有些大。

      锦袍就这样从夜巡左肩上慢慢一寸寸滑落下去。再这么落下去,就要半.裸了。

      可他非但不将抬手长袍理好,反而还任其滑下,目光幽幽望着她。

      “你……”正心痛不已的童灵熙瞬间被转移注意力,脸色发红地扭开头:“把衣服……穿好……”

      夜巡故作困惑地垂头看着她,走近一步,听上去还有些失落寂寞似的:“不是熙儿亲手脱的?怎的始乱终弃。”

      童灵熙:“………”

      扭开头,颤着手给他把衣服重新穿回去。穿好后莫名又觉得这穿衣的动作很熟悉,仿佛,自己曾依稀常常为他这样做似的。

      ………就不由脸更红了。

      “熙儿,”再听到这人忽然轻声细语地问询:“男朋友,是什么意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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